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過渡章節(上)
民國16年是青幫顛峰十年的開始,黃老闆、杜先生、張大帥在這一年的雙十節得到了國民政府少將參議的虛職委任。
其中資格最老的黃老闆,甚至得到了那位當時正因**而下野,前往日本尋求支持而途中停留在上海的蔣總司令蔣中正的親自登門拜訪。
這是何等的榮耀,由此三人由大白相人的低微身份,搖身一變就成了民國要人,正式踏入上海灘的上流社會。
此時黃老闆已年過六旬,身體雖還硬朗但畢竟歲數大了,經過總司令的拜訪,自認為聲勢重整,又是上海第一大亨。
但隨後杜先生就給了他最後一擊,黃老闆的前妻有兩個,一個是患難之妻,桂生姐,被他拿五萬大洋休掉了,一個是唱花旦的名角,露蘭春,拿著黃老闆的養老錢與花花大少薛二私奔了,這是黃老闆一生的恥辱,比被盧督軍關幾天還要嚴重百倍。
黃老闆那時候雖然心裡恨得牙痒痒,但是沒辦法,手下門生人心渙散,地位被杜先生取代,洋主子也不待見,而那個小白臉雖然是吃喝嫖賭毒,五毒俱全,但也是顏料大王,大亨薛寶潤的二公子,他老子是商業巨子,在洋人那裡還是很有地位的,思來想去只好暫時隱忍。
如今卻是不同了,以前四散的門生又回來了,為了搭上總司令這匹千里馬,都來拜老頭子。
黃老闆就從裡面挑出幾個貼心的推薦到了上海的國民黨黨部里任職。那時的黨部不是現在人所想的都是文職人員,搖筆杆子的人物,而是有實權的人物,在各地負擔監視地方的任務,來源也五花八門。
黃老闆的門生大多是流氓或是浪蕩子,唯一的優點就是地頭熟人面熟,所以都在黨部調查科里做事。
他在調查科里混得最好的學生已經陞官到了組長,雖然只是個芝麻官,但是權柄不小,可以四處偵緝發財,日子很舒服,但對於青幫出身的地痞來說,升到這一級,上面就是天花板,想要再上一級千難萬難,於是他便想到通過「報答」恩師的舉薦之恩,讓黃老闆能為自己美言幾句。
他一拍腦袋,就想到了自己那位讓黃老闆顏面丟盡的小師娘,露蘭春,還有那姦夫,薛二。
露蘭春自從與黃老闆離婚後,就與薛二公子成婚。薛二公子還是那副鳥樣子,除了大煙癮頭日重,沒一點長進,但兩口子的感情很好,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於是組長大人一聲令下,就想辦法弄了份口供,把這位薛二公子定了個共黨的罪名,從法租界里悄悄綁到了警備司令部里,給老頭子出出氣,順便還能敲薛家一把。
結果還沒等給他上刑,薛二的大煙癮就上來了,鼻涕眼淚抹個滿臉,在地上尋死覓活的直打滾。
組長大人一看,這事情不對啊,這大煙鬼身體都弱,萬一三兩下搞死了,事情就不好辦了,可給他大煙抽又實在捨不得。
尋思了一會,組長一拍腦門道,算了,我就難得好心一次,給他來個快速戒毒吧,就把薛二丟在一邊不管了。
裡面在收拾薛二,外面薛家可急壞了。
什麼?薛二是共黨份子。
薛老爺一聽這罪名,破口大罵道,我生的種,我還不知道這個小赤佬是什麼東西。
吃喝嫖賭毒,樣樣精通,花錢如流水,正事半點不做,怎麼可能會是**人。
再一打聽,抓人的是原來上海的白相人。薛大亨一聽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青幫來報仇了。
薛大亨縱橫上海灘幾十年,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馬上四處請託。
先是找上法租界當局,但是此事是內政又涉及到最敏感的政治鬥爭,就算明知道抓人的程序有問題,領事也只能看著手邊的重金和薛大亨這張老臉搖頭。
薛大亨不死心,又找上上海市政府里的大官,大官一聽說**三個字,嚇得趕忙把薛大亨請出去。原來,上海此時是陳群任警備司令部軍法處處長,專管「清黨」,此君深得上峰「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思想要旨,殺**人,殺嫌疑份子,殺黨外人士,最後連意見不合的黨內同志也殺,已殺得已走火入魔。此時湊上去說三道四,那不是嫌命長嘛。
薛寶潤四處碰壁,最後還是只能向青幫低頭,但是他沒有向黃老闆低頭,而是找上了杜先生。
兩年前,黃老闆和露蘭春的離婚,就是杜先生說和的,黃老闆拿回了被露蘭春捲走的大筆養老錢,而露蘭春則得到了自由身。
薛寶潤愛子心切,怕自己面子不夠,又找來了幾位老朋友,也是有頭有臉的大亨,一起求到杜先生門下。
杜先生不好推託,在薛寶潤作出若干讓步后,就直接一個電話找上了陳群,說調查科抓了薛二,希望能公事公辦。
像抓個把人這種小事,陳群是不管的,不過既然已經知道了,就過問了一下。
陳群一看薛二的供狀漏洞百出,再一看是個大煙鬼,就知道是手下胡亂抓人藉機敲詐,本來就算明知抓錯人了,也不能輕易放掉,因為放人就表示承認工作失誤。
陳群心高氣傲,是不會低頭認錯的,但這是杜先生請託的事,又不能不辦,實在又羞又惱。
於是為了推卸責任,也為了發泄怨恨,陳群就把抓人的這個組長給撤職查辦了。
還是不解氣,陳群索性把調查科以前辦的那些爛事也栽到他頭上,沒等黃老闆上門求情,就把這個組長給斃了。
經過此事,黃老闆一番審時度勢后,決定激流勇退,辭去在法租界巡捕房的高級顧問差事,靠著法租界里成片的弄堂和日進斗金的戲院,開始在位於漕河涇佔地六十餘畝的黃家花園裡養老。每天就是和門生舊友打「銅旗」(麻將的一種),抽鴉片,下澡堂,將這「三件套」視為人生最大的享受,就算飛機大炮路過也每日堅持如此,悠閑的生活一直持續到解放后逝世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