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桑峻將戚悅送到桃花源小區，見她進去才掉頭離去。

戚悅剛走進小區沒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你回來得也真夠早的！」

戚悅轉頭看去，挑眉一笑：「阿哲弟弟，你也不晚嘛。」

戚哲提著個大包從陰影處走出來，表情陰沉。

戚悅走近他，笑容滿面，語氣恢復正常：「你也剛買了東西回來？一起回去吧。」

戚哲表情詭異，心裡頓覺一陣無力。他剛到小區還沒走進去，就發現戚悅被人送了回來，他在一邊盯著看，一直到那個男人開車離開。他之前故意那樣說話，是故意刺刺戚悅，沒想到她根本不在意不說，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話題岔開去！

戚哲心中彆扭，不甘不願地跟著戚悅一起往家裡慢慢走去。走了幾分鐘，他終究忍不住，語氣不怎麼好地開口追問：「那個男的是誰？」

戚悅好笑地轉頭看他：「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戚哲恨恨地回道。

戚悅沒有再逗他，正色道：「是我的一個朋友。」

戚哲沒吭聲，心想，什麼朋友！他剛才躲在暗處，而戚悅和那個男人在亮處，那個男人看她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算什麼朋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是不高興，心裡就像是堵著一口氣，也不知道該怎麼發泄。

戚悅輕笑了一聲：「阿哲弟弟，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戚哲臉色猛地漲紅，好在路上燈光沒那麼亮，不太看得出來，他氣急敗壞地說：「誰吃醋了？我沒有吃醋！」

「沒吃醋就沒吃醋，反應那麼大幹什麼？」戚悅忙揮揮手。

戚哲扭頭哼了一聲。

戚悅心情不錯，腳步都輕快了些許。

注意到這點，戚哲的神情頓時變得非常複雜。他想，如果這兩人真像戚悅說的是朋友，他送她回來，她用得著高興成這樣嗎？而且她還在讀高中，上哪去交的不知道拿來的朋友？那個男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想了半天，他吐出一句：「還有半年你就要高考了，要是爸爸知道你早戀，肯定會被你氣個半死。」

「我要是惹爸爸生氣，讓他討厭我了，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戚悅好奇地問了一句。

戚哲語塞，半天答不上來。說高興，是違心的話，說不高興……他才不要讓她知道！

「我高不高興都不關你的事！」戚哲最後氣咻咻地回道。

「哦……」戚悅聞言慢悠悠地回了一句，「那我是不是早戀了，是不是會惹爸爸生氣，也不關你的事。」

「你！」戚哲只覺得自己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氣得說不出話來。

可下一秒，戚悅面上卻露出燦爛的笑容來，看得戚哲微微一怔。

戚悅笑道：「好啦好啦，我不跟你開玩笑了。謝謝關心，你放心，那位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戚哲只覺得臉皮有些發燙，半晌才低低地叫道：「誰、誰關心你了！」

「好好好，是我自作多情了。」戚悅擺擺手，回頭便走進了家門。

戚哲望著她的背影，面露不渝的在門外待了會兒，才慢悠悠地走進家門。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比剛才在小區門口看到那一幕時放鬆了不少。

戚悅和戚哲到家的時候，戚興城，柳薇薇和戚嫣都不在家，自然沒人問起他們怎麼會那麼晚回來。

戚悅回到自己房間收拾東西，思緒並未停歇。之前那找她麻煩的男孩手中的照片，她仔細看過，與戚哲幫她拍的並不一樣，對焦都不太准，模樣不算太清晰，照片應該不是來自戚哲，而是學校里的某人偷拍的。按照那男孩的說法，找他做這事的人是個漂亮女孩，那這事就耐人尋味了。她在學校幾乎沒有樹敵，至少她並沒有主動招惹過麻煩，但這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難保她不會躺著也中槍。要害她的這個人，她可能認識也可能不認識，目前來說並沒有什麼證據。如果非要她列舉的話，她倒是能說出幾個來，不過實在沒什麼必要。

經過剛才桑峻的連蒙帶騙，戚悅覺得那幾個男孩再來找她麻煩的可能性不大。只要對方不是人多勢眾，學校里的陰謀詭計，她並不懼怕。

戚悅決定暫時將這事遺忘，快考試了，她可不想讓任何事干擾她。

戚悅在學校里風平浪靜了幾天，然後，又一波流言席捲而來。這一回的流言說得有板有眼，說她被一個有錢老闆包養了，那位老闆經常開車來接她走，說得有鼻子有眼，連對方開的什麼車都一清二楚。

作為流言中心人物，戚悅照舊沒什麼大反應。如果是個普通高中女生，這樣的流言恐怕早就把她壓垮了，可戚悅十八歲的殼子下裝的是二十三歲的靈魂，流言不過是流言，她怕什麼？從流言的內容來看，散布流言的估計是那位想要給她找麻煩的漂亮女生。那位幕後主使者一定是得知了那幾個男孩的反饋，才能將桑峻的事說個大概。

戚悅是沒什麼反應，但戚嫣和戚哲卻不同。有一次戚悅去找戚嫣的時候，聽到戚嫣正跟柳婷婷和別的女孩爭論這個流言，據理力爭想要澄清，不過戚嫣一向溫柔，被幾人一堵，反倒說不出什麼來，最後只能生氣地掉頭就走。這一掉頭就看到了戚悅，她立刻眼睛一亮，拉著戚悅要去澄清一切，甚至忘記了平常在柳婷婷面前刻意跟戚悅拉開距離這事。

面對戚悅這個流言中的女主角，剛才還信誓旦旦傳播戚悅壞話的幾人都表情有異。戚悅倒是一點兒都不覺得尷尬，反而笑道：「清者自清。更何況，大家都是有腦子的人，這種毫無邏輯的流言，誰會相信呢？」

方才還口頭上表示深信不疑的眾女生面面相覷。

柳婷婷乾笑：「對啊。我們都相信你不會那麼做的。」

其他人紛紛附和。

學校里雖然環境單純，實際上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如果是換個成績普通，在班級里也不太有存在感的人來，那麼這些女孩恐怕早就冷嘲熱諷上了。但戚悅人長得漂亮，家世好，成績也不錯，待人又溫柔，在學校里人氣頗高，她們並不想跟她為敵，自然就不會跟她起爭執。

戚悅大度地笑了笑，隨即突然湊近了柳婷婷，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道：「我知道那幾個男孩是你叫來的。事情已經過去，我可以不計較，但將來你要再給我找麻煩，就別怪我不客氣。我可不是戚嫣眼中的軟柿子。」

戚悅說完便飛快地退開，臉上還帶著溫柔得體的笑容。

柳婷婷的臉色卻有些發白，目光閃爍不定，不敢與戚悅對上。

戚悅瞭然。她其實沒有任何證據，剛才說那些話，不過就是為了詐柳婷婷，沒想到對方還真是不經詐，此刻她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

戚嫣見柳婷婷臉色不對，擔心道：「婷婷，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她又疑惑地看了眼戚悅，剛才戚悅的動作她都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戚悅跟柳婷婷說的話讓柳婷婷臉色不對。

戚悅目露無辜之色，隨即也關切地看向柳婷婷：「是啊，你的臉色有些蒼白呢，沒事吧？」

柳婷婷勉強一笑：「我沒事，就是突然有點頭暈，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戚嫣的擔心卻並未減少半分，反而懇切地說：「婷婷，你要是不舒服，可要記得去醫院看看。我看不少新聞都說，有些人身體有了小毛病不去醫院看，結果拖久了就成了癌症，可嚇人了！」

要不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戚悅真想大笑出聲。

戚嫣的話令柳婷婷的臉色愈發蒼白，戚嫣雖說是出於關心才說了這樣一番話，可在柳婷婷聽來，恐怕就跟詛咒似的，也難怪她不高興。

戚悅對於戚嫣的助攻行為相當滿意，在柳婷婷以身體不舒服為借口離開時特地意味深長地看著對方，直到對方消失在她視線之中。

而戚哲的反應，戚悅是間接知道的——戚哲打架了。那天回家，戚悅就驚訝地發現戚哲臉上有傷痕，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肯說實話，敷衍說是自己摔了一跤。後來戚悅上學之後一打聽，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戚哲跟同學打了一架，因為是在校外，而且雙方都只受了輕傷，因此並未驚動老師。但這事有學生看到了，因此在學生間流傳很廣。

據目擊者稱，跟戚哲打架的是他的同班同學，當時似乎是那位同學說了什麼話，然後戚哲就氣得動手了。

戚悅沒能從戚哲那兒問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便將主意打到了跟戚哲打架的那位同學身上。剛好戚悅班裡有個女生的表弟在戚哲班上，戚悅就拜託對方在午休時悄悄把人叫了出來。

跟戚哲打架的是個小小瘦瘦的男生，帶著副眼鏡，第一眼看上去並不像是會打架的那種人。戚悅班上那位女生的表弟把人叫出來的時候沒告訴對方是誰叫他，因此當那瘦小男生看到戚悅的時候，臉上一驚，雙腳微微一動，似乎想掉頭就跑。

戚悅心中一動，看來對方認識她呀，不然也不會是這種表現。

「小學弟，過來。」戚悅對他招招手，「我不吃人。」

瘦小男生遲疑地看著戚悅，沒動。

戚悅笑：「我能找你一次，就能找你兩次，你逃得了這一次，那下一次，下下次呢？過來吧，小學弟，我就問幾句話而已，真不騙你。」

在戚悅的軟語威脅之下，瘦小男生磨蹭著走了過來。但走到戚悅跟前後，他卻低著頭，先一步說道：「戚、戚學姐……我真不是故意說你壞話的。」

戚悅眉頭微挑，他這話有意思。

「你知道戚哲是我弟吧？」戚悅突然問了一句。

戚悅和戚嫣、戚哲的血緣關係，在二高里並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不過是小範圍內一些人知道。因此聽戚悅這麼一說，那瘦小男生立刻瞪大眼睛，恍然道：「原來你是戚哲姐姐……怪不得他要打我！」

從這男生的兩句話里，戚悅已經大致了解詳情了。應該是當時這男生在說她壞話，被戚哲聽到了，戚哲或許是跟他理論爭執，然後事態失控，兩人就打上了。至於是什麼壞話……大概就是那個流言吧。

「你知道戚哲玩單反吧？」戚悅又問，但這問題似乎跟這件事八竿子打不著。

那瘦小男生也有些暈乎，點點頭，眼中滿是迷惑，他根本不明白戚悅為什麼問這個。

「有一句話叫做：攝影窮三代，單反毀一生，要是家裡沒錢，還真玩不了單反。所以你覺得，以我和戚悅的家境，我還會像流言里說的那樣嗎？」戚悅慢悠悠地問道。

瘦小男生一愣，隨即怔怔地搖頭。

戚悅道：「你才高一，沒有正確分辨流言的能力，我不怪你。可是你要記住，將來面對什麼事時，都最好多想想，免得做出錯誤的判斷害人害己。」

「對、對不起……」瘦小男生羞愧地說。

「沒關係，我已經原諒你了。好了，我就這些問題，你回去吧。」戚悅道。

瘦小男生遲疑道：「你不怪我……打傷了戚哲嗎？」

「小孩兒打架而已，他不也打傷了你嗎？」戚悅笑道。這點小傷對於她這個打架經驗豐富的前女流氓來說，不過是小陣仗罷了。

瘦小男生這才長舒了口氣，訥訥地說了一聲，轉身離去。剛看到戚悅時，他差點嚇破膽，但現在，他覺得她說得太對了。他突然很羨慕戚哲，有這樣一個漂亮又溫柔，體貼又寬容的好姐姐。

弄清楚真相后，戚悅也沒打算去找戚哲說什麼。剛才跟那男生說話，她發現對方身上的傷更多一點，戚哲顯然沒吃虧，估計戚哲不會再去找對方的麻煩，而那男生，當時肯定是被動迎戰，經過她今天這麼一說，就更不可能去報復戚哲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也好。

不過，弄清楚戚哲竟然是為了自己打架之後，戚悅的心情真是複雜極了。顯然，她之前刻意討好戚哲的辦法奏效了，戚哲居然會如此維護她，這讓她有些感動。但他是柳薇薇的兒子啊，這一點讓她很糾結。她可以為了報復柳薇薇而刻意親近戚哲，但要她真當戚哲是自己的親弟弟，她怎麼可能做到？

目前，她只能做到復仇的時候不把戚哲算上而已。

在戚悅「提醒」過柳婷婷之後的幾天，柳婷婷幾乎可以說是看著她就繞道走。有時柳婷婷跟戚嫣在一起不方便繞道，也是避開戚悅的視線，安靜如處子。然後，戚悅發現自己的麻煩果真少了很多，那些來表白的都不見了，她可以安安靜靜地看她的書。

高中生活相對平淡，戚悅享受著這難得的平淡，一點點慢慢挑撥柳薇薇和她那一雙子女的關係。

戚嫣相對是個不太會反抗她母親的乖巧女孩，但在戚悅溫柔悔改和柳薇薇刻薄猙獰的對比之下，她的心漸漸倒向戚悅。她學會了陽奉陰違，虛以委蛇，不想讓柳薇薇發現她與戚悅關係好，暗地裡時常與戚悅逛街交心。而這一切，柳薇薇並不知道。

戚哲這邊就更有趣了，他明明知道戚悅的真面目，嘴上經常嘲諷戚悅，但他在行動上卻是站在戚悅這一邊，更因為玩攝影以及跟戚悅關係融洽的事而將跟柳薇薇的關係鬧得更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