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
順著楊嬋的目光望去,就見一輛馬車停在大門前,邊上圍著不少村民,不過最為奪目的還是站在馬車旁,一身錦袍白衣的少年郎。只見他面如冠玉,雙眸流轉之間,顧盼生輝,身形挺拔修長,風姿卓越。
「那是大舅子?」趙遠山心下暗嘆,不知那不能謀面的岳父岳母是何等人物,生的三個孩子,各個都如人中龍鳳。
楊嬋眼含淚花,哽咽著點頭,「是,是錦哥兒。」抬腳便想迎上去,被趙遠山一把拉住。
「地上都是豆子,可別摔了。」趙遠山過去拿了掃把,嘩啦嘩啦幾下就給清理乾淨,這才帶著她和平哥兒過去。
不遠的楊錦早已見到姐姐,強忍著過去的衝動,站在此處,就見趙遠山那細緻動作,心下滿意,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小處才能見真章,由此可見這姐夫是真的疼愛姐姐。
「錦哥兒。」楊嬋小跑過去,不顧旁邊村民的疑惑,拉過楊錦上下打量,「彩蘭說你病了,可好了?怎的過來也不先寄封信給我,我好叫你姐夫去接你,趕了這麼久的路,累狠了吧?瞧你瘦成這樣,娘要是瞧見該多心疼!」
楊錦嘴角微揚,「姐姐一下問這麼多,叫我如何回答。」真的是姐姐,她還好好的站在他面前,目光盯著楊嬋看了許久,而後往下移了一些,「平安,見到哥哥怎的也不叫了?」
聞言,楊平突然衝過來撞到楊錦身上,眼淚汪汪,「哥哥,我還以為哥哥和娘一樣,也不要平哥兒了。」
這話一出,瞧熱鬧的不少人一副恍然大悟模樣。
感情這位小公子是趙家小媳婦的弟弟,逃難時給分散了,楊嬋以為家中沒人,直接跟著趙遠山回趙家村,沒想到家中還有一個弟弟在。
先前不少人聽說楊嬋書香門第出身,父親是舉人老爺,故而手中略有薄產,才能讓弟弟上學,自己也有豐厚陪嫁,之前還有不少人懷疑,如今見了楊錦帶著丫鬟書童坐馬車來,反倒沒了猜疑。
「楊妹子,這是你弟弟?娶媳婦了沒?」花嫂子冷不丁冒出一句。
楊嬋心中的感概萬千突然消散不見,有些哭笑不得,道:「我這弟弟自小聰慧,前年便中了舉人,想著等中進士再議親。」言下之意,便是楊錦沒有成婚,但是他小小年紀就中了舉人,不是誰都能肖想的。
她倒不是有門第之見,只是夫妻總得有共同話題,娶個女的大字不識一個,如何說到一塊,最重要的是價值觀人生觀都不一樣,對誰都不見得好。
果然,聽了這話,原本聽了花嫂子話后,眼睛有些冒光的人立馬收回去,再沒意動。
只要不是異想天開的人,都知道自家那大字不識一個的閨女是嫁不了這等如玉一般的人物,舉人老爺那,這才多大年紀,日後中了狀元,定是娶皇帝老爺的女兒。
花嫂子訕訕的笑了下,她娘家有個侄女,長得在她們村那是頭一份,趙遠山已經成婚,又是娶得楊嬋這等人物,就不提了,小草還小,楊平就更小了,想要結親的念頭只能憋在心中,這會見到楊錦不禁脫口而出。
當然,她一開口就知事情不成,若是像原來的趙遠山那樣還能說說,這楊嬋的弟弟出身書香門第,家私豐厚,哪是她侄女能配上的,沒成想還是個舉人。
舉人老爺啊!她平生頭次見著這麼年輕的舉人老爺。
諸多村民更加圍著楊錦,想要瞧瞧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這麼年輕便中了舉人。
「諸位,他們姐弟才相見,定有許多話要說,還請諸位先回去,等空了再來。」趙遠山眼見人越來越多,忙擺手道。
他是村中唯一秀才,還是有些威望,話一落下,村民便相互攜手離去,嘴裡嘀咕著八卦。今天見聞,夠他們說上許久。
楊嬋沖趙遠山笑笑,楊平中舉之事,她之前就同他說過,所以他才會不驚訝,至於村裡人會如何說他們,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回到家中,小草還沒出來,楊嬋嘆口氣,讓趙遠山再去同小草說說,「平哥兒,你同白朮玩會,姐姐同哥哥說會話。」
楊平一直拉著楊錦的衣擺,在哥哥姐姐身上來回看了下,乖巧的點頭,「好,姐姐快點說完。」
「好。」楊嬋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領楊錦進書房。
給他倒了杯水,坐到他對面,沉默許久才問道:「家中,可還有別的親人在?」
楊錦搖頭,「沒了,不少長輩沒熬過牢獄之災就走了,還有一些被判流放,有死在半路上,也有熬到地沒能堅持的,到如今,嫡支只剩咱們姐弟三人。」
楊嬋抿了下唇,她不是原來的楊嬋,心中雖有些難受,卻不同於楊錦那種失去家人,失去族人的難受。
「那咱們族人呢?」在古代族人才是根本所在,像楊家所犯之罪,還沒到株連九族的地步,故而除他們這一支外,還有別的族人。
按理楊錦不能投靠外祖,最好回族中,至少族中有祭田,不能餓著,也有族學,總比在外好。
楊錦看了姐姐一眼,垂眸,「族中老者怨父親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才會連累家中,已經將咱們這一支都逐出族中了。」
聞言,楊嬋猛地站起身,「逐出家族?」族中那些人?楊嬋咬著唇,恨不得大聲罵出口。
楊家一直是貧農,到楊嬋曾祖才起家,靠著跟□□打天下得封國公,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老家的楊家人頓時發起來。
如今族中的祖宅,祠堂,祭田還有族學,哪樣不是祖父著手置辦的,結果如今他們這一支犯了事,竟然說斷開就斷開,真真是狼心狗肺。
「姐姐不必如此。」楊錦嗤笑一聲,「他們以為將咱們甩開就能保住整個家族,卻不知沒了咱們這一支做靠山,能不能守住族中之物。」
「善惡終有報,日後自見分曉。」楊嬋嘆氣,又說了會家常,才問道:「你猛然離京,不會引起旁人注意吧」
"不會,如今京中暗涌四起,哪會管我這小嘍啰,我同外祖說,師傅在江南,叫我過來,他便相信讓我過來了。"楊錦想了下,又道:「我聽明王說,你身上有本賬冊?真的有嗎?」
楊嬋愣了一下,賬冊?隨即眼睛一亮,「是有一本冊子,當初逃出府時娘交給我的,不過我沒打開看,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賬冊。」
「在什麼地方?」楊錦可以肯定,那就是二皇子苦苦找尋的賬冊,一本能夠推翻三皇子的賬冊。
楊嬋見他這樣,就知道應該是他要找的東西了,趕緊去平哥兒的房間,這些東西太重要,她想了許久,不如藏在平哥兒這小孩子的房間才最安全。
從床板下取出盒子,楊嬋將冊子和信都遞給楊錦,「這信是娘臨別前給我的,你也看看吧。」
信的內容不多,可是楊錦看了很久,看的眼眶都紅了,這是他娘的絕筆信。
許久,楊錦小心翼翼的收好信,打來冊子,裡面記載的全是三皇子的人,還有所貪污的銀錢,銀錢所用何處,楊錦合上冊子,怪不得賢王一定要找這本賬冊,明王竟然養了私兵,就在京城外。
手指微微顫抖,收起賬冊,楊錦道:「不是二皇子要找的賬冊,是咱們家的內庫私賬。」
楊嬋看了他一眼,點頭不語,既然楊錦這麼說,顯然是不想她知道。
將盒子里的金票還有莊子地契給他,「我當時想著,大額的東西貼身帶著好些,沒成想還給留了不少東西,我一個女兒家,平哥兒又小,實在不好拿出這些東西,如今你來了,理當交給你。」給出這些東西,楊嬋一樁心事算是了了。
這麼大一筆錢,留在家中還真有些膽戰心驚,如今給了楊錦還能幫助他,自然是再好不過。
楊錦真的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些東西,上頭的兩個莊子他知道,是父親特別置辦的,其中一個莊子藏有東西,還有一個莊子則養了一些人,這些姐姐不知,他作為家中長子卻知道。
本以為這些東西都被賢王或是明王得去,沒成想還在姐姐這,還有那兩萬兩金票,楊錦深吸一口氣,有了這些東西,何愁楊家不復起。
「多謝姐姐,這些東西與我有大用。」楊錦有些激動道。
「與你有用就好。」楊嬋笑道。
又聊了會,楊嬋帶著他出去,這會已經中午,不光家中孩子,就是趕了一路的楊錦他們怕是也很餓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如今見著人,還怕沒功夫說話?
出來時見著小草,她看楊嬋的眼睛明顯有些閃躲,楊嬋皺眉,「我去做飯,不管何事,都吃了飯再說。」
「我來幫小姐。」彩蘭忙站起身,道。
「不必了,我很快就做好。」楊嬋笑笑,她早不是之前那個什麼都不會的楊嬋,如今生活燒飯哪樣不熟練。
一進廚房,就見趙遠山已經煮好飯,在那切菜,楊嬋笑笑,「我來吧。」
「不陪你弟弟多說會話。」趙遠山讓開身子,鑽進灶台後燒火。
「他會在這留些日子,有的是時候說話。」楊嬋切著菜,笑道。
「怎的還要離開?」趙遠山頓了頓,道:「既然家中沒人了,不如留在這邊,也好有個照應。」
楊錦望著廚房中,兩人溫情說話,忍不住揚起嘴角,姐姐找對了良人,這對他來說,算是不小的安慰。
不過,他楊家的嫡長女,怎能沒嫁妝,既然爹娘不在了,他這做弟弟,便給姐姐置辦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