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禽~獸!」陸勉罵了句,冷著臉,語氣堅定的說道,「當然該死!」
賈大人無奈道:「陸大夫,事情還沒弄清楚,你不怕罵錯人啊?」他頭疼的看著這一群人,尤其是一刻鐘之前他印象還很不錯的巫蘭,現在他知道了,和陸大夫走到一塊的能是什麼良民?他就不該被表象迷惑了!
陸勉冷笑一聲:「怎麼不清楚了?賈大人你自己往靈堂里看。」
他們就在門口站著,不過賈大人的注意力開始在封燁和梁無暇身上,後來又轉移到巫蘭和秦邦彥身上,靈堂怎麼樣他還真沒注意,陸勉一提醒,他才發現靈堂里一片狼藉,棺木四分五裂,那焦黑痕迹,是天雷的緣故吧?
再仔細一看,賈大人背後冒起了寒氣,等等,棺蓋上的刮痕是怎麼回事?什麼撓的?
耳邊迴響起巫蘭方才說過的話:「他把妻子活活悶死在棺材里。」
賈大人倒抽一口冷氣,滿目駭然:「這——」
巫蘭很不耐煩,她本想等秦邦彥落單的時候再逼問他,神不知鬼不覺,一點麻煩都沒有,但梁無暇出現了,封燁也出現了,賈大人和陸勉都來了,就算她不說,等梁無暇和封燁打完了秦邦彥的所作所為一樣會暴露出來,梁無暇要殺秦邦彥,官府肯定也不會放過這人,她一個人怎麼跟他們兩撥人爭?只能趁那兩個人打的難解難分的時候逼秦邦彥開口,但這個人簡直和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無論她如何威逼利誘,他只有一句話:
「不能說。」
結果就是巫蘭被逼的狂躁症發作,在賈大人和陸勉跟前精分了一回。
巫蘭問朱雀:「他們會怎麼看我?」朱雀敏感地在巫蘭的語氣里聽出了一點點擔心,「他們一定以為我是個既不溫柔也不善良的壞女人。」
——原來你一直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溫柔和善是因為你真的渴望成為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女子?
朱雀竟無言以對,他只能狗腿地向煩惱的主人表達自己矢志不渝的忠心/真情:「主人你怎麼樣我都愛你。」
巫蘭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她踩著秦邦彥,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境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表情深沉起來——總不能一直僵持著不動吧?
破罐子破摔,繼續逼問秦邦彥?還是想辦法挽回一點自己的形象?
我覺得還能再搶救一下。
只需要一個台階。
賈大人聽到了她內心地呼喚,他一臉嚴肅地說道:「梁姑娘,若秦邦彥果真犯下這等罪行,自有律法處置,還請梁姑娘配合本官,把嫌犯交給官府處置。」
開口之前,賈大人甚至做好了巫蘭拒不從命然後他再繼續勸說的準備,結果他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巫蘭就已經「高抬貴腳」,緩慢地退了一步,攏著袍袖安安靜靜地站在了一旁。
只是幾個很普通的幾個動作,由她做來,卻有種清風明月行雲流水般的靜雅之美,在傾瀉而下的明亮光線里,她臉上展露的淺笑,仿若夏花靜放,魅力難言。
「大人所言甚是。」
準備了一肚子話要說的賈大人差點沒斷了氣,看著眼前這位和畫一樣嫻雅靜好的女子,突然有種無處著力的糾結:你這麼乖,本官還能說什麼?
秦邦彥以為自己得救了,放心地暈了過去。
賈大人一個頭兩個大,趕緊吩咐手下:「來人來人,快把他抬下去,找個大夫治治,別讓人死了!」
「是!」兩個衙役領命上千,手還沒碰到秦邦彥,只聽「鏗」的一聲刀劍相撞的聲響,從地面打到屋頂上,又從屋頂打到地面的兩道身影終於分開,梁無暇丟下封燁不管,手中寶刀又一次向秦邦彥招呼過來,而封燁離那麼遠,除非殺了梁無暇,不然根本阻止不了他,誰都以為秦邦彥這回死定了。
「梁君壁還活著。」巫蘭提高聲音,「留他一命!」
秦邦彥幸運地沒死,僅僅是被梁無暇一刀抽飛了而已。
眾人無語地看著他。
梁無暇看著巫蘭:「帶路。」
巫蘭失笑,還真夠言簡意賅的,這樣也好,省得麻煩:「賈大人,你看?」
賈大人頭疼,乾脆把問題全都推給封燁:「封大人,你看?」
封燁剛剛和梁無暇過了幾百招,打的很盡興,臉蛋紅撲撲的,要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拉著梁無暇再過幾百招,身在公門,能碰到個和他不相上下的對手不容易啊,同僚中武功好的基本每個都被他翻來覆去虐了好幾遍,江湖俠士不能亂過招,一不小心就要引發江湖和官府的矛盾,封燁好久都沒這麼痛快過了。
好在他還記得自己的身份,整了整臉色,嚴肅道:「那便請梁姑娘帶路吧,我們一起去。」
巫蘭可不樂意這麼多人跟著一塊去,她心裡有十分不悅,臉上一分不露,默默地把算到幕後真兇頭上的賬分了三成給梁無暇,遲來也就罷了,凈惹麻煩,要殺秦邦彥給侄女報仇什麼時候不可以?非得當著封燁和賈大人的面么?武功好就能不把律法放在眼裡了嗎?就算是她,在五千年後也沒這麼狂過……不,是這麼蠢過。
還有封大人,再叫我梁姑娘就算你是老實人信不信我一樣跟你翻臉?
「我不——」
「她不是我梁家人。」梁無暇搶在了巫蘭前面,乾脆的撇清了巫蘭和梁家的關係。
巫蘭嘴角露出一抹譏嘲的神色,她柔聲說道:「原來梁大俠還記得自己是梁家人么?不知梁小姐在棺材里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有沒有幻想過,她那位在外頭行俠仗義的二叔能從天而降,救她出來?」她嘆息一聲,目光送往靈堂,落在那被天雷劈開的棺木上,滿臉的惋惜和憐憫,偏偏嘴角牽著一抹笑意,像是嘲弄,像是譏諷,平白的挑起人心裡的怒火。
梁無暇面若寒霜,周圍的人無一不感到壓力,人人噤若寒蟬,就連封燁也有些受不了梁無暇身上散發出的森森冷意和殺意。
這殺意,不是對巫蘭的,也沒有針對任何人。
那是被人狠狠地戳中痛處后,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無力改變的憤怒,以及自責和愧疚等負面情緒無處宣洩之下無意識流露的殺意,巫蘭的話,才真是捅人一刀不見血的狠。
封燁左右看看,突然問梁無暇:「對了,你是誰啊?」
梁無暇:「……」
巫蘭:「……」難道她剛才說的還不夠明白?
陸勉看不下去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呆,剛剛不是說了嗎,那位梁小姐的二叔,二叔你懂不懂?!」
封燁先愣了一下,接著臉上揚起一個純良的笑容:「先生,你好像比我更年長,私底下先生喚封某名字便是,二叔不敢當。」
「你——」陸勉漲紅了臉,指著封燁說不出話來,好半晌,一跺腳,恨恨地拂袖而去,「氣死我了!你們想怎麼就怎麼罷,本公子回醫館了!」
巫蘭亦是啼笑皆非,沒注意梁無暇冷颼颼看過來的眼神,等到雙腳離地耳邊風聲呼呼地刮,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地面,她才猛地反應過來:這是被梁無暇帶著飛起來了!
「等等,別走!」封燁叫了一聲,追著遠去的梁無暇和巫蘭跑兩步,也飛了起來,運起輕功幾個起落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賈大人孤零零一個人愣在院子里,左右看看,無可奈何地揮揮手:「走走走,先把秦邦彥抬下去再說。」
梁無暇靠著神乎其神的輕功絕技,翻牆上房,一路走捷徑,很快離開了梁府的範圍之內,因為他還帶著巫蘭,而封燁只有一個人,儘管比梁無暇落後了一步,封燁還是很快就趕了上來。
雙腳一踩到地面上,巫蘭抬手,兩根手指朝著梁無暇戳過去,她出手又快又狠,梁無暇雖然沒有防備,可論江湖經驗遠比巫蘭豐富,論武功內力……巫蘭根本沒有這玩意兒,所以她的小動作在梁無暇面前根本不夠看,他輕輕巧巧地就用刀柄給擋住了。
封燁和梁無暇的想法一樣,這毫無內力的一戳,根本不會對梁無暇造成一丁點的傷害,連小打小鬧都不算。
結果這兩位無論是大內還是江湖都稱得上一等一的高手全都想錯了,梁無暇擋住巫蘭兩指的同時,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很難形容地酥麻刺痛的感覺順著他拿刀的左手,傳遍全身,那一瞬間,他險些連自己的刀都握不住。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幸好梁無暇反應不慢,立刻收手,一躍退出三尺遠,愕然地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左手,皺起眉頭,盯著巫蘭。
巫蘭心裡這才爽快了不少,笑容慢慢舒展開來,目光卻是涼沁沁的看著對面的年輕男子:「梁大俠以後行事,切莫再像方才一樣唐突冒失了……」
封燁看著他們兩個,覺得有些好笑,於是他就這麼笑出來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