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話說太子愛~美~色,卻從無逼迫之舉;太子不愛財,將來富有四海的儲君,為人跟貪婪毫不沾邊……他只有銀錢不夠花的時候,才會張口找兩個舅舅要「孝敬」。

想下屬一直忠心,更想時不時地有賢才投奔,法子無非兩樣:要麼給帽子,要麼給銀子。

母族孫家於太子而言,就是用銀子來找他換帽子的人家。當然,太子身邊亦少不了領著賞銀替他分憂的能人。

而孫家自從老太爺致仕,族人的官職和功名多有賴太子看顧和保全,因此這孝敬孫家掏得還算甘願。

去年私兵事發,聖上抬手就削了孫家一條財路,於是給太子的孝敬也比以往少了許多。又因為私兵一事,連累了太子……太子真是什麼好處還沒落著,先沾了一身腥,能對孫家有好聲氣兒才怪。

這不今年剛開春,孫家便先送來了十萬兩,又有孫家正擔著兵部侍郎的大老爺兩次三番討饒勸說,太子好歹算是開了臉。

不過對於孫家的膽大妄為,太子面上不顯,心裡真是吃了一驚。

他從父皇的書房出來,本想去詹事府轉一圈,可走到大門外忽然轉身,直奔東宮後殿而去——白日里,太子妃常在後殿處置庶務。

太子進門,屏退左右,坐下來還沒端起茶盞,先遞了一疊銀票給太子妃。

太子妃瞄了眼面額,大致算了算張數,知道這大約是兩萬兩……說不動容也忒虛偽了,於是她面上可不就帶了幾分出來,「這是……」

太子妃雙眸好似染了層水汽,太子心中頗為驚訝,嘴上又道,「這一年你也辛苦了。」

他那些庶母一個個的……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兒,往來應酬時哪又能空著手?而且這群庶母只怕比外面那些官員心更黑手更狠。

太子妃微微哽咽道:「這是妾身分內之事。」

東宮一年花銷絕對不止兩萬,去年孫家「賴賬」,太子妃這兒險些揭不開鍋。別提後院一群鶯鶯燕燕,每個都要胭脂錢,父皇再偏心照看,也是不夠的!

太子妃無奈,只得動了自己的嫁妝。

而在太子眼裡,太子妃容氏寬和精明,自從嫁給他便執掌起東宮庶務,就算他時不時往內宮帶人,仍舊一派安寧平和……堪為賢內助。

可惜她相貌平平,生有一女后沒能調養好,一直沒有再次受孕,不然他們夫妻得了嫡子,朝中只怕局勢立時一變。

思及此處,太子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聽完太子妃言簡意賅地述說這些日子庶母們的動靜,他便開口道,「我不過吃了點小虧,一個個的……就像……」聞著腥味的蒼蠅,這話終究不雅,「反正她們註定白歡喜一場罷了。」

太子妃不接話,只是道,「貴妃生辰,妾身送了富春山居圖。」

貴妃在一眾后妃之中出身最好——生父曾經做過帝師,前朝便是鐘鼎世家,本朝族中已經出過兩位閣老。

貴妃乃是出名的書畫雙絕,閑來無事便常在自己宮中閉門寫字作畫。這副富春山居圖可謂投其所好。

太子頷首道:「妃母定然十分歡喜。」

獨子二皇子是個藥罐子……因此貴妃行事向來公正,太子微微皺了眉,「富春山居圖是你的嫁妝吧?」

太子妃依舊不答,只抿嘴一笑。

太子喟然長嘆。

他這個太子當的!母族背著他搞出大事,他還不得不先把責任擔下來,再替他們掃清首尾;媳婦兒給他看家,看來看去連自己的嫁妝都要往裡填……還是去討好自己的庶母。

太子搖了搖頭,「回頭我去瞧瞧二弟。」

憶起江南私兵事發,父皇便將他叫到跟前,只是讓他好好想想。等父皇削了孫家的財路,他的大舅舅連著三次跑來求情,父皇又把他叫到眼前,讓他再仔細琢磨琢磨。

之後便是浙江原布政使丁憂,父皇照準,他按照大舅舅的意思,薦了人選……當時並無外人,父皇看了摺子,深吸了口氣,又一次讓他再斟酌,最後著重提點了他一句,「你是儲君。孫家是你母族,更是臣子。」

第二天上朝時,父皇便准了周閣老所奏,欽點林海接任浙江布政使,礙於林海太年輕,才在前面加了個「暫代」。但其實太子知道,只要不出岔子,這「暫代」二字一年內就能去掉。

其實太子也不想對孫家言聽計從,但他身邊大多是清流,沒了孫家只怕有一段時日……銀子捉襟見肘。

不過冷一冷孫家,也是應當的。

太子妃的娘家雖然不如孫家顯眼,卻也……不差——真要是那種純吃老本的糊塗人家,憑聖上當初疼愛太子的勁頭,又如何會從容家挑個女孩兒嫁給他?

話說太子的岳父正在西北帶兵,官拜二品都指揮使。

自從榮國公賈代善去世,西北關外異族一直不大安生,時有劫掠突襲,太子這位岳父不僅平時練兵,也偶有臨時受命,帶兵出戰之舉。

正是因為遠水救不了近火,兼之太子妃為長女,弟弟們年紀不大,還都隨父母遠在西北。只有太子妃的祖父母和兩個叔叔留京——太子妃的叔叔們官階不高,都沒資格上朝……

太子才一直跟妻族不算親近。

此番太子打定主意,問向太子妃道,「容將軍今年回京述職?」

太子妃應道:「可不是,就在秋天。」他難得問上一句父親如何……這是孫家要不成了?太子妃暗中欣喜:孫家這就要到了牆倒眾人推的時候,父親所言果然句句應驗。

總往她家後院里塞人,這樣的親戚縱是手眼通天,太子妃也敬不起來。更何況孫家老太爺致仕之後,孫家也是靠著太子過日子,那憑什麼在她容家人之前也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

太子太子妃各有心思暫且不提。

此刻,林海在書房裡跟世兄周勵閑話。

卻說孫家敢在泰興偷偷養上幾百人,八成是用來「吃大戶」的……沿海偶有海賊出沒,臨海市鎮的士族豪族萬一有個船沉破家,盡可算在海賊頭上。

想想孫家在前朝末年靠什麼起家,林海和周勵一點都不相信孫家的私兵是用來自保的。

林海道:「當初聽說此事,我還不信孫家會如此張狂。」

他還以為是哪位皇子在暗中培養勢力,操~練~人手。將來皇子們受封,這些人手自能成為王府侍衛,到時候就是「過了明路」。

但即使是皇子們,這麼做縱然勉強說得通,卻也很犯忌諱。

所以在給聖上密折上奏之際,還請示了下是否將此事告知孫家。聖上默許了,林海便真給孫家遞了信兒。

周勵嘆道:「父親原本以為孫家是得了太子授意,冷眼瞧了許久,發現太子對孫家惱怒發作不似作偽……」

「孫家老太爺畢竟年紀大了,管不了太多。」林海搖了搖頭,「不知殿下舍不捨得。」

太子不舍了孫家,以後總會遭遇他都擔不起的~大~麻煩。

周勵道:「難啊。」

皇子們逐漸長大,各有人手,舍了孫家太子身邊就難免「青黃不接」……尤其是孫家可是太子銀錢上的頂樑柱。

林海想了想,提議道,「這回浙江賬面上的虧空,若是處置得當,太子自能名正言順地舍了孫家。一下子空出那麼多位置,還愁無人孝敬嗎?」頓了頓又道,「總之還是先讓孫家安生些。對付孫家,有的是人樂意幫忙。」

林海當道台的時候,就是布政使的副手。公中賬面上有多少銀兩,實際虧空多少他全都心裡有數。

不過一兩個月的功夫,賬上就多了七十萬的虧空,顯然孫家的確挪用了一筆,但只怕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孫家憑空「做」出來的。

「太子從孫家拿到的孝敬數目不會太大,」不能從太子那兒討要,就讓孫家掏腰包,林海笑道,「姜大人給了我三個人名。」

這三位大人平素好像跟孫家有點交情,實則都是真正的忠君之輩,他們全都幫得上忙。韓琦這個杭州知府亦有些眼線,打探消息十分靈便。

另外,薛桓聽說此事,也連夜打發了五個積年的老帳房過來。

不管是挪用還是做假賬,總是有跡可循。

只要從中挑出個「線頭」,自會有高人出面相助——孫家在江南得罪的人太多了。但想讓那些老狐狸出頭,你總得展現點手腕。

周勵望著一臉平和之色的林海,忍不住走了神。

當年春闈之際,父親便十分看好林海這個學生,之後也是盡心扶持,十來年下來果然不負他的期望:林海學問好,品行不賴,尤其重要的是,會做人也會做官。

要知道林海同科的狀元榜眼現在還在知府任上苦熬呢。

原浙江布政使丁憂,備選之人一大堆,林海可是資歷最淺的一個。周勵的父親,已然從禮部尚書升任內閣大學士的周閣老,以及林海另一位座師左都御史李大人聯手,力排眾議,才把林海寫在了舉薦的摺子上。

誰知遞上去,聖上便准了。由此可見,父親一點都沒看錯:林海還有聖心!

林海見世兄好似神遊天外,連忙輕咳一聲。又因為屏退了下人,他特地起身給世兄倒了杯熱茶。

被熱茶的香氣一熏,周勵回過神來,笑了笑道,「如此甚好。」

父親是怕這個師弟年紀太輕,驟然擢升手忙腳亂,才派他前來看顧的……

林海坐回原位,正色道,「孫家斷了條財路,虧空一事若也是鎩羽而歸,只怕會從科舉一事上再動些腦筋。」

在科舉上撈錢,不比硬搶慢。

周勵頷首道:「怕的就是他不來。」言畢他朗聲大笑,豪邁之色盡顯。

做了太久的京官,四平八穩得幾乎讓人忘了他的鋒芒……這一次也是他展示手段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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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賈敏齊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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