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騙人的人總會受到懲罰
「阿琛,你在這太好了,這個女人假孕騙婚事情瞞不住就裝成是意外流產,你不要被她騙了。」秦淑蘭在很遠就開始喊,聲音大得整個走廊的人都聽到。
韓琳落井下石,「虛榮心太強的女人真可憐,給你個建議,花錢租個『有錢有勢』的未婚夫肯定會比假孕騙婚保險。」她的聲音像指甲刮過玻璃,讓人攪心的難受。
走廊上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童悅身上,她是站在聚光燈下的小丑,無所遁形。
程前趕緊拉走韓琳,回頭看了童悅一眼,擔心她。
童悅揪緊宋立琛衣襟,仰臉睜大眼睛望他,他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要他說出來,所有的污衊就會不攻自破。
「媽,這件事我稍後再跟你解釋,你可以先回病房等我嗎。」宋立琛不看童悅,童悅知道他不準備說出事情的真相。或許他一早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才會有之前對她的維護,他真正要保護的是那個女孩,因為她是許惠欣的妹妹所以愛屋及烏?
秦淑蘭看了眼圍觀的人群,盡量保持儀態:「我去病房等你,但我不想看見她。」狠狠指向童悅。
宋立琛將童悅帶離人群到樓道:「你先回去,這件事我會解決。」
童悅眼淚就在眶里打轉,卻笑了,「好。」轉身離開的時候將手裡的粥扔進了垃圾桶,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眼淚會掉下來,她已經花費所有力氣壓制委屈。
醫院門口閃過一個紅裙身影,童悅覺得自己一定瘋了,她巡著紅裙身影追上去,越過一個一個人群,撞到人都不知道,「許惠欣。」她脫口喊出那個名字,人群中沒有一個人回頭。她傻傻站在原地覺得自己有點瘋魔了,她想知道許惠欣的事,想知道宋立琛為什麼不可能忘記她。
抬頭,櫥窗玻璃映出她的臉,是恐慌,對失去的……恐慌。
包裏手機鬧鐘響了,提醒她今天要去墓園。從她領證那天王寶儀就一直催她去墓園看爸爸,女兒出嫁應該要帶新婚丈夫去墓園拜祭。
風過林梢,通往墓園的台階一直往山上延伸,山地曲徑通幽,墓地規整肅目。綿綿山脈在陰沉沉的蒼穹下寂靜孤獨。
童悅抱著滿滿一購物袋的東西,很沉,一步一步踏上台階。女兒來看父親一般會帶雛菊或是桔色扶郎,童悅帶的是——啤酒花生。
「嘿,老頭,你好嗎。我給你帶了最愛的啤酒和花生。」童悅將啤酒一罐一罐擺在父親墓碑前,席地而坐:「其實我更想買啤酒配炸雞,那樣會顯得比較。老頭你覺得呢?」她剝開花生放一顆在墓前另一顆捏在手裡晃晃:「老規矩,你一顆我一顆。」
她喝了口啤酒,她一直都覺得那味道很難喝,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
「從哪裡說起呢,我們該有幾個月沒談過心了。」童悅這輩子唯一覺得幸運的是她有一個亦師亦友的父親,她可以跟父親聊任何事,包括初中時暗戀校草,高中時暗戀數學老師。不幸的是,那兩個男人都不是父親喜歡的類型,所以父親建議她等稍微大一點,看人的眼光多厲練下,再選男人。其實父親不知道她選男人的眼光一直很差,雖然父親對宋立琛非常滿意。
「對不起,老頭,我騙了你。」她靠著墓碑像是靠在父親肩頭:「他不愛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娶我。程前和韓琳的事我怕您傷心,更不想您帶著遺憾走,所以我求宋立琛冒充我未婚夫。」手一松,空了的啤酒罐撲嚕滾下台階,她又開了新一罐,伸手碰了碰父親墓前那瓶,「爸,你說得對,騙人的人總會受到懲罰。我現在就受到懲罰了,我真的愛上他了。」她胡亂擦把一把眼淚,「爸,如果我用他的秘密逼他跟我結婚會不會很討人厭?」她自己都忍不住哭得笑出來,「好吧,我是開玩笑的。也許,我應該洒脫一點,珍惜生命,遠離宋立琛。」為了這個決定,她覺得應該好好慶祝一下不醉不歸。
陰沉的天愈發昏暗,北風肆無忌憚搖撼樹梢,嗚嗚作響像是傷心的哭泣聲。童悅覺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她聽到沉且穩的腳步聲靠近,是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心存期待一聽到就會心跳加快的腳步聲。
腳步停在她面前,她仰頭,天太暗,她怎麼使勁也看不清他的臉,感覺他在笑,很溫柔的看著她笑。好陌生的宋立琛。
她扔了手裡的啤酒罐,搖搖晃晃撐起身子整個人巴在他身上:「宋立琛……是你嗎?」
他脫下外套裹緊她:「一個人跑來這種地方,知不知道我會擔心。」
童悅努力睜大眼睛,理智提醒她這個人不可能是宋立琛。宋立琛不會這樣溫柔看她笑,不會這樣溫柔說擔心她。可眼前這張臉,她怎麼會認錯。
「宋立琛,是你嗎?」她一再確定這不是夢。
他彎腰抱起她下山:「你覺得呢?」以問作答。
她安靜待在他懷裡,怕一動這個夢就碎掉。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心裡想著一個人,不管她在哪裡都能找到她。」
震憾再一次衝擊童悅被酒精麻痹的神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的笑容很陌生:「當然,我還能猜出你的心思。」
童悅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看樣子有人比我還醉得厲害。」
他挑眉:「不相信?玩過18問的遊戲嗎?」
童悅不理他。
他繼續自顧說:「你現在心裡想一個人,我用十八個問題就能猜出來,你只用回答是或不是。」
童悅有點兒惱羞成怒,「你試試看。」
他笑了,「第一個問題,是男的?」
童悅抿唇,「是。」
「第二個問題,比你大?」
「是。」
「名字是三個字?」
「是。」童悅心跳一點一點加速,開始有點後悔玩這個莫名奇妙的遊戲。
他抱她的手緊了緊,將她壓向自己心口:「你愛他。」
「……」童悅一時失語。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出了墓園,他將童悅塞進車裡,一手扶門一手撐著車頂身子下探幾乎要抵著童悅額頭,曖昧在兩人之間暈開:「沉默就是默認。」
童悅瞳孔映出他的影像,她不懂為什麼站在面前的這個宋立琛與之前判若兩人,之前的宋立琛只是不愛她,面前的宋立琛,好陌生。
「第五個問題,你心裡想的人現在在吻你?」
童悅迷惑望著他,蜻蜓點水,她措手不及,在那一瞬失去了思考能力,那些她努力壓抑的悸動破土而出,放縱它長成纏綿藤蔓直到牢牢困住她整顆心。
…………
病房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宋立琛已經給童悅打了三個電話,無人接聽。
傍晚的天,烏雲悄悄聚積,翻滾著低低壓下來。他站在窗前,冷風夾著很重的濕氣,胸口愈發沉悶,第四次執起手機撥通童悅電話號碼。
終於有人接了:「喂。」
耳邊,熟悉的男聲,宋立琛瞳孔一緊:「童悅在哪裡。」
那邊的人似乎是笑了起來:「你不是應該問問她好不好嗎?」
「你費那麼大勁把她安排在我身邊,當然會讓她好好的。」
「知道是我的安排還願意讓她留在身邊,因為她有那麼一點點像惠欣對不對?」那人在一點一點觸及他的底線。
宋立琛一拳打在牆壁上,沉悶聲響無法宣洩的憤怒,他極少有這樣激烈的情緒,因為那人提到了許惠欣。
「她不是惠欣。」
「她卻和惠欣一樣愛上你。」那人的聲音好像發現了一件讓他很興奮的事情。
「從你嘴裡說出惠欣的名字都是對她的侮辱。」宋立琛聲音陰鷙。
那人聲音也激動起來,幾乎是大吼,「惠欣是因為你才死的,是你,你才是兇手。所以你活該活在痛苦裡,童悅就是那個讓你牢記痛苦的繩鎖。」咚一聲巨響,應該是手機砸在地上,之後就是盲音。
宋立琛立刻就撥通向南電話,轉念,向南去是接不到人的。他掛斷利落按下一個快捷鍵號碼,「左勁,要麻煩你去接個人,只有你能去。」
雨終於落下來,鋪天蓋地,路面聚起的水窪在昏黃路燈下水花打著旋兒。
火紅的ducati張揚在宋立琛身邊停下,俯身騎在摩托車上的男人戴著厚重的頭盔,雨太大看不清他的臉,身形挺拔修長,背上綁了個人,男人修長的腿撐著地面,「人我給你帶回來了。」解開腰間布條。
宋立琛打著傘還穿著病號服,微微握拳咳嗽,「謝了,兄弟。」接過童悅。
左勁擺手:「是兄弟就什麼都不用說,走吧,雨大。」
「騎車小心。」宋立琛轉身。
「二哥。」左勁皺著眉喊他。
宋立琛停下回身:「怎麼?」
左勁掃了童悅一眼,「前車之鑒。」只說了這四個字,車閃電般消失在雨幕。
宋立琛沒有帶童悅回家,酒店開了間房。她是真的醉得不清,這樣折騰都只是嘟噥著翻了幾個身又睡踏實了。他給她換上乾爽衣服,床頭只留一盞壁燈,暖黃的光線在她眉眼間蕩漾,她這樣安靜的時候竟真的有幾分像許惠欣。
巡著心意,他撫上她眉眼,指腹掠過柔軟睫毛,好像看到那雙愛笑的眼睛:「早安,晚安。早安,晚安。我們約好了要說一輩子。」回憶的利箭從來例無虛發,直刺人最痛的位置。
前車之鑒,同一個錯誤他不會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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