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戚悅翻了好久才看完戚哲相機里的照片，就算她不喜歡這個便宜弟弟，也不得不佩服他，這些照片拍得真是漂亮極了。

她把單反還給戚哲，心情複雜卻又由衷地讚歎道：「這些照片真是太漂亮了，你要是干攝影師這一行，說不定將來能拿個國際大獎。」

不得不說，戚哲還是少年心性，聽到戚悅這樣讚揚他，心中忍不住雀躍。然而，他畢竟不同於戚嫣，他曾經看到過戚悅卸下面具的模樣，也跟戚悅正面交鋒過，因此在短暫的喜悅之後，他立刻哼了一聲道：「我要是去干攝影師了，你是不是就不用擔心會有人跟你搶家產了？」

柳薇薇平時反對戚哲玩單反時，說的最多的就是這樣類似的話，戚哲都快會背了。

戚興城派來的這車子，駕駛座和後座間是有擋板的，後排人不大喊大叫的話，前面的司機聽不到後面的對話，因此戚悅也沒再裝，笑著說：「你說得非常對，如果你去做了攝影師，我繼承戚家公司的最大阻礙也就沒有了。」

見戚悅坦然承認，戚哲還有些不敢置信，他瞪著戚悅，冷哼一聲：「你想得真美。」

「本來這就是雙贏的事啊。」戚悅理所當然地說道，「你喜歡玩攝影，而我喜歡繼承家業，所以對我們兩人來說，這是各取所需，你高興，我也開心，你說是不是？」

戚悅的話讓戚哲無法反駁，她說的確實是對的，可轉而戚哲就想到，如果真像戚悅說的，那麼這件事里最不高興的就是他媽媽。

戚哲從小就知道自己家庭結構複雜，長大了一些才明白他媽媽是常人所說的「小三」。雖然他媽媽一直對他說，她和他爸爸才是最先認識的，另一個女人才是小三，可那兩人不都結婚了嗎？從結果上來說，明明他媽媽才是那個插入別人婚姻的人。

而跟這個想法相反的是，戚哲從小就對他的父親充滿了孺慕之情，只是他有另一個家庭，所以不能總是陪伴他，也因此，他一直對戚悅這個光明正大享受到那一切的人非常嫉妒。剛進入這個家庭，發現戚悅是那樣一個任性霸道的人之後，戚哲的嫉妒就變成了憎惡，他認為戚悅身在福中不知福。再到現在，戚悅從訓練營回歸之後，整個人都變了，不再像過去那樣張揚，也就沒那麼容易看懂了。可奇怪的是，他現在對她，並沒有從前那樣強烈的厭惡了。

一時間，戚哲腦中劃過各種思緒，臉色極為複雜。他沒有回答戚悅的話，幾乎是搶回了自己的單反，扭頭看向窗外，一聲不吭。

安靜在車廂中瀰漫，戚悅不再說話，笑了笑之後閉眼假寐。戚哲腦中卻反覆迴響著戚悅的話。他並不打算如戚悅的意，可要讓他放棄攝影，聽他媽媽的，他就更不樂意了。他就是喜歡攝影，憑什麼他要為了他媽媽的野心放棄他唯一的愛好？

不管戚哲在這短短的回家路上想了什麼，想了多少，下車的時候，他依舊沒給戚悅什麼好臉色。戚悅不以為意，反正贏得戚嫣和戚哲的好感讓柳薇薇不高興這事本來就是順帶的，就算完成不了也無所謂。

回到家之後，戚悅聯繫了一下盛琪琪，得知她雖不情願，倒也去報道上學之後，她總算放下心來。方瑜那邊已經請了人，盛琪琪不在也不會忙不過來。

該做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戚悅稍稍鬆了口氣。她很清楚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之後她只要穩紮穩打慢慢前進，總能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第二天正式開學，戚興城上班前順道送三人去了學校。

新學期伊始，戚悅準備擺脫她五年前，也就是上個學期給別人留下的壞印象。她只當不知道自己過去是個什麼模樣，將自己的對外形象變了個徹底，她不再任性霸道，也不再頤指氣使，她待人溫柔，做事穩當，不到一個星期，就讓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驕縱富家小姐的同學們心中產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戚悅平日里擺出了極大的學習熱情，如饑似渴地吸收著一切知識，與同學們交往融洽也讓她的人緣非常好，有了極好的學習氛圍。

然而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戚悅隱約覺得，同學們看她的眼光有些隱隱的不對勁。只是她不可能直接跑到別人面前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就算她問了，也沒人會回答她，為了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開始悄無聲息地關注身邊人的討論，一段時間下來，她總算弄清楚了原委。

事情起因不過就是一個流言，說戚悅性情大變是因為暑假裡發生了一件大事，而那件大事，就是她被壞人那啥了。

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大家都語焉不詳的，戚悅聽了不少牆角才弄明白。如果說只是這樣的流言，當然可信度不強，可要是以戚悅「確實性格大變」作為佐證，那這流言就更容易令人信服了。

稍微想想，戚悅就知道這個流言的傳播跟她的那幾位「家人」脫不了干係。

她自己自然從未在學校里泄露過半分訓練營中相關事，訓練營的那些管帶以及孫曉暉盛琪琪等人，跟二中學生的關係相差個十萬八千里，也不會是他們泄露的，況且那件事泄露了對他們來說又沒有什麼好處，他們沒必要那麼做。她回來的當天為了取信於戚興城，激起戚興城的同情，當時就說了趙河的事，戚興城，柳薇薇都在場，她後來才看到戚哲，他什麼時候出現的不好說，姑且當他也在場，戚嫣當時不在，但後來柳薇薇非常有可能跟戚嫣提及。陳阿姨當時也在，但同理，她跟二中學生沒有交集。

戚興城不會說出去，估計他也會跟柳薇薇耳提面命不讓她提。雖說戚悅什麼事都沒有，但差點被強.奸的事要是說出去，難保不會惹人懷疑，認為其實不是「差點」而是「已經」。柳薇薇不會到處去說，但她很多事都是跟柳文德商量的，肯定會提及。戚哲目前來看只專註於他的攝影，其他的什麼都懶得管，不像是有興趣傳播這種流言的，戚嫣就更不可能了。現在戚悅已經確定，戚嫣是真傻，只要她示好，戚嫣就拒絕不了。不過戚嫣雖然並非蓄意，但很可能會說漏嘴，她沒什麼心機，有心人只要稍稍套個話，就能問出個七七八八。

戚悅忽然想起了柳婷婷，她跟戚嫣關係非常好，看樣子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不管是從戚嫣那兒，還是從她爸那兒，她都有可能得知訓練營的那件事，從而利用起來。

雖說基本上鎖定了嫌疑人，但這對目前的狀況並沒有什麼幫助。流言畢竟只是流言，戚悅要是主動去澄清，在旁人看來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而且就算澄清了，也不見得別人會相信。

流言最大的殺傷力，就在於對當事人的精神傷害，如果當事人並不在意的話，流言也就不算什麼了。作為一位重生人士，就算有人當著戚悅的面說那些話，對她來說也沒有任何影響。她畢竟不是青春活潑卻又敏感脆弱的十八歲少女，神經敏感容易想太多。什麼流言在戚悅面前都不值一提。

所以，在短暫的好奇之後，戚悅就不再關注，別人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只不過柳婷婷這個人，她卻稍稍對她多了些關注。

柳婷婷跟戚嫣是同一個班級的，成績處於班級中游偏下，在年級中排名也不太好，不過將來上個一本是沒問題的。她平常總跟戚嫣在一起，和班級里的同學也總能打成一片，人緣很好。

柳婷婷的段數到底如何，戚悅還沒有一個準確的定位，但柳婷婷比戚嫣心眼多是一定的。初開學的這段時間，戚悅有時會去找戚嫣一起吃飯以便提升好感度，但每一次柳婷婷都在，並且總能以一種圓滑的方式讓戚嫣無法接受戚悅的邀請。柳婷婷這明擺著是不想讓戚悅和戚嫣接觸太多，這點戚悅倒是深以為然——這個對手，有點挑戰性。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戚悅並沒有立刻出手做什麼，就像她對盛琪琪說的那樣，來日方長，如果柳婷婷不主動來招惹她的話，她也不想多事——畢竟，目前她正被課業折磨得死去活來。但好在，她一直擔心的毒.癮發作已經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消弭了，畢竟沒有身體的上癮作為依託，她要擺脫心理上的毒.癮容易多了。

在開學后的第二個周末，高強度地學習了半個月後，戚悅準備給自己放假一天。偏就是這一天晚上，戚興城要和柳薇薇出席一個酒會。柳薇薇當天下午就把戚嫣帶出去買禮服了，她想把戚嫣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席酒會的非富即貴，不乏青年才俊，戚嫣都已經成年了，柳薇薇當然會早早為戚嫣打算起來。

柳薇薇一走，戚悅也在向戚興城討得一起去的許可之後，出門買了套禮服。她要去的原因自然跟柳薇薇對戚嫣的期許不一樣。從前她很少願意出席那樣的場合，而這次回歸，她總不至於再那麼傻。酒會上應該會有不少她爸的合作夥伴，她去圈子裡混個臉熟非常有必要。

柳薇薇帶著戚嫣回到家中時，看到的就是同樣盛裝打扮的戚悅，頓時臉都黑了。她光想著好好包裝戚嫣，卻把戚悅給忘記了，以戚悅回來后的表現來看，這樣的酒會，她不可能不去。可就算心裡再不爽，當著戚興城的面，柳薇薇也只能滿臉堆笑，誇戚悅好看。

戚悅笑納了她的讚揚，然後順道也誇了戚嫣一句。總之，大家其樂融融，一副家庭和美的假象。

戚哲並不樂意參與這樣的酒會，所以唯有他一個人留在家中。

酒會地點是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大廳，四人到的時間剛剛好，戚興城和柳薇薇在前，戚悅和戚嫣挽著手在身後跟隨。

戚嫣氣質偏向溫雅，今天她穿了一身淡黃色的長禮服，將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再配上她美麗的容顏，柔順披散在身後的長發，柔和如同春日暖陽的笑容，如同女神下凡一般。而戚悅的氣質則偏清冷，精緻的面孔上，僅有嘴角微微翹起，勾起抹幾乎微不可見的淺淺笑意，而她今天穿的，卻是一身淺粉色雙肩小禮服，不過及膝，長發綰於腦後，整個人精緻得如同洋娃娃。

這對漂亮又氣質不同的姐妹花一出場就吸引了不少視線，戚興城臉上笑容更為燦爛，為自己的這兩個女兒驕傲。

「興城，我看到幾個朋友，過去打個招呼。」柳薇薇視線在場中一掃，立刻說道。除了她的幾位所謂朋友，她也看到了不少的年輕男士，自然要帶戚嫣過去混個眼熟了。

戚興城點頭：「好，你把悅悅也帶過去認認人。」

柳薇薇老大不高興，她怕戚悅搶了嫣嫣的風頭，雖然她不願承認，但戚悅今天這麼打扮起來，跟嫣嫣不相上下。

戚悅笑著挽住戚興城的手臂，幫了柳薇薇一把：「爸爸，有嫣嫣姐陪柳姨一起去就行了，我就待在您身邊陪著您吧。」

這話自然正合柳薇薇心意，可戚悅這主動幫忙的行為卻讓她心裡起了疑惑，不知道戚悅想幹什麼總讓她心裡沒底，所以在戚悅這麼說了之後，她反而露出笑臉道：「悅悅，你爸哪裡需要人陪啊。你跟嫣嫣一起，陪著柳姨過去跟我的朋友聊聊天也好。」

「這……」戚悅面露猶豫。

柳薇薇這麼說算是一種試探，她沒指望戚悅答應，可要是戚悅真的斷然拒絕，她心裡又會多想，因此戚悅現在這猶豫不決的模樣，反而讓柳薇薇放了心。

「唉，算了，悅悅你既然更想陪你爸爸，就留在這兒吧。柳姨可不想勉強你，把你拉走了你還不得怨我啊？」柳薇薇趕在戚悅開口前笑眯眯地截住了她的話頭。

戚悅又猶豫了幾秒，看得柳薇薇心頭微微跳動，之後才點頭道：「那柳姨，你和嫣嫣姐去吧，我還是陪著爸爸，免得他太孤單。」

「哈哈，這裡這麼多人，爸爸哪會孤單？」戚興城笑道，話雖如此，他卻沒有拒絕戚悅陪在身邊。男人年輕時炫耀漂亮的老婆，老了也愛炫耀子女，從前戚悅實在驕縱，時不時還讓他在老朋友面前丟臉，他自然不太樂意帶戚悅見人，但現在的戚悅已經不一樣了，他很樂意帶著她去見朋友，他也能長臉不少。

柳薇薇帶著雖不太情願，但仍然維持著優雅微笑的戚嫣走遠，而戚興城則帶著戚悅去見他的朋友們。

這是一個私人性質的酒會，打著品酒的名號，無聊的人過來聚一聚。參加酒會的人戚興城知道一些，認識一些，也有些年輕人他並不熟識。他帶著戚悅見的，主要就是他的生意夥伴們。反正是過來玩的，大家都攜家帶口，隱隱還有著攀比炫耀的心理，幾千年來眾人都無法免俗。

現在的戚悅，外表美麗，舉止端莊，亭亭立在那兒，至少是一隻美麗的花瓶，跟在戚興城身邊，著實讓他收穫了不少艷羨的目光，他也不謙虛，張口閉口就是「我家悅悅如何如何」，恨不得將她誇成天上地下獨有的。

戚悅這個當事人聽得臉紅不已，但總不能掃了正在興頭上的戚興城的興緻，便只能謙虛地說上幾句。不論誰來看，她都是一個極有教養的富家女孩。

人差不多都認過之後，戚興城要跟朋友們去品酒，戚悅現在對酒沒有興趣，就跟戚興城說了一聲，自己躲到了大廳的角落裡。她拿了個酒杯，往裡倒了些葡萄汁偽裝成紅酒，單手托著，小口啜飲作為掩飾，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個大廳。

雖然這是個私人酒會，來的人卻並不少，人多了，自然就有認識的，不認識的，認識的人圍成一團交流，不認識的只要認識小團體中的一個，就能讓人家代為引見，直接跑上去搭訕自然是沒有人歡迎的。

戚興城正跟一些生意夥伴高談闊論，正是興緻高昂的時候。而另一邊，柳薇薇帶著戚嫣跟幾位夫人以及他們的年輕兒子女兒言笑晏晏，時不時掩嘴輕笑，十分愉快。戚嫣也隨著她媽媽一起該笑就笑，該回答就回答，儀態方面挑不出一絲錯來，不過作為局外人，戚悅明顯可以察覺戚嫣的敷衍。除了一些攜家帶口的人士，也有少量的單身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爭奇鬥豔，目光如同雷達般掃過大廳，看到目標就會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走過去，發起攻擊。雖不確定，戚悅隱約也能猜到她們的身份，多半是些小嫩模吧。

視線掃過一圈，戚悅低頭看著手中的葡萄汁。這葡萄汁的顏色跟紅酒其實相差明顯，不過盛在紅酒杯中，又被她這樣啜飲，乍一看還真有幾分紅酒的模樣。她想，她自己就跟這葡萄汁似的，乍看之下跟所有人是一類人，可只要仔細查看，就能看出她打從心底里的厭煩。

如果她想要戚家的公司，那麼從今天起，她就必須習慣今天的這一些你來我往、虛與委蛇，將來，這或許會是她的主戰場之一。想到這些，戚悅會覺得有些喪氣，可她太清楚了，這世上的事，多半有失就有得，什麼都想要，什麼都不想付出，是在做夢。

戚悅看著場中的一切有些走神，並未察覺有人正在靠近，直到對方開口，她才驚得回過神來。

「光看著，金主是不會主動來你面前的。」那人道。

戚悅微微側頭，驚訝地發現身邊站的人，竟然是……桑峻？！

「你說……什麼？」戚悅面露不解。

「咦，你不是她們那些人么？」桑峻頭微微一歪，下巴微抬，指向大廳中那些如同穿花蝴蝶般到處勾搭人的小嫩模。

「……」

戚悅剛想解釋，卻見桑峻露齒一笑：「七月小姐，你好，這是我們一月來第四次見面了，實在是有緣分。」

於是戚悅明白了，剛才桑峻早就認出了她，前面那兩句話，不過就是在跟她開玩笑。

「你知道我是誰？」戚悅現在比較關注的是，他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覺得呢？」桑峻笑問。

戚悅忽然想起，前一次見面時，盛琪琪喊過她的名字，桑峻可能是那時記住了她的名字。要說他知道了她是誰家的人，她卻是不怎麼信的。

「我猜你並不知道。」戚悅道。

桑峻嘴角的笑容加深：「猜對了。還請七月小姐為我解惑。」

戚悅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其實在跟她搭訕。不過，他的搭訕方式，並不會讓人覺得討厭，或許這跟他的俊美外表脫不了干係。

「戚悅。」雖然猜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戚悅還是認真介紹了一遍，「戚繼光的戚，喜悅的悅。」

桑峻面露恍然：「原來是那兩個字。我是桑峻，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戚小姐。」

兩人自我介紹的時候，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只報上大名，而沒有介紹自己的身份背景。來這個酒會的，不是那些有身份背景的人，就是些漂亮的小嫩模，但兩人默契地選擇了將一切本身之外的東西略去不提。

「第一次，謝謝您了。」既然兩人正式認識了，戚悅又一次道謝。

「戚小姐，我早說了，不用那麼客氣。」桑峻臉上露出些許無奈，然而下一秒他忽然道，「當然，如果戚小姐非要謝我，不如就以身相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