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計郝彬是收了柳薇薇的好處，才會對戚悅採取放縱的態度。而對柳薇薇來說，只要戚悅真的「墮落」了，她的目的也就達成，那麼放不放戚悅回家也無所謂了。

戚悅想的正是利用這一點。前一世她就是鬧出了懷孕流產的醜聞，才會被戚興城接回去，這一世，她或許可以將計就計，利用這個讓自己逃出這裡。

戚悅正思考著，一旁孫曉暉在電視聲音的掩護下湊過來，小聲得意道：「看吧？計郝彬又不管的。」

戚悅側頭看他，猶豫半晌，卻也找不到比孫曉暉更合適的人，只能微微吐出口氣，小聲道：「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孫曉暉最怕的是戚悅無視她，現在見她肯跟自己好好說話了，自然很高興，忙說：「你儘管說。是不是要我幫你教訓那兩個惹你的婊.子？你放心，我晚上就去把她們叫出來揍一頓，看她們還敢囂張！」

戚悅：「……不是。」

孫曉暉疑惑道：「那是什麼？」緊接著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驀地閃現得意的神色，「是不是想讓我當你的男朋友？你儘管說，我保證答應你！」

「……也不是。」戚悅嘆息一聲，「你聽我說，其實我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你沒有答應的義務，不過如果你能幫我這一回，將來我不會忘記你的恩情。」

戚悅所想，不過就是利用前一世的軌跡，假裝跟孫曉暉談戀愛，盡量鬧出點事情來好讓柳薇薇得到消息，繼而引戚興城前來。當然，她不會重走老路，無論如何，這輩子她也不會鬧出懷孕流產那檔子事了。

聽戚悅說得嚴肅，孫曉暉也有些認真起來，他四下里看看，壓低聲音道：「什麼忙，你說說看。」

「我想請你假裝成我的男朋友。」戚悅說。

孫曉暉一愣，忍住想要高興大笑的衝動，注意力落在了「偽裝」那兩個字上，不過他並沒有想太多，咧開嘴笑道：「好啊，我就當你的男朋友吧。」偽裝又怎樣，偽裝著偽裝著，不就假戲真做成真了嗎？

「是『偽裝』。」戚悅加重了這兩個字的語音。

孫曉暉擺擺手：「都一樣，都一樣。」

戚悅眉頭一皺，她必須跟孫曉暉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教室里畢竟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她想了想道：「我們去廁所談，我先去，一會兒你再來。女廁見。」

說完，沒等孫曉暉回答，戚悅就舉起手，對看過來的計郝彬報告道：「計主任，我要去洗手間。」

「快去快回。」計郝彬見是戚悅，也沒阻止她，幾乎是立刻同意了。因為收了柳薇薇的好處，只要戚悅不想著逃出這裡，無論她要怎麼鬧騰，只要是越鬧騰越墮落，計郝彬是樂見其成的，他現在收的只是一部分定金，柳薇薇保證過，只要戚悅徹底墮落，她會再付一大筆錢。

計郝彬和柳薇薇絕想不到，戚悅已經重生，而她正利用這點，儘可能多的獲取自由時間。她去廁所之後，孫曉暉再緊接著說要去，計郝彬再蠢也不會不明白孫曉暉是跟戚悅「幽會」去了。不過正因為他明白，才會輕易同意放孫曉暉離開教室。前世，戚悅和孫曉暉就是利用這樣的時間在一起，這才導致懷孕。可惜那時候的戚悅根本就沒有想過，為什麼對其他人都很嚴酷的計郝彬以及眾位管帶，偏偏在她和孫曉暉的事情上嚴重放水。如果那時候她別被情緒蒙蔽了理智，或許就會是完全不一樣的未來。

戚悅離開教室后就走進了女廁。她本不願意再跟孫曉暉單獨待在女廁，那會讓她回想起過去那段不堪的記憶，可外頭時不時有管帶巡邏經過，要說話，只能躲進廁所里說。

沒一會兒孫曉暉就悄悄摸了過來，計郝彬果然沒有為難他。

沒等孫曉暉詢問，戚悅就先開了口：「我不知道你對我的家庭情況有沒有耳聞，我是被我的繼母送進來的。她想我父親對我失望，又不想他猜疑她，就買通了計郝彬，讓他放任推動我在這裡墮落。一旦我真的如她所願徹底墮落了，她和她的孩子就可以獨佔我父親以及我家的一切。」

提起柳薇薇和她的險惡用心，戚悅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憤怒。她並非死前才得知一切，早在她離開戚家的時候其實就得知了真相，在後面的幾年裡慢慢想明白過去的一切。重生回來，憤怒並未消失，但她心中更多的卻是自責。人生的成敗，有時候不過就是一瞬間的選擇，而那時候的她，並沒有足夠的冷靜去面對那樣的重大選擇，所以她選錯了，給了別人害她的機會。

在她離開戚家之後的幾年，雖然不想承認，她卻也時時關注著戚家，她看到她父親建立起的事業一點點敗落，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那時她早已深陷毒.癮，連她自己都唾棄厭惡那時候的自己，一向驕傲的她，又怎麼會讓那樣狼狽的自己出現在過去一直以她為榮的父親面前呢？她也試過戒毒，然而每一次不是她自己意志力抗不過去，就是孫曉暉看不下去她那痛苦忍耐的模樣給了她一針，因此沒有一次成功。

直到最後，她終於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以可有可無的態度給自己注射了那一針，「過失」性地殺死了自己。

戚悅所說的事，對孫曉暉來說就彷彿另一個世界的天方夜譚一般。他家境普通，本也能平平安安活到大，可偏偏後來他爸爸染上了賭癮，不但輸了不少錢，還對他和他媽媽家暴。後來的事情自不用說，他自暴自棄，開始在社會上混，可他媽媽卻不願意放棄他，甚至借外債將他送進了這裡，希望他變回原來的模樣。他感念他媽媽對他的好，但他早已放棄自己，註定只能讓她失望了。現在待在這裡他也不急，等他媽借來的錢都花光了，交不出費用，他自然能離開這兒。

戚悅口中那些關於爭家產的一切，對孫曉暉來說是極為陌生的事，不過好歹各種影視劇小說也看了不少，他也不是一點都不懂，當下眯了眼道：「你說的后媽，就是三天前被你打了一巴掌的那個女人吧？」

戚悅點頭，這地方本不大，三天前的事鬧得不小，當時很多人都知道了。

「你放心，下回她再來，你叫我一聲，我幫你揍她一頓，打得她不敢再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孫曉暉握拳惡狠狠地說道。

戚悅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拳頭，無奈道：「你能不能別總動手動腳，也動動腦子？」

說完她才發現自己竟代入了前世的習慣，忙尷尬地收回手。跟孫曉暉在一起的那五年他就是這樣的人，不樂意動腦子，一向愛以拳頭解決問題，不管她說多少次，阻攔多少次都沒用。

戚悅那不自覺的親昵表現令孫曉暉心中大喜，他是個很直接的人，既然看上了戚悅，就想跟她在一起，不管她想讓他幫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照辦！

「沒事兒，有你動腦子不就夠了？我負責動手就行了！」孫曉暉自動將自己擺放在打手的位置，笑嘻嘻地說。

戚悅不跟他抬杠，繼續解釋道：「就因為三天前我打了她一巴掌，現在我爸都不願意再來看我了。但我必須離開這裡。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幫我，偽裝成我的男朋友，讓柳薇薇以為我已經墮落，這樣才能把我爸引來，我才能離開這裡。」

「這裡有什麼不好的？」孫曉暉下意識地反駁道，「以後我可以罩著你，你想怎樣就怎樣，你要是回去了，看到你的后媽和她的拖油瓶，還不得被氣死？」

對於孫曉暉理解的拖油瓶，戚悅並不願意多做解釋。她是知道的，柳薇薇帶過來的一雙兒女，其實是她父親的親生兒女，那個大女兒戚嫣，甚至還比她大一個月。也就是說，她父親在跟她母親的那場婚姻的剛開始就跟柳薇薇在一起了。在她母親去世后，她父親對她說，柳薇薇是他的初戀，當初沒辦法才跟柳薇薇分開。既然捨不得初戀，為什麼又要跟她母親結婚，害了一個好女孩呢？戚悅當初死活無法諒解的就是她父親這一點，所以真的是處處跟他作對。現在重生了，她不會再犯傻，但站在她母親的立場上，她也永遠不會原諒她父親。對她，他是個好父親，但對她母親，他再渣不過。

「無論如何我也要回去，那是我的家，屬於我的東西，我不會再拱手讓人。」戚悅沉聲道。

孫曉暉並沒有聽出戚悅口中的「再」代表了怎樣的含義，見她態度堅決，他也就沒有再勸。對他來說在哪裡都一樣，不過對戚悅不一樣的話，那他就幫幫她好了。

「行啊。」孫曉暉轉了轉眼珠子道，「我可以幫你，不過嘛……你得先親我一下！」

戚悅盯著孫曉暉，後者卻並不覺得心虛，他覺得他幫這個忙，換一個吻，她又不吃虧。

戚悅搖搖頭：「不行。」

她的態度很堅決。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那她就不會再跟孫曉暉有感情上的糾葛，要不是這裡別的人都不合適，再加上孫曉暉依然如前世一樣糾纏她，她也不會想到要利用這種關係。

她說道：「孫曉暉，我必須跟你說清楚，我不會喜歡上你的。如果你幫我，等我出去了，我可以給你錢。我希望你可以把幫我這事，當成一場交易。」

孫曉暉愣住，他沒想到戚悅會這麼直接拒絕他。如果說他剛開始只是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才提出「親一下」的要求，那麼現在他脾氣上來，就必須問個清楚了。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你不會喜歡上我？」孫曉暉撇撇嘴不滿地說，「我長得又不難看，打架還厲害，有我保護你，誰也欺負不了你，你們女孩子不就喜歡我這樣的嗎？」

「但不包括我。」戚悅回道，前世的五年已是明證，當那樣無依無靠的歲月之中她都沒有喜歡上唯一的依靠孫曉暉，那麼當一切發生改變之後，她就更不可能喜歡上他了。如果孫曉暉不願同意她的交易條件，非要「弄假成真」，或許她也只能放棄這個主意了。

戚悅那堅定的模樣果真惹怒了孫曉暉，他臉色一沉，表情變得很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