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何苦再自欺欺人
房間隨著啪一聲瞬間亮堂，葉海伊胡亂地擦了一把臉，手心濕了一片，她突然覺得好累，「對不起，我只是有些……捨不得。」
這句話，是真的，拿出了她畢生的誠意。
捨不得你，捨不得我們的孩子，明明知道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還忍不住去回憶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卻不曾發現，就連回憶都少得可憐。
「當時，明明說好的，你為什麼要反悔呢？」
葉海伊看著眼前的雪白的紙巾，聲音細弱蚊吟：「我以為你會反對到底的。」
現實何其殘忍，她又怎麼敢讓他知道。
「呵……葉海伊，你是料定了我不會反抗對吧，只要有奶奶在，我就會乖乖聽家裡的安排。」
邵璟是他奶奶帶大的，十三歲才回邵家，他和奶奶的感情甚至超過了父母，一直都是言聽計從。況且，那時候奶奶身體已經很糟糕了，遺願又是想看他們結婚。
葉海伊看著他微微笑著，可是眼淚卻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她這輩子總共就哭過那麼幾次，差不多都在他面前了。邵璟看到她這副模樣，突然有些莫名地煩躁，「不要哭了，對，對孩子不好。」
葉海伊深深抽了一口氣，看著邵璟往陽台走去，手中多了點猩紅的光芒，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有幾次她半夜醒來，都看到他一個人站在陽台，看著他那個模糊的背影，葉海伊突然有種落寞的感覺。
「嘩啦」一聲，落地窗被拉開，邵璟只是稍微側了側身子，看到低垂著頭的葉海伊，越發不耐，「你出來做什麼！」
剛抬起的手停頓了一下，緩緩垂了下來，三秒之後又踮著腳把手裡的衣服披到他的身上，「外面冷。」
說完，又是一陣關門聲，既然註定沒有結局，她就好好珍惜這為數不多的幾天，哪怕邵璟現在就是看到自己，都會覺得厭煩。
邵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掐滅了煙，卧室的床頭燈還泛著橘黃色的光，特地給他留的。葉海伊是背對著落地窗躺著，他進來，帶來的一股寒氣還是讓她的身子顫了顫。
「葉海伊，我是一定要娶萌萌的，也算給她一個交代。」至少現在他必須這麼做，這婚，這幾天就得離了。
葉海伊沒有回答，甚至連個回應也沒有，好像真的睡著了。
邵璟覺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胸口有些沉悶，還是背對著她躺下，漫漫長夜，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先睡著的。
第二天，葉海伊習慣性地伸手摸摸自己床邊的位置，依舊是冰冷一片，原本的模糊的睡意，瞬間煙消雲散。
「醒了就下來吃早餐。」
葉海伊擦了擦眼，確定自己看到的那個站在門口的人，不是因為自己還沒睡醒。
「你今天怎麼還在家？」
「周末。」還？呵……說她幾句，就不想再看到他了嗎？
葉海伊撇撇嘴，這算什麼理由，結婚一年，也沒有見他和自己好好過個周末過，但她也懶得拆穿，洗漱后依舊坐在他的對面。
「我今天一天都有空，有沒有想去的地方？」邵璟給她盛了一碗粥，淡淡問道。
「沒有。」其實她很想說是，根本不需要這麼蹩腳的補償，她已經決定放手了。
邵璟突然抬頭，「今晚的禮服準備好了嗎？一起去挑一套吧。」
「啊？哦，你決定就好了。」這是她和邵璟說過的最多的話。
早飯是香稠的白粥，可葉海伊卻沒有多少胃口，瞄了一眼對面的男人，用餐的速度不慢，動作優雅就像一門藝術，無論邵璟做什麼都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沒有胃口？」
「沒……不是我，我吃飽了。」偷窺被抓個現行，饒是她也有點語無倫次。
邵璟靜靜地注視著她，好像要看出她話里的真假，葉海伊有些尷尬，卻還是直直地回視著他的打量，能這麼明目張胆看他的機會本來就不多了。
「想吃什麼？」還是邵璟先移開了視線，不咸不淡地問道。
「我真的吃飽了。」看著自己碗里突然多出的一隻煎蛋，葉海伊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滾，她不喜歡吃雞蛋，特別在孕期反應的時候，一聞到雞蛋的味道就犯噁心。但是邵璟卻很喜歡，而且現在，大有一副「你敢不吃試試看」的意味。
葉海伊盯著自己碗里的東西，吞了吞口水，這是他夾的，是他第一次給自己做飯，即使再不喜歡，她也不會拒絕的。
硬著頭皮咬了一下口，原本就不怎麼舒服的胃，頓時翻江倒海，她想忽略都不行，嘩啦站了起來，直接往衛生間跑去。
「你——」
一陣陣嘔吐聲，透過衛生間虛掩的門，傳到了餐廳，那撕心裂肺的乾嘔，好像要把整個胃都吐出來。
張媽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地開口：「先生，太太她不吃雞蛋的。」
「平時都吐得這麼厲害？」邵璟朝衛生間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多了一抹擔憂，卻隱藏地很深。
張媽點點頭，「頭幾個月反應都是比較大，太太這樣算好的了，好歹能吃點進去。」
等葉海伊出來了，臉色蒼白地可怕，眼圈紅紅的，原來就沒有吃多少東西，現在全都吐出來了，邵璟皺著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平時都這樣，營養又怎麼跟得上。」
葉海伊也不準備解釋，只是看了一眼掛鐘，「我們現在就出發吧，很快就中午，到時候我多吃點。」
邵璟蹙著眉，也不知道想些什麼，葉海伊靜靜地站在一旁，也不催，直到邵璟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攬著她的削瘦的肩膀往門外走，「喂，干……幹嘛？我自己可以走……」
「葉海伊，閉嘴。」
葉海伊果然安靜了，乖乖地系好安全帶。
……
好像這是他們第一次逛街，葉海伊眼底帶著難掩的地喜悅，眉角彎彎的，和平日裝出的溫婉模樣很不一樣，「真好，我以為再也等不到這一天。」
原本只是無心的話，卻叫邵璟的心慢慢下沉，骨節分明的大手突然握緊，葉海伊有些吃痛，疑惑地看著他。
邵璟也意識到了，突然鬆開了手，臉上是罕有的尷尬，「以後有時間，我可以多陪陪你。」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驚到了。
葉海伊微垂著眼，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蜷縮的指間，在邵璟再次開口之前，已經進了身邊的一家店，眼睛酸酸的，邵璟，你又何苦自欺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