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異軍突起
八月十七。
大明皇帝的萬壽慶典剛剛結束,正是金殿賜宴的環節,為了彰顯大明皇帝的節儉之風,這只是一個小規模的慶祝儀式,只有內閣成員.新科狀元.榜眼.探花,皇族貴族和外戚代表參加,人數卻也將近二百餘人。
和往常一樣,網蟲又是多喝了幾杯,二十幾杯各地的好酒下肚,依然面色如常,談笑風聲,讓眾人目瞪口呆。
徐光啟和袁應泰不勝酒力,已經爛醉如泥的被抬回家去了,此時放眼場中,只有一個人還可以和網蟲一較高下,這個人黃髮黑眼,高高鼻樑,身高一米九左右,手大如蒲扇,顧盼自雄,也不問來者是誰,舉杯便喝,神態自若,氣度風采不下網蟲。
讀者可能已經猜到,此人正是大明皇子,網蟲和英國公主麗莎的混血兒子朱常江,他現任宗人軍第一近衛團團長,駐紮在京郊西山,平時軍務忙碌,不大回京的,今天是父皇生日,方才快馬趕回來祝壽。
網蟲含笑看著自己的幾個兒子:
太子朱常潤氣度雍容,從容的與大臣們笑言;
九子朱常瀛卻不理旁人,只與幾個愛好科技發明的大臣們小聲說話;
十子朱常潔正給幾個爭得面紅耳赤的貴族子弟品評幾塊西洋懷錶的優劣,他主管商務,鑒別商品質量高低正是他的拿手好戲;
十一子朱常漣身邊卻圍了今年經舉的狀元.榜眼.探花,正在圍看一本不知什麼書,興趣盎然,全然忘了這是什麼場合。
網蟲笑道:「這老十一,走到哪裡,書就看到哪裡,真是個書獃子!」
呂偉在旁笑道:「皇上,書獃子也有書獃子的好!去年西班牙使臣來了,不要臉的吹噓他們的什麼勞什子『南美』殖民地,什麼勞什子『寶船』,真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十一爺看不慣,上來鏗鏗鏘鏘講了一番西班牙歷史上的腌臢尷尬醜事,什麼『謀刺英王』,什麼『無敵艦隊』,奴婢看那個使臣的臉都跟茄子一樣了。。。。。。。」
網蟲道:「這點兒雕蟲小技,何足掛齒?我還不知道你,十幾個皇子幾十個皇孫,你沒有一個不討好的,人稱你是『大內萬金油』,朕說的沒錯吧?」
呂偉尷尬的笑道:「這是王爺們賞的外號,十一爺還真的給奴婢題了一幅字,讓奴婢就掛在家裡正堂牆上,誰來了誰笑。。。。。」
網蟲大笑,突然問:「皇長孫怎麼沒來?這孩子一向孝順,不可能忘了他皇爺爺的生日的。」
呂偉面露難色,猶豫了半天才輕聲說道:「萬歲爺,沈娘娘昨晚上看完了那幾十件資料,又吐血了;皇長孫吩咐誰也不準告訴您,他現在正和幾個醫生在守著。。。。。。」
網蟲臉色變了變,嘴角抽搐了好幾下,方才勉強又笑道:「纖纖的體弱,秋火旺,沒有什麼大礙的----去年秋天也吐過血的。。。。。」
呂偉忙陪笑:「是的,是的。。。。。。。」
這樣的場合,皇上是不能隨便離席的(連上廁所都有專門的時間和禮節),更不能顯出一絲一毫的疲憊和焦慮----下面這些喝酒歡笑的人當中,不知道有多少正用另一隻眼睛仔細的觀察著,觀察著這位御極已經五十一年的皇帝的一舉一動,他的哪怕是一點點的不舒服,都會引起很多很多的猜測和解讀。
殿外,一個大臣急匆匆的趕來,他留著短須,跑得面紅耳赤,令人叫絕的是,這個人臉上居然一根眉毛粗,一根眉毛細,真是奇人有奇貌!
守門的兩個太監滿臉堆笑的攔住了他:「洪大人來了,您有什麼急事嗎?」
來的竟是大明新任總參謀長洪承疇,他今天值班,宴會名單上並沒有他的名字,所以,按規矩,他是無權進入會場的。
洪承疇笑眯眯的看著兩個太監,慢慢說道:「我有什麼急事,關你們兩個騾子什麼屁事?!進去,把李廷機首相找出來!」
太監笑道:「回稟洪爺:李首相身體不適,剛才已經提前回府了,不但他不在,袁大人胃痛,楊大人代皇上去祭陵,也都不在這裡!」
洪承疇笑道:「三個首相都不在,那只有直接見皇上了!」說完就要往裡闖,太監剛說:「這可不成,我們要通。。。。」
「報」字還未出口,已經雙雙挨了洪承疇幾個大耳光,洪承疇左右開弓,使盡全力,打得他們兩人眼冒金星,鼻血長流,雙臉都是紅手印子!
洪承疇出手很快,打得愜意,不禁笑道:「今天過萬壽節,爺賞你們幾個金星星,一會兒我出來的時候,你們別忘了謝我的賞!」
說罷昂然入內,兩側數十名大內護衛居然沒有一個敢吭聲的,因為這個人是誰都惹不起的,出了名的洪瘋子!
兩個太監只有苦笑著自我解嘲:「這個洪瘋子,怎麼連我們也敢打。。。。」
洪承疇這個不速之客闖入大殿,立刻引得眾人停止了議論,眼光都隨著他移動。
只見他居然從旁邊太監走的側道直接幾步跑上御台,跪下小聲的對網蟲說道:「皇上,緊急軍報:嘉峪關守將曹變蛟.劉翼聯名飛鴿傳書,薩非王朝和葉爾羌聯兵,引誘李旭光出嘉峪關,然後突然襲擊,李旭光全軍覆沒!」
聲音雖小,卻還是足以震動全場。
網蟲的臉色卻紋絲未變:「李旭光呢?」
「李將軍力戰不降,被對方砍成碎片,一塊塊的掛在了大旗上,向我們示威挑釁!」
想到這樣一位忠勇之將竟落得如此下場,網蟲的眼角慢慢的流下了眼淚,卻還是不緊不慢的問道:「嘉峪關呢?」
洪承疇道:「三日來,葉爾羌王子阿布杜拉統兵二十餘萬猛攻嘉峪關達十一次,都被曹變蛟和劉翼擊退,只是附近的邊民十萬餘人,被對方強行擄掠。」
網蟲把手一揮:「今天的宴會就到這吧,傳旨:今晚舉行國務緊急會議,太子,幾個首相,還有外交和總參謀長----朱常江,你也參加。」
讓一個小小的團長(雖然他是皇子)參予這樣重大的國務會議(而且除了太子,其他皇子均未被通知參加),實在出乎人們的意料,這說明什麼?!
好幾個人由於實在是震驚,酒杯傾斜,玉液瓊漿濺了一身也渾然不覺。
朱常江的目光此時剛好注視過來,與網蟲四目相對,馬上又閃開了。
網蟲不由在內心裡讚歎:這雙眼精光四射,豈是甘於人下之輩?!
朱常江起身,略微想了想,便躬身道:「兒臣謹遵父皇聖諭!」
太子在一旁看了看,含笑不語。
眾人帶著無比複雜的心情謝恩出殿,現在他們才知道,真正攪亂今天這場盛宴的,不是洪承疇,不是葉爾羌和薩非王朝,而是這個黃毛小子----『孝義金毛王』!」
精緻的法蘭西燭台與鍍金的大明宮廷燭台相映成輝,將整個內閣議事廳照得纖毫畢現,只是每個參會者的臉上,都掛著鐵一樣的嚴肅。
李廷機講話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啞,畢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這是我大明中興以來,最卑鄙的挑戰者,現在皇上受辱,我等臣子自當戰死疆場,替大明,替皇上爭回這個面子來!」
立時群情激憤,袁崇煥笑道:「大家不要激動,洪承疇,說說你的報仇計劃!」
洪承疇起立,向網蟲一鞠躬,然後說道:「葉爾羌和薩非王朝兩伙狗賊合兵一處,巧妙的利用了天時.地利.人和,挑撥李旭光輕易出戰,而且還想利用李旭光作為誘餌,引出我軍守衛嘉峪關的主力一舉殲滅之,其志不在小,其力何其大?!實乃我大明近十年來罕見的敵手!!」
楊鶴不耐煩的說道:「洪將軍,我們請你說的是我軍要如何迎敵,不是讓你長他人的威風!」
洪承疇卻彷彿對堂堂副首相的告誡聞所未聞,繼續自顧自的講解道:「說天時,大家注意,此是已經是秋八月,嘉峪關地區馬上就會下雪,他們在此時打了我軍一個冷不防,我軍的援兵需要千里馳援,面對如此天氣,後勤補給必然跟不上,所以,我軍的大規模反擊必然拖延到明年春三月,甚至是四月;說地利,他們此次選擇的戰場十分巧妙,數十萬大軍隱秘其中,竟然沒有被我軍發現,保持了戰役的突然性;說人和,這一次葉爾羌諸部貴族居然步調一致,聯兵出戰,而堂堂薩非王朝的皇帝阿巴斯居然親臨前線,協調兩軍作戰;相比之下,我軍主將拒絕忠言勸諫,擅自興兵孤軍深入敵境;我軍其他將領堅守不出,見死不救;漠西蒙古各部保存實力,不敢乘虛而入,躡葉爾羌後路。。。。。。。這一仗我們敗得值!萬幸的是,曹變蛟和劉翼能夠力排眾議,堅守嘉峪關不失,保住了西北大門,也等於是為我們反攻保留了基地。」
網蟲含笑點頭,看來洪承疇的軍事功底
實在讓人震驚,不在袁崇煥等人之下。歷史上崇禎皇帝重用他,看來是很正確的決策,
只是這個崇禎皇帝空有識人之明,而無容人之量----劉鴻訓.盧象升.陳奇瑜.袁崇煥.孫傳庭.曹文詔.楊鶴.楊嗣昌.熊文燦.......崇禎手下名將如雲,卻可有一人全始全終嗎?!
網蟲微笑著對洪承疇說:「好了,洪瘋子,別賣關子了,你究竟如何籌劃用兵的?」
洪承疇笑道:「回皇上,我們認為:既然寒冬將至,不能馬上反攻,不如我們就將這幾個月當作調兵集訓的時間,抓緊時間調集各項軍需物資;另一方面,我們必須聯絡蒙古諸部,因為在草原戈壁作戰,沒有大量騎兵是不行的。待到一切準備停當,明年開春四月份各路大軍齊頭並進,以百萬騎兵一舉蕩平葉爾羌,打敗薩非王朝,一雪前恥!」
眾人無不點頭稱妙,儘管有些人對軍事本來就是一竅不通,但礙於袁崇煥和洪承疇的名頭,都不得不給足面子。
網蟲向眾人看看:「如果沒有反對意見,那就這樣定下。。。。。」
還未說完,就聽一人說道:「皇上,臣有話說。。。。」
眾人一看,竟是朱常江,他對自己的父親口稱「皇上」而不是「父皇」,顯然是公事公辦的口氣,也證明他是有備而來,肯定是要發一番高論了。
網蟲笑道:「你這小子簡直是自不量力,袁崇煥和洪承疇兩位名將制定的計劃,你難道也能看出漏洞來?」
「皇上,不是漏洞,他們的計劃完全都是錯的!」朱常江語氣肯定的說道。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憑你一個毛頭小子,也敢挑兩位久經戰陣的智多星的毛病?太子朱常潤剛要制止朱常江再「放肆」下去,卻馬上發現網蟲一個眼神過來,心裡不由一冷,沒敢言聲。
網蟲笑道:「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就說說,他們的計劃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就算你說錯了,也只當給大家解解悶氣兒吧!」
這一句笑談,等與免除了朱常江發言的障礙,換句話說,朱常江正式取得了今後在國務會議上的發言權,眾人心裡又是一驚。
朱常江笑道:「父皇,按照這份計劃,我們以這幾個月時間調兵遣將,的確是十分妥善;那麼對手呢?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他們會在葉爾羌地區傻等而無所事事嗎?!
皇上,現在印度賈汗季剛剛去世,諸位皇子爭奪王位,各擁重兵,劍拔弩張,無數情報表明,薩非王朝支持其中的十九王子,因為他的母親是位波斯人,而且就是薩非王朝送給賈汗季的。
眾所周知,印度的氣候溫暖得很,現在這個季節行軍毫無困難,印度北部高原上幾乎所有關口都在波斯手中,大軍不但暢行無阻,而且還能得到及時的補給。
所以,如果我是阿巴斯,我一定會以一部兵力虛張聲勢,牽制明朝軍隊於嘉峪關,而以主力百萬大軍迅速前出印度,與十九皇子裡應外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取政權。
一旦十九皇子登上印度皇位,波斯與印度就會連起手來,明年春天四月,我們就將面臨薩非王朝和印度的兩面夾擊!到時候不但西域未必打得下來,就是南方的緬甸雲南等地,也必然會受到印度的強力攻擊!」
眾人都不言語了,會場上煙霧繚繞,彷彿到了神仙世界。
幾十秒后,洪承疇笑道:「殿下,你這
些想法當然是很好的,可是你未免將敵人想象的過於狡詐了!
他們有什麼本事能在七八個月間調動百萬大軍縱橫數千里?而且,他們有什麼把握能夠在這幾個月里迅速擺平印度內亂?如果到時印度未平,而我軍進攻又開始,那麼葉爾羌汗國,他們還要不要了?!
退一步講,就算不要葉爾羌汗國了,他們就不怕我大軍乘機深入波斯腹地?!他們將主力調往印度,奧斯曼帝國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向他們發起進攻,一舉奪回也路撒冷等地。這樣,在我們與奧斯曼帝國的兩面夾擊之下,就算他獲得了印度的統治權,又能挽回敗局嗎?」
他說的也很有道理,現在眾人聽得頭都大了,覺得雙方說的都有道理,可是這裡面的多國關係彷彿蜘蛛網一般糾纏不清,眾人在一時半會之間還是理不清頭緒。
網蟲卻不急不火,還是微笑著對朱常江說:「這下你知道洪承疇的厲害了吧?還有什麼話想說?」
朱常江接著說道:「現在敵人料定我軍不會在冬季對他們進行大規模反擊。波斯軍隊主力必然已經強行軍趕往印度,這個阿巴斯最擅長的就是快速行軍,他的近衛騎兵曾經創造了一天一夜前進四百里的速度,這樣算來,在印度方面的接應之下,他在一個月左右即可將主力調到印度,以波斯百戰精兵,加上十九皇子手中的兵力,一戰就可擊潰對手,而據兒臣所知,印度人的特點就是挨了打立刻屈服,絕不會冒滅族的危險頑抗到底,所以他控制印度,也不過是兩三個月的時間。
至於奧斯曼帝國,他們剛剛被波斯打得大敗,元氣大傷,還要防備歐洲列強乘機進攻伊斯坦布爾,幾乎不可能集結重兵進攻波斯----阿巴斯敢這樣義無反顧的投入進來,肯定是看準了奧斯曼的形勢才下手的----所以兒臣敢斷定,如果我們沒有實質性的動作,印度肯定會倒向薩非王朝,我們的形勢必然嚴重惡化!」
正說話之間,情報局長官田華沖入會場,也不顧禮節,直接將一份密件親自遞到網蟲手中。
網蟲打開,慢慢的變了臉色,然後慢慢說道:「還真讓你這小子說對了:奧斯曼御林軍發動政變,殺死了蘇丹;現在蘇丹的弟弟和叔叔各領人馬爭奪王位,正在首都附近混戰,這樣一來,薩非王朝就真的沒有後顧之憂了!如果我是阿巴斯,我也一定會進入印度的!」
他盯緊朱常江:「說吧,說出你的見解!我們到底應該怎麼打?!」
朱常江慷慨激昂的答道:「一方面,立刻命令駐緬甸的魯欽和駐雲南的沐睿集結兵力,布防在伊洛瓦底江邊,以武力震懾印度;另一方面,選派得力大臣前往蒙古和女
真諸部,徵集最精銳騎兵二十萬,調往西北助戰;第三方面,調集我軍十二個騎兵軍前往嘉峪關地區,同時調集物資糧草,一個半月之後,突然對葉爾羌汗國發起進攻,在波斯軍主力返回之前,佔領整個西域地區!」
袁崇煥脫口而出:「殿下你竟然要六十萬騎兵冬天出關作戰?!別的不說,單是這一百餘萬匹馬匹吃的草料,就需要多少?輾轉運輸,民工消耗,這又需要多少時間和勞力?一個半月,來得及嗎?」
朱常江似乎胸有成竹:「我們在西北地區囤積糧草已久,糧食至少夠五十萬大軍三年之用,人吃的糧食,馬就不能吃嗎?另外,可以將一部分軍糧與蒙古各部交換草料,由他們組織駱駝馬匹進行運輸,既快捷又省錢;再加上後方竭盡全力不分晝夜的運輸補充,應該至少能滿足部隊一個月的消耗。。。。。。」
袁崇煥道:「那麼,一個月之後呢?誰能保證一個月平定葉爾羌?兵無糧則自亂,不可不察啊!」
朱常江冷笑:「一個月後?一個月後我們已經打進了葉爾羌,他們的一切都是我們的----還怕沒有吃的嗎?!」
這個計劃是在是太瘋狂了,實在是聞所未聞,連袁崇煥和洪承疇這樣的用兵行家都大感意外,用眼望著網蟲。
網蟲想了想:「你的計劃只是建立在一個假想之上,就是波斯大軍主力會去印度,不覺太冒險嗎?」
朱常江笑了:「要想獲大勝,不冒大險行嗎?!」
太子有些變了臉色:「常江,你怎麼這樣跟父皇說話?」
網蟲笑道:「沒關係,現在這裡沒有父子,只有君臣。朱常江,依你之見,如此嚴密的進攻戰,又是在如此惡劣的自然環境當中,有什麼人來指揮好呢?」
朱常江道:「父皇已經選定了進攻西域的兩位主將,依兒臣之見,以劉彪元帥統領我軍主力,出嘉峪關直撲哈密等地;而以我軍一部騎兵加上蒙古諸部騎兵,由范瑞光大將指揮,繞過哈密等地,從側后突襲葉爾羌汗國;另外,以曹變蛟和劉翼率精銳騎兵向南發起佯攻,牽制敵軍兵力,以尤世功上將堅守嘉峪關防線,保證內地安全和供應線。以陸軍部尚書.副首相袁崇煥親自指揮調集運輸糧草彈藥;以杜松元帥率領八個軍至寧夏地區,作為第二線機動力量,一旦進攻失利,立刻上前線投入戰場,發動第二波強攻。父皇看兒臣這樣計劃,可以嗎?」
網蟲聽的竟有幾分呆了:這個混血兒子,二十歲不到,哪裡來的這樣的軍事才能?不但是他,在場眾人都是各個瞠目結舌;這不他娘的又一個朱常浩嗎?!
網蟲示意洪承疇,洪承疇尷尬的笑道:「這種調度,臣自愧不如,竟挑不出毛病來!」
網蟲道:「小子先別得意,你的計劃雖然說了這樣多,就是最重要一點你忘了----誰來做三軍統帥?這樣規模巨大的進攻,這麼多傑出的將領,放眼大明,有誰能統御得了?」
他說的是實話,這場戰役,方圓數千里,牽扯到各方利益,確實不是一般將領所能統御的。
太子抓住時機,剛剛張嘴「我」字還未出口,朱常江已經慷慨激昂的說道:「這樣的大戰,不勝則敗,勝了,西域為大明所有;敗了,就是第二個土木堡之變!只有皇上御駕親征,才能保證全勝!」
群臣震驚:你小子沒必要把結果說的這樣嚴重吧?你不知道大明皇帝的幾個禁忌話題嗎?----成祖生母.建文下落.宣宗殺后.土木之變.武宗之死.壬寅宮變(嘉靖險些被十幾個宮女活活勒死).高拱下台.遼王府地(張居正死後,萬曆為了清算張居正,捏造了張居正家族侵佔遼王府地的冤案).火焚金殿(朱常浩火焚太極殿,燒死了福王和鄭貴妃)和劉家坡之變,這些都是大明皇子大臣們絕口不提的事情,其中將近一半與萬曆皇上有關----你這不是當眾給你老子下不來台嗎?!
太子朱常潤眼睛卻在此時放亮----這是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呵斥朱常江道:「常江,休得胡言!葉爾羌蹙爾小國,哪裡配驚動大明皇上萬金至尊?!而且此時西域天寒地凍,敵人又是這樣狡詐無恥,萬一父皇被歹人算計,泰山崩裂,你我這些做兒子的,做臣子的,雖萬死恕得了罪嗎?!」
他的眼光向楊鶴只是一掃,楊鶴立刻接過話頭:「是啊,太子所言極是!我朝太祖,垂手而平天下,登基以來,足不出南京,而控制陝甘,蕩平山東,席捲中原,攻佔大都,至於福建.四川.兩廣.雲貴之屬,詔書數道,敵酋成擒!當今萬曆盛世,遠超國初;葉爾羌與前元相比,不啻螢蟲之比皓月,而我萬曆皇帝,才能不亞太祖,又何必輕蹈險地?!以我之見。。。。」
眾人登時明白,這位太子爺和副首相打的什麼主意了:不惜一切代價阻止網蟲御駕親征,然後太子就是當然的統兵人選,只要百萬大軍到手,擊敗葉爾羌應該不是難事,到時候兵權.功勞.威望.名聲乃至金錢----大炮一響,黃金萬兩,西域可是個遍地黃金和玉石的地方,打仗不撈,等於傻瓜(比如,上一回打緬甸,僅黔國公沐睿一人,就掠得了大約黃金十萬兩,白銀二百萬兩和將近三千塊緬玉玉石,還有將近三千緬族奴僕;更重要的是,大明新法,戰爭當中的私人繳獲完全合法,廉政公署都管不著,現在有多少文官削尖了腦袋想轉成武職)----都應有盡有,簡單的說,葉爾羌亡國之日,就是太子坐實了寶座之時,如此重要的事情,難怪連一向沉穩的楊鶴,都會主動出手。
朱常江冷冷的截斷了楊鶴的話語:「葉爾羌是螢火蟲,那麼薩非王朝是什麼?!父皇如不御駕親征,我軍必敗無疑!!」
楊鶴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這黃毛小子他媽的這樣硬氣,現在事態已經明了了;就是這個黃毛小子,已經擺明了要爭太子之位了!!
網蟲笑道:「好了,好了,不要爭了,容我考慮一晚,明天再做決斷!洪承疇,立刻照朱常江的意思起草作戰命令,明天上午發出!眾人散了吧,太子.常江和袁崇煥.洪承疇留一下!」
眾人如蒙大赦----誰他媽的願意攪入你老朱家這些濫事裡面?!----紛紛起立行禮退出,好幾個人都注意到首相李廷機花白的鬢邊流出的幾滴冷汗----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網蟲看著眾人退出,笑道:「看來我是必須得走這一回了----冰天雪地對強敵,我如果不去,將士們誰肯用命?!昔日宋遼澶州之戰,遼軍勢如破竹,宋朝大臣幾議遷都,名相寇準力主宋真宗御駕親征,真宗登上澶州北城,一句話還未說,數十萬大宋將士已經人人感動流淚,最後大敗遼軍,挽救了大宋危亡。難道我還比不了宋真宗嗎?!」
他把這句話都說出來了,眾人還能再勸嗎?朱常潤臉色赤紅,不發一語;朱常江卻面色如常,彷彿網蟲說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網蟲笑道:「我走之前,有幾件小事,麻煩袁崇煥和洪承疇你們二位妥善處理;任命劉雲天擔任九門提督,調祖大壽為新編第十軍軍長,隨我出征;祖大壽這樣的老資格,因為沒有野戰軍功,現在連個爵位都沒有,我不能讓他光著身子進棺材!
張獻忠擔任大內護衛總管,包勇已經被茹朗杜選中了,馬上就要出國;田華的胃病犯了好幾回了,此次就不隨我出征了,呂偉剛剛挨了板子,也留下;高遠.高達兄弟兩個護衛我就足夠了。。。。。」
他看似絮絮叨叨,彷彿老太太扯閑話一般,聽著的幾個人內心裡卻似翻江倒海:九門提督換人,大內護衛總管換人,情報局長官留守,大內總管留守,這不明擺著要把京師事務死死的抓在手中嗎?!
袁崇煥這才想明白網蟲發神經提拔名不見經傳的張獻忠和劉雲天的真實意圖----他是連包勇和祖大壽都信不過啊!
袁崇煥是何等聰明的人物,馬上笑道:「皇上的調度,知人善任,破格提拔,體恤老將,寬仁睿智!祖大壽多次跟臣抱怨『難道我到了八十歲還當這個九門提督嗎?我可是萬歲的親信啊』,皇上您看他這話該不該打?!現在讓他從軍長干起,到前線自己立功去,看著狗才還說什麼!」
網蟲大笑:「這傢伙混帳慣了,我不跟他計較!」
太子說道:「父皇,這個新編第十軍是個空架子,無兵無將,如何出征呢?」
網蟲看了他一眼,笑道:「千軍易得,多少京師少年滿身武藝,卻無進身台階?招兵!我敢打賭,五日之內,招滿三萬士兵!至於軍官嗎,我已經從雲南沐家軍中調出了一千名精幹的各級軍官,這些人馬上就要到京師了,只怕第十軍的廟太小,容不下這麼多的尊神!」
袁洪二人對望一眼:這樣大的調兵事宜,他們兩位軍事主官竟然聞所未聞,而且調來的又是萬曆寵妃沐晚秋的娘家軍,這正常嗎?
萬曆轉向朱常潤,拍拍他的肩膀:「我走之後,由你監國攝政,總攬軍政事務大權!記住,除了印度進攻,紅毛上岸,白蓮暴動,京師地震----都由你全權處置!」
朱常潤的眼淚說來就來:「兒臣不能替父從軍,已經是羞愧已極,以兒臣的低劣資質,又如何能擔負這萬鈞重擔?!請父皇收回成命!」
網蟲大笑:「你這是什麼話?江山早晚都是你的,你不趁此機會歷練歷練,難道將來想做昏君嗎?!我朝仁宗.宣宗做太子時,都能獨當一面,朕相信你也能,你辦事,我放心,大膽的去做吧!!」
朱常潤熱淚橫流,跪地叩首道:「兒臣一定竭盡全力,不辱父命!」
網蟲又拍拍朱常江的肩膀:「昔日曹孟德有太子曹丕,而有猛將黃須兒曹彰,常潤就是朕的曹丕,你就是朕的曹彰!現在,你跟隨我出征;將來,你要效忠你的兄長。先有君臣,後有兄弟,你懂嗎?」
朱常江立刻跪地,向太子叩首:「臣弟誓死效忠太子!」
朱常潤起身,熱切的拉起朱常江:「兄弟行的什麼禮節!你只記住一條:此次深入敵境,父皇要是少了一根頭髮,我都饒不了你!」
朱常江鄭重的點頭,網蟲也感動得眼含熱淚,雙手攬過自己的兩個兒子,父子三人,親密無間。
但如果你是旁觀者,而且足夠細心的話,你就會發現,這父子三個在感動得熱淚橫流之時,依然在用眼角餘光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袁洪二人此時恍然大悟:皇上將自己單獨留下,實際上就是要演戲給他們看,就是要他們兩個充當這次『父子親情』的煽情戲(父子三人都該得奧斯卡獎,演技真的很不錯)的證人啊。。。。。。
政治,真的需要這樣無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