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愛屋恨烏
十里妝。雷長明蹲在竹屋外的溪邊發獃,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面前的流水。
屋子裡,金十三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她的右臂架在一旁,竇月華滿頭大汗的一點點上著葯。林青青坐在旁邊,她握著十三的左手,低語著的安慰她。
天色慢慢變亮,沈逸風塵僕僕的從竹林外面回來,他路過的時候看了一眼雷長明,然後徑直進了屋子「外面暫時沒有玄冥門的人。」
竇月華抽空點點頭「恩,一會兒我去你的葯地摘點東西。」
「好。」他說著來到林青青身邊「夫人,你已經熬了一夜了,你去休息,這裡交給我們吧。」
「我沒事。」她擺擺手,沒有站起來,依舊握著十三的手。她心裡有些心疼,上次見面她還是一個活潑的姑娘,怎麼幾天之後變成這樣了。
十三睜眼看了看林青青「沈夫人,你還是去休息吧,你的身體也很重要。」
林青青緊了緊她的手「無礙,孩子早就坐穩了。」
十三側頭看了看已經包紮好的手臂,聲音沙啞道「沈先生……墨昀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功力大增,我們兩個人也難以抵擋。」
「怎麼回事?」
「我能感覺到他目前根基不穩,所以寧可讓手下耗著我們,也不輕易出手。如果不是他最後動手,我也不至於斷了一隻手臂。」
竇月華湊近道「他可有什麼癥狀?」
「我還沒有機會發現。」
沈逸沉重道「學武最忌這一點,功力大增恐怕於他、於我們都不是什麼好事。」
竇月華收了箱子,站起來「我去調製一些葯來。」
他出了門,來到大奔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幫我給十三採藥。」
雷長明默不吭聲的站起來,竇月華將一個竹簍扔他懷裡,雷長明便安安靜靜的跟在竇月華身後。他看著竇月華熟練的在草叢間拔出一棵棵草藥,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她的手——」
「斷了。」大概是行醫多年,看慣了生死,竇月華的語氣平平淡淡,好像金十三斷的只是根頭髮。
「所、所以,不能……」
「本大夫只能開藥治病,那斷了的手我還能讓她再長出來?」竇月華念叨著,聽見身後沒有了聲音,便直起腰來回頭對著站的好遠的人道「往好了想想,畢竟人活著。」
「恩……」
十三的傷口收拾好之後,林青青獨自陪著她。她看著十三緊緊抿在一起毫無血色的唇,能感覺到她在壓抑什麼。雖然平常總是很堅強、很銳利的樣子,現在也是很驚慌吧。
林青青撫了撫她額頭的碎發,柔聲道「你這手變成這樣子,是否也和他有點關係?」
十三愣了一下,然後淡淡道「其實也沒有,我要是不擋那一下,誰也別想逃出來。可是好不容易出來的,那個蠢貨還想沖回去報仇,我若是讓他回去了豈不是白費我一番折騰。」
林青青臉上有一絲笑意「我看他在外面坐了一夜,也沒敢走進來,我想他應該是怕了。」
十三詫異道「他怕什麼?」
「或者怕是他造成的這一切,或者是怕沒能做什麼。」
十三沉默一會兒,才又辯駁「根本不是因為他,所以有什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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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鴿子穿過灰濛濛的清晨,撲稜稜的飛進院子。它轉了一圈沒看見焰夜,便輕車熟路的奔著剛打開窗的芷蘭過去了。
芷蘭笑笑的抓住它,輕點它的尖嘴「你也和我熟了呀。」她說著就拆下了紙條,但是上面的字讓她笑不出來了「十三……受傷了?」
鴿子歪著頭看著她,又往另一邊歪了歪腦袋。
雷長明的紙條上只說了因為十三有傷,目前停留在十里妝,別的什麼都沒有。不知道怎麼傷的,傷了什麼樣,實在讓人擔心。
「雲姐姐想什麼這麼出神?」
芷蘭看見常笑在門口,收了手裡的紙條,暗諷道「常小姐總是這麼清閑,讓人羨慕。」
「你——說的也是,我可不像雲姐姐那麼多事啊。」常笑撇撇嘴,心說自己又犯笨了,既然傳信偷偷摸摸的不讓她發現,那十有**就是情郎的來信。這對她來說是好事啊,她老拆穿人家做什麼。
芷蘭心裡惦記十三的傷勢,思索了一下,出門推開了焰夜的房門。
常笑大驚,叫到「你幹什麼?」可是話音未落,芷蘭已經當著她的面將門又拍上了。
常笑瞪著眼睛,緩了好幾秒「這這這、你不是吧!你剛收了別人的信就——」
芷蘭將紙條遞給焰夜「你那鴿子還沒走,在我屋子裡轉圈兒呢。」
「它怎麼都只找你不找我了。」焰夜笑起來,然後低頭看紙條。
芷蘭擔憂道「我想過去看看。」
焰夜看完,將紙條握在手心,一用力,就變成了糜粉「有鬼醫和沈逸在就不需要別人了,他們估計可以算是天下最好的大夫,你去了也沒什麼用,還不如靜觀其變。」
芷蘭嘆口氣「說的也是,是我心急了。」
焰夜安慰的握著她的肩頭「唐啟那邊也審了一夜,過會兒他再不回來,我們就去看看吧。」
「恩。」
但是唐啟沒回來,反而是一直忙著自己大事從不露面的唐遠找上門來了。他一臉意氣風發,大步流星的進了院子。一見蒙著面紗的常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驚得常笑大叫「你是何人!」
唐遠聽著聲音不對,愣愣的鬆了手「不是你?你怎麼也帶著面紗?」
常笑後退一步,謹慎道「我帶面紗怎麼了?你到底是誰?」
唐遠收了臉上的笑容,自顧自的哼了一聲「差遠了。」
常笑一下子炸毛,又羞又怒「你說我和誰差遠了!」
芷蘭和焰夜在屋子裡正談話,聽見爭吵聲趕緊跑了出來。一見芷蘭,唐遠又重新笑嘻嘻的迎了過來「哎呀我就說啊,你要是不戴面紗那肯定也不會差的!你看看我還不一下就認出你了~」
「你這是?」
唐遠自來熟的拉過芷蘭的手臂,激動的毫無禮節「哎呀還得謝謝你那天跟我說的話。我這兩天這麼一試,哎?還真是立馬見效!我要是早點遇見你就好了,還是你們小姑娘之間互相了解的多啊!」
芷蘭有些驚訝道「你是說……」
唐遠激動的兩隻手搭在芷蘭的肩上,臉湊得很近「我跟你講啊,繆娘可是跟我回來了!那天你們不是不信——」
焰夜忽然一把將芷蘭拉了過來「說話就說話,少動手動腳。」
唐遠鄙視的瞪了眼焰夜「哼,你個小白臉又能耐上了!頂著一副當小倌的臉還好意思出來走江湖?沒有我弟弟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
「烈焰谷都沒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裡裝大?在我眼裡你是什麼?比路邊的落水狗都不如。」唐遠毫不客氣的揭露焰夜的傷疤,反正焰夜怎麼也不會動手打他的。
焰夜滿目冰霜「沾著你弟弟光的人是你吧,要不是你有個弟弟,我保證你死的比鬼都難看。」
唐遠有些發怯,後退兩步,對芷蘭喊道「小姑娘,我跟你講,你幫我大忙,以後我罩著你了,有事兒就說!」然後轉身就往外跑,嘴裡念叨著「老子沒空和你們閑扯……老子、老子要去接繆娘呢……」
芷蘭知道焰夜難過,她悄悄握住焰夜的手,仰頭看著他的眼睛,這個人說不得動不得,焰夜一定忍了很久吧。
焰夜眼中的冰霜褪去,恢復了以往的溫和,他低頭對芷蘭耳語「我沒事,已經習慣他了。反正你小心點,剛剛的話他對誰都這麼說。但是每次出事他是跑的最快的。」
「我知道了。」芷蘭改用兩隻手拉著他,焰夜回握住她有些冰的指尖。
常笑在一旁乾瞪眼睛,到最後也沒明白唐遠到底是誰。但是她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個人罵了焰夜,可是焰夜隱忍不發。不過字裡行間卻是看得出那個人對雲芷蘭態度挺不錯的,而且唐遠的那些話亦是有些模糊,這不得不讓她想到,該不會又是雲芷蘭亂來招惹的是非吧?
眼見著焰夜依舊對雲芷蘭如往常,常笑心裡便為焰夜不平,那桿小稱立刻歪斜了。雲芷蘭光是被她發現的就至少有一個曾經藏在房間里的情夫,這樣的人何須焰夜如此隱忍委屈對待她,為什麼他都看不見呢?為什麼他都不肯看呢?
常笑咬著牙走出院門,她死死地握著拳頭,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這麼厭惡一個人、恨過一個人。之前還沒能下定的決心終於不再動搖了,哪怕不是為了自己的幸福,只是為了焰夜好,也該給雲芷蘭一個教訓。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的,對於一個人的厭惡、適當的情境、一定的想象力,最後有問題的一定是那個討厭的人。
有些人的愛最後會生出很多很多對周圍人的愛,有些人的愛,最後會生出很多很多對他人的恨。被這樣的人喜歡,應該也是很難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