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出宮安家
?「烺哥兒這次出宮,可要分外注意安全。宮外人心難辨,誰對你是貼心的,誰對你是心懷不軌的,都要多多注意。還有這衣物用度,食材飲水,不如暗中宮內在往你那送一份吧。唉,罷了罷了,吾都急糊塗了。總之烺哥兒多回宮看看,要是有賊人對你不利,萬萬記住,切莫硬抗硬拼。萬事有你父皇母后能處理……」周皇后拉著朱慈烺嘮嘮叨叨說了許多,關懷之色溢於言表。
朱慈烺沒有少年的倔強逆反,安靜聽著,時不時應下,心中一片溫暖之餘,一股緊迫感油然於心。
這次出宮,必須掌握一班人馬,錢糧之事,更是分外緊迫。求援宮中?那等於是宣布投降,今日能在父皇母后的懷抱下苟活,兩年後,誰還能護衛自己?
甚至,不需兩年,國內李闖國外建奴兩個大明的掘墓人在半年後就會徒然加速勒死大明的吊繩!朱慈烺的鼓勵激起了崇禎堅持的信心。歷史上得到崇禎授意的兵部尚書陳新甲恐怕不會再主張和談了罷?
就算陳新甲依舊主張和談建奴也不會放過大明的花花世界,松山他們的確退了。但今年秋,建奴十萬鐵蹄就將再次入京畿劫掠。朝廷最後一點遮羞布被粗魯扯開,大明的虛實讓天下人看得清清楚楚。
還有……
自己剛剛才那一番言論,只怕已經有不知多少人準備看自己的笑話了吧!
亂世之人,身為皇室,是幸運,亦是悲劇。
時不待我了!
北京城自古就有東富西貴,南貧北賤之說。朝中貴人們向來都住皇城之西,以方便上衙署辦公,以及皇帝隨時召見
而今的五軍都督府左都督曹化雨自然也是住在了皇城之西的大時庸坊里。
崇禎十五年三月十日,大時庸坊曹府後門走出來了一個戴方巾,著勁裝袍服的少年。曹府門內則孤單地站著一個身著盛裝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送別了少年,額頭擦汗。這中年男子便是曹化雨,曹化雨萬萬沒想到,閉門家中坐,太子天上來。而且還給了他這麼一個詭異的任務。
曹化雨的全部富貴都源自崇禎對自己弟弟曹化淳的信任,自然,當曹化淳宮內繼承人王承恩將天子的意思傳達出來后,曹化雨當然費盡心思,全力完成。
只是太子的古怪癖好著實讓曹化雨挖空了心思,潛龍入淵,非讓曹化雨將他當做一個平民百姓,下了死命令不許一點消息傳出去。
如此,當朱慈烺來的時候只得散盡僕人,離去時,也只有曹化雨一個人送別,掐死一點消息泄露的空隙。
懷揣著曹化雨的親筆信,朱慈烺帶著大伴司恩,開始了宮外生活。
在宮外,而今的朱慈烺重新恢復了後世的名字,眼下的他是一個武清王慶坨的鄉下人,是託了關係入京找工作的落第小書生,秦俠。
於是叫了十多年太子爺的司恩就得磕磕盼盼地喊著朱慈烺:少爺。
京師,東城澄清坊。
坊正嚴璐拿著朱慈烺的路引左看看,右看看,直至摸到了路引地下藏著的銀子這才笑道:「秦小哥兒要找租房入住澄清坊?好說好說,嚴某一會將牙行牙子給你找來,就說嚴某關照過了,定不叫秦小哥兒吃虧!」
嚴坊正單名一個璐字,見朱慈烺這麼會來事,心下多了一分親近,又道:「同住一處,都是街坊。都道是遠親不如近鄰,待秦小哥兒住下來,嚴某做東,請左右鄰里慶賀一番,不能叫別人笑話咱們澄清坊的人不懂禮數。」
朱慈烺身後的司恩眼皮一抽一抽的,對太子這番詭異志趣著實感覺一陣眩暈。堂堂天下儲君,竟然跑到這窮酸弄堂里和一介草民稱兄道弟起來。
看朱慈烺的表情,竟然還很是適應,朱慈烺笑著道:「坊正如此抬愛,這酒席豈能讓坊正破費。還是學生做東,宴請諸位鄰里吧。」
這會兒,嚴璐帶著朱慈烺到了一戶小院門前,敲開了門,喊著:「劉老哥兒,來生意了,新來鄰里秦小哥兒要在咱澄清坊謀一住處,你快些出來,不要讓新鄰久等!」
喊完,嚴璐接下朱慈烺的話,道:「秦小哥兒不愧是個伶俐人。不過去酒樓就太破費了,咱們左近幾個鄰里就有些廚藝頗為不錯的,新住小院擺幾個大桌,鄰里自家吃些酒更見熱鬧。」
「那就依坊正所言。」
不多時,牙人中介劉渙走了出來。這是個年歲看起來五十有餘的老漢,嚴璐劇中介紹,兩邊見禮,嚴璐囑咐了一番,劉老漢畏畏縮縮地應著轉而問向朱慈烺。
「我喜歡清靜,偏僻些不要緊,地方要寬敞,兩進小院住上十來個人就行。」說完,朱慈烺就讓司恩跟著劉老漢去看房子。
而朱慈烺則和嚴璐閑聊起來。
「京師不太平啊,韃子入關了四次,京師的人便一次比一次多。南城北城擠滿了難民。只是咱們這澄清坊,卻是人煙少了起來。」嚴璐打開了話匣子。
朱慈烺疑惑問道:「這是為何?」
嚴璐指了指西邊:「城西之處大多官宦,朝中大員一茬茬解職,不是南歸鄉里,就是下獄進牢,不知多少。咱們城東這邊倒是沒有多少官宦,住的大多是富戶。但富戶多經商,天下不太平,道路多匪患,經商的人自然就少了起來。尤其聽聞遼東又是戰敗,京師人心惶惶,今月已經有七處宅院掛了牌子待售了。待到夏日隨著漕船北上的商戶們來京,不知多少棄了宅院不再來的,又不知多少舊宅待售的。那劉老漢這些年的日子,更見難過了。」
朱慈烺聞言不由皺眉起來:「這京師生計,豈不是更難尋了?」
嚴璐點頭:「高門大戶自然無憂,但小民百姓的日子,的確太難過了。韃虜入寇京畿,京師湧入百姓無數,京里僱工之處就那些地方,連京師土著想尋個職司活計求口飯吃都不容易,更何況又來了這麼多爭食的。有些積蓄的還能合計轉圜下,一無所有的,就只能賣兒鬻女,只圖孩子能有個活路了。對了,秦小哥兒可尋到了活計?需不需要嚴某幫你問問?」
說著,嚴璐看向朱慈烺,目光炯炯。
這是來套話摸底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