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他們母子倆有著一樣的臉型,一樣的笑容,不一樣的五官,卻絲毫不會讓人懷疑其母子關係,只因為母愛的光芒太盛,稚子的孺慕太明顯,母子倆給人的親密感覺太令人羨慕,恨不得加入其中成為他們之間的一份子。
「咳。」不由自主的,他輕咳一聲宣布著他的到來。
三人聞聲同時轉頭看向他,母親立即笑逐顏開的對他展露開心的笑靨,妻子臉泛紅霞,輕淺微笑,目光卻羞澀的不敢與他對視,至於兒子卻是睜著一雙圓滾滾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看,沒有羞怯只有好奇。
「翊兒,你來啦,昨晚睡得好不好?」裴母笑容滿面的開口道。
「好。」裴翊點頭道,忍不住看了妻子一眼,只見她臉上的紅霞都蔓延到耳朵和脖子上去了,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一勾。
裴母沒錯過兒子臉上的任何反應,笑容又更盛了些,笑意盈滿眼底。
「睡得好就好,來,過來,讓小寶看看你這個失蹤許久、不負責任的爹爹。」
她開口招手道,心情愉悅的忍不住開了兒子的玩笑。
對於母親心情好時偶爾會有的黑色幽默,裴翊早已習以為常,倒是一旁的蘭郁華有些當真了,趕緊緩頰的為夫君說話,道:「娘,夫君也是身不由己,不是故意的,您別這麼說。」
裴母忍不住笑出聲來,對於媳婦的護夫舉動相當滿意。
「娘開玩笑的。」她對媳婦道,然後白了一眼兒子,「還不過來,站在那裡傻笑什麼?」
「娘,兒子這哪是傻笑,明明就是開心的笑好嗎?」裴翊走上前,為自己臉上的笑容辯駁。說傻笑多難聽啊。
「你在開心什麼?」裴母問兒子。
「母親身體健康,媳婦溫柔賢淑,兒子乖巧可愛,一家人和樂安康,您說兒子能不開心嗎?」裴翊笑道,不讓妻一子起身讓座,自個兒搬了張椅子坐在母親與媳婦之間,然後轉頭看著因他的靠近而微微地向母親懷抱里縮了些的兒子。
「小寶,這是小寶的爹爹喔,叫聲爹給爹爹聽。」裴母對乖孫說。
小傢伙臉上雖有著些許害羞怕生的表情,但卻乖巧聽話的應了奶奶的要求,開口用著稚嫩的嗓音,清晰明確的叫了一聲,「爹。」
裴翊頓時眼泛淚光,感動的不能自已。
「讓爹抱抱好嗎?」他伸手柔聲問兒子。
小寶轉頭看娘親,見娘對他點頭,他又轉頭看向奶奶,奶奶對他說:「小寶給爹爹抱抱,以後爹爹會和娘和奶奶一樣的疼小寶喔。」
「娘疼,奶奶疼。」小寶開口說,然後轉頭看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的爹爹,猶豫了一下,終於緩緩地伸出手道:「爹疼。」
裴翊忍不住笑出淚來,伸手將兒子抱進懷中,沙啞的笑說了一句,「小機靈鬼。」然後一顆心激蕩難抑的看著懷中的兒子,對兒子承諾的點頭道:「嗯,爹會疼小寶,很疼,很疼。」
裴母和蘭郁華不由自主的也都紅了眼眶。
三個大人激動了一陣子后,情緒慢慢地緩和了下來。裴母繼續喂乖孫吃麵糊,蘭郁華則是在請示了婆婆與夫婿之後,讓丫鬟直接將早膳送到娘房裡,一家人在經過了將近兩年半的分離后,第一次圍桌吃飯。
食不語,寢不言。
裴家雖是平常百姓之家,但家中兩位女主人的教養都不似尋常百姓,一舉一動都極有規矩。裴翊則是自小耳濡目染,舉止亦是氣定神閑,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教養與貴氣。
以前裴翊並不覺得母親的舉止有何異處,也不太明白母親對他的教養為何與眾不同,只當是母親個人的與眾不同。而今看著母親與一個殿閣學士的官家嫡女一同用餐,儀態舉止卻依舊優雅講究得毫不遜色時,他這才明白這一切可不是用「與眾不同」四個字便可以解釋的。
他的母親有個秘密,一個在心裡藏了超過二十年的大秘密,有關他生父的秘密。
原來他的父親還活著,原來他的身分竟是……
【第十一章】
結束一家人的溫馨皁膳后,裴翊先去處理昨晚那批賊人,讓王大進城去請官兵來押人,同時順便將他回歸的消息送回蘭家,讓岳父岳母也能放下心來。
鄰居們也是要通知的,尤其是擒獲的那群賊人還需要葉家大叔、大嬸來指認,確定沒錯後半山腰上的居民也才能徹底安心。
總之,待裴翊處理好一切瑣事,其中還包括岳父岳母親自前來確定了他的平安無事,有時間坐下來與母親和媳婦仔細說起過去雨年多來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事時,已是三天後了。
簡單來說,一切就和裴母所想的差不多,當年裴翊被人設計陷害落入軍中后,在他表明身分以及被人陷害之事卻仍得不到自由時,不願做一個逃兵的他就只能接受事實去從軍。
然後,拜他身手不錯,識知精明,謙默自守,腦子又好使等原因,他在軍中也算是如魚得水,不僅受長官賞識,還屢建奇功,僅兩年的時間就弄到一個六品校尉的武官軍銜,只是一切還得等朝庭正式封賞下來才算。
至於秦家商團的人當年去了城外兵營為何找不到他,那是因為負責徵召他那一批新兵的長官突然接到緊急命令,沒時間將他們這群民兵送到歧州城的新兵營去,便直接帶著他們動身趕往關城的原故,因而秦家人自然也就找不到他了。
裴翊說的很簡單,而且專挑在軍中的趣事來說,戰事都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帶過,但要在短短的兩年時間,從一個被人陷害而從軍,而且毫無靠山的民兵爬到六品校尉之職,那絕對是他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用血與汗所換來的。
裴家婆媳倆都不是什麼無知蠢婦,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既然裴翊不想說出來讓她們心疼,她們也就順著他的意,聽他說說笑笑,沒有追根究底去詢問戰時那些驚險過程。
邊關戰事在兩個月前已獲得勝利,雖然偶爾還會有一些不死心的殘兵出來作亂,但大致來說戰事可以說是已經結束,因枇他在獲得長官的理解與允准之後,才會以驛騎的身分送軍情文書回京,比其它戰士們先行一步返家。
說到這兒,裴翊又順道說了那天林立進京報信晚歸之事,林立就是因為在城裡意外看見他,因距離太遠無法確認便一路追蹤他而去,結果卻因太過靠近皇城被當成可疑之人而落得被捕的下場,待他辦完正事得知此事將他從牢里救出來時,時間已晚,兩人才匆匆出城趕回家來。
結果怎知又在山路上遇到怪異的埋伏,剛把人解決就見王大匆匆尋來,三人頓時察覺不對勁,又迅速飛奔,終在千鈞一髮之際力挽狂瀾,挽救一場劫難。
裴翊說完他那方的事之後,轉而問起家裡的事,裴母便將過去兩年多家裡所發生的事一一說了出來,同時間狠狠地讚美了兒媳婦一番,把坐在一旁的蘭郁華贊得臉都快要燒起來了,不時羞窘的開口說「這是媳婦該做的」、「娘,沒您說的這麼好」、「這不是媳婦一個人的功勞,是大家的功勞」之類的謙讓語。
可是即使如此,裴翊看向妻子的目光依舊愈來愈溫柔,愈來愈深情。
裴母要的就是這個結果,所以很開心,滿臉笑容之外,眼底的笑意與欣慰也愈來愈濃厚。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這樣的情感與幸福她沒那個福分可以得到,只願她的兒子和媳婦能夠擁有,能夠相親相愛,互相扶持,白頭偕老,那麼她此生也將了無遺憾。
「媳婦,家裡有沒有酒?咱們還沒為翊兒的平安歸來舉杯慶祝呢,今晚就讓咱們三人好好的喝上幾杯慶祝慶祝。」她心血來潮的對媳婦說。
「娘,您的身子……」蘭郁華有些猶豫。
「偶爾為之又不是常常。今天我特別高興,你就睜隻眼閉隻眼,別壞我興緻嘛。」裴母說。
蘭郁華猶豫的看向夫君,見夫君對她點點頭,她只好起身去喚丫鬟準備酒和一些下酒小菜送過來。
婆婆今晚的心情好像真的很好,喝了不少酒,也說了不少話,等喝得約有七、八分醉意還想繼續喝時,終於被兒子強制送回房裡休息,不許她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