第九十二章秦朗的難題
樓梯口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龍城縣常務副縣長秦朗。身後跟著的是他的司機王興以及王勇從來沒見過的一個年輕人，他的秘書田正名。
秦朗這幾天過的並不順心，作為協助縣長管理全縣事物，並且分管十來個重要政府部門的常務副縣長，可謂是責任重大。
最近，他分管的部門就出了一件讓他頭疼不已，並且很是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事情。
上個月，在例行會議上，縣國土局的局長向他彙報，說是有一名外市來的商人看中了縣城附近的而一塊地，打算買下來建一座造紙廠。
對於這些投資商，秦朗和其他政府官員一樣，一貫都是很慎重的。因為隨著國家改革開放政策的不斷深入，全世界形形色色的人都頻繁進入市場前景廣闊的華夏淘金，在各行各業遍地開花。
其中當然有拿著真金白銀過來的投資商，他們投資各種實業或者是熱心公益，對於這種人，無論是地方還是中央當然都是熱烈歡迎的。
可是也有一小部分人，那純粹就是一個騙子。他們利用地方政府消息不通暢，急於獲得上升的政績的急切心裡，用巨額投資來忽悠地方政府。
這種事情，典型的例子太多了，比如冒充港商，說是要投資多少個億在本地興建一個大型工業園，能夠招來多少多少企業，每年能夠為當地貢獻多少多少的稅收。
於是，在地方政府欣喜若狂的同時，也往往就陷入了他們設置好的陷阱。項目立項很容易，畢竟有著地方政府的全力支持，這一點是完全不用擔憂的。
接著他們就利用各種有利條件，或者是申請貸款，或是集資聚攏大量民間資金，當最後一刻到來的時候，這些人直接卷了錢跑了，留給地方政府一個亂攤子。
這種事情發生的多了之後，所有的地方政府當然會有所警惕。對於很多不熟悉的投資商，不把他的底細查清楚，那是肯定不會表示出自己的傾向和意願的。
這次，秦朗接到國土局的通報的時候，這件事還並沒有傳開。只是一名排名落後，但是與*縣委書記關係很好的副縣長憑藉私人關係在落實這個事情。
秦朗對此也很理解，畢竟這年頭升遷主要就是要看政績。什麼是政績？最吸引人眼球的政績就是發展本地經濟，吸引外來投資，增加本地的工商業企業數量。
人家自己憑藉私人關係拉來的投資商，在沒有完全搞定之前，刻意的保密，不讓別人知道或者搶走了屬於自己的政績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受王勇環保情結影響很深的他下意識的就想到了造紙廠那可是高污染企業，而已經認同王勇關於環保看法的秦朗對於在本縣建設一家造紙廠這個事情就顯得有點猶豫了。
說實話，要不是龍城縣出了一個王家莊，那麼在整個市裡，龍城縣的發展可以說是墊底的。特別是經濟方面，更是如此。
每年年底，甚至是每個月的月底月初都是政府主管領導們最頭疼的時候。因為財政沒錢，各部門前來要賬或者申請救助的企業多入牛毛。
什麼教師工資六個月沒發了，什麼農村提留收不上來，什麼公安局申請增加辦案經費，還有老幹部局要求改善福利待遇什麼，這種事情太多了。
可手裡確實沒錢的這些頭頭腦腦也沒辦法啊！縣裡公有制企業不景氣，私營經濟有不活躍，或者說是成規模的效益好的私營企業恐怕只有王家莊的惠農公司一家。
其它的那些要麼是小打小鬧，要麼是乾脆負債經營甚至是資不抵債面臨破產倒閉，全靠貸款才能有一口氣的，實在是經濟形勢壞的一塌糊塗。
秦朗上任以來採取了很多的措施，也扭轉了一些局面，至少盈利的企業比過去要多了一些，稅收隨之增加之後讓他的手頭可以寬鬆一點了。
可是相對於龐大的財政體系，他所取得成績根本就一點都不顯眼，要填補之前所欠下的窟窿更是痴人說夢。
正因為這樣，這個據說投資超過一千多萬，可以解決上百人就業問題的造紙廠就變的更加吸引龍城縣這些急於獲得政績的政府官員的注意力了。
環保這個理念在如今還沒有深入人心，至少在很多地方幹部看來，首先要解決的是吃飯的問題，至於環保不環保，幾乎沒人在意。
秦朗要不是聽了王勇說的很多危言聳聽的話，而且親眼看到，親身參與了農場像RB出口蔬菜的事情，看到RB人對於環保和無公害農產品的要求，他也不會相信，如今外國人竟然對於飲食健康和環境問題重視到了如此的程度。
按照人家的檢測標準，哪怕是差了一點，人家也會毫不猶豫地不予接受，並且還會追求你的責任，讓你賠上一大筆的違約金。
相比於小造紙廠這種貽害萬年，註定會被子孫後代戳脊梁骨的事情，秦朗如今更加註重農產品的深加工和出口方面。相比造紙廠，這農產品方面做的好了，也並不比工業企業少賺多少。
像是他所熟悉的王家農場，一個年下來的繳納幾乎要佔到全縣的三分之一了！即使不算出口RB憑藉著合作社的銷售渠道，王家莊一年的國民生產總值那也達到了全縣的百分之二三十之多。
象王家莊這種村子，在龍城縣這個小縣城沒有八十也有一百了。為什麼王家莊的人就能靠著種植大棚蔬菜，搞養殖發家致富呢？
正是因為理念和底線的不同，在一次縣委擴大會議上，因為造紙廠一事，秦朗和那位副縣長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你這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飢，你知道咱們縣去年全年的吸引到外商投資額是多少嗎？我告訴你，是零！沒有一家企業願意到我們這裡投資的，大家就沒想想這還算為什麼嗎？」
那位副縣長這一番言論頓時就引得某些人大加讚賞。什麼污染不污染的，只要他能拿得出真金白銀來，那就可以幹了！
只是作為政府部門的二號人物，同時也意識到了環境保護的重要性的秦朗卻並不這麼看。他認為我們國家在發展經濟的同時，的確不能忽視環境保護建政策。
聽到這裡，有著未來十幾年記憶的王勇頓時就想起了記憶里的那一幕幕。
所有的城市裡都是塔吊林立，各種水泥罐車呼嘯而至，大批的工人頭頂安全帽，陪同各級領導視察的公司老總作秀一般的表演，真的是讓人很無奈啊。
按理說這個時候，正是財政困難都要揭不開鍋的時候。有這麼一家投資巨大的企業要落戶本縣，秦朗應該是和其它政府部門的頭頭腦腦一樣開心高興才是。
可是他總覺得要出什麼事，於是，在那次會議上，他堅決不同意這麼一家設備老化，缺乏現代化污水處理技術的企業落戶到本地。
只是面對幾乎所有常委都一致贊同的局面，他真的無奈了。少數服從多數，是黨和政府的工作原則，是鐵律！
這事已經由不得他了。
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嚴重，秦朗私下裡找關係去打聽了一下這家造紙廠的背景和名聲。結果，讓他驚地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這家企業原本是坐落於東山省的，在當地他們已經經營了有十多年了。可是就在前不久，當地政府卻毫不留情地給他們送達了關停整改通知書。如果環保驗收不達標，那麼，他們將永遠不許再次開工生產。
讓當地政府不顧十多年的交情，狠下殺手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家造紙廠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環保設施，生產廢水都是直接排放入附近的河道里。
結果十幾年來，源源不斷的廢水排入河道，順著河道一路順流直下，沿途那才是真正地萬物滅絕，臭氣熏天！
造紙廠周邊是幾個村子連地下水都被污染了，井裡打上來的水全是有著一種怪味的，或者就是乾脆是臭的不能用的廢水！
別說喝了，看一眼都噁心的想吐了。
當地村民為了這事上訪了五六年，皆因為這家企業的老闆大把撒錢給糊弄過去了。
每次實在糊弄不過去了，就給政府部門繳納一大筆的罰款，對那些村民，每次都是按人頭點錢，一百，兩百的發下去。
可是，隨著一名附近村子的孩子考上了首都的大學，這件事立刻有了不一樣的轉折。
這名孩子就讀的是首都華清大學環境工程系，就是因為見到了自己家鄉因為不注意環保，原本山清水秀的村莊變得連水都喝不上了，他才下決心考這個專業的。
到了首都，報道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他的班主任，他就把自家家鄉的事全盤托出。
結果，經由這名班主任老師的介紹，他又先後見到了他們專業的系主任，學院院長，甚至最後驚動了華清大學的校長。
最後由學校出面派出了一個三人組成的暗訪小組，沒有通知任何人，偷偷開著一輛汽車一路不停地來到這個孩子的家鄉。
不知道是那裡走漏了消息，當地政府和造紙廠都受到了消息。知道一個處理不好，恐怕他們都要深陷牢籠了，這些人立刻採取了應對措施。
當地政府下達了一系列一次比一次嚴厲的各類通知書。而造紙廠的老闆則是動用關係將自己的廠子在五年前轉讓給了另一個人，而他自己則是帶著大筆資金逃離當地。
造紙廠最終還是被查封了，可是這家企業對環境所造成的污染卻是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清除的，周邊的鄉親們還得繼續守著自家的水井買水喝。
秦朗將他調查的情況以書面報告的形式通報給了縣長和書記二人，只是利令智昏，為了政績急紅了眼的這二位根本不為所動。
眼看著造紙廠都開始征地修建了，秦朗這心裡就跟著火了一樣，為此他甚至都違背自己的準則，向家裡求助了。
可家裡的答覆卻讓他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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