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對於這種少年式的煩惱,傅意濃拒絕了蘇北喝酒的提議。
「喝酒是沒有用的,我就跟你講幾句,你是放棄不下友情但是又不想把這個變成愛情對吧,那麼你自己想想,如果你拒絕他,和你答應他,哪種結局更加苦惱就行了。」
蘇北那邊沉默了一會,最後說:「傅大哥,我知道了。」
傅意濃開導完蘇北之後,走進主卧,開始收拾行李,他想清楚了,與其在家裡發霉,不如去找陸臨夏。陸臨夏給他發的簡訊里有提及那個山窩窩的名字,傅意濃收拾了衣服和必需品之後,直接拖著行李箱出門了。
他沒聯繫阿裴,若是讓阿裴知道他干出如此膽大包天的事情,估計要扒他一層皮。
傅意濃先是坐飛機到了G省的省會,然後再改坐火車,在轟隆隆的聲音里邁向了去往陸臨夏所在的山窩窩。
他下了火車之後,本來想攔一輛的士,去往那個山窩窩,哪知道那些的士司機一聽傅意濃要去那邊偏遠的地方,都搖手,「這不去,那麼遠的地方,一來一回油費都貴死人,你去看看那種麵包車,跟別人搭車去吧。」
傅意濃沒法了,這個時候,有個中年女人操著一口極其不標準的普通話接近傅意濃,「後生,是不是去那個XX,我們車裡就差一個人,你走直接開車。」
「我的行李箱放的進嗎?」傅意濃穿得嚴實,也沒被人認出來。
「放的進。」那個女人一把扯住傅意濃,「快走吧,我們一天只拉一次,那個地方遠得很,去就要三四個小時,再不走,天都黑了。」
坐到車上,傅意濃才發覺這坐得下是怎麼樣的坐得下,那個女人給傅意濃一個小板凳,讓他坐在車門旁邊,而他的行李箱則是擠在自己的腿旁邊,他的腿連伸直都難以辦到。車上的人聊著家常,變幻莫測的方言讓傅意濃聽得是雲里霧裡。在這狹窄的空間里呆了四五個小時,傅意濃一個大男人下車的時候,也臉色發白,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車上有對中年夫妻,看了看傅意濃,便說:「後生,你不是這裡人吧?」
傅意濃有氣無力地搖下頭,他把手機摸出來,沒有信號。
「你來這裡找人?」
傅意濃點了下頭,「我找一個男人,他應該是半個月前來你們這的。」
「嘿,你說是那個陸導演吧,他來我們這裡說找素材啊,他還租了我們兒子的新房一個月。」
「你們認識陸臨夏?」
「認識。」那個丈夫把自己手裡的東西提了起來,「這裡面有些吃的還是陸導演拜託我幫他買的,你要找他,我們帶你去,不過還要走半個小時路。」
傅意濃從箱子上起來,臉上也浮現幾分喜悅,本來以為自己今晚要悲催地露宿了,沒想到還能遇見好人,更別說這好人還認識陸臨夏。跟著那對夫妻,才知道對方主動詢問他的原因是,「你和陸導演都穿得那麼漂亮,一看就是一個地方的人。」
傅意濃走了接近一個小時的山路,天都漸漸黑了下來,他的褲腿上全是泥巴,行李箱也變得慘不忍睹,終於那對夫妻在一間土房子面前停了下來,「陸導演,陸導演,你有朋友來了。」
「什麼朋友?」陸臨夏從裡屋出來的時候,愣住了,而傅意濃則是形容狼狽地站在自己的行李箱旁邊,衣服髒兮兮,臉色發白,頭髮也在寒風中被吹得亂糟糟。
陸臨夏把那對夫妻送走,又去廚房接了盆熱水,才走進裡屋。
傅意濃已經把自己的褲子脫掉了,露出兩條漂亮筆直的大長腿,他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陸臨夏把熱水往地上一放,在床邊坐下,「先泡泡腳。」
「老陸,我肚子疼,還頭暈。」傅意濃沒動,可憐兮兮地對陸臨夏撒嬌。
這是在南方的一個山窩窩,十一月份,已經進入深秋,而且因為在山中又沒有暖氣,屋子裡的溫度比北方還要冷上許多。
陸臨夏看著傅意濃,「先泡腳,洗澡水已經在燒了,待會洗個澡,吃飯了嗎」
「還沒有。」傅意濃見陸臨夏不打算扶自己一把,只能自己坐起來,他看下了地上的盆子,紅花白底,透著生活的氣息。他試探性地用腳尖點了下水,然後再一鼓作氣把腳放了下去,喉嚨發出一聲舒暢的感嘆詞。
「想吃什麼?」陸臨夏伸手摸了摸傅意濃的臉,觸覺冰冷,也不知道對方在寒風裡凍了幾個小時,「偷偷溜過來的?阿裴不知道?」
傅意濃拿臉在對方手心上蹭了下,才說:「隨便吃什麼。」後面那個問題他沒回答,然而陸臨夏也明白了。
陸臨夏轉身走了出去,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傅意濃已經泡完腳了,窩在床上玩手機,他聽見陸臨夏的腳步聲,沒抬頭,「這裡都沒信號嗎?」
「嗯,下床吃東西。」陸臨夏把手裡的碗放到床邊的一張凳子上,然後去把傅意濃的行李箱打開,給他找了一條褲子。
陸臨夏給傅意濃煮了一碗面,傅意濃有點可憐地坐在凳子上捧著碗,他吃了幾口,就去瞄陸臨夏,陸臨夏正在鋪床,面無表情。
「老陸,你生氣了?」傅意濃猶豫了許久,才問了出來。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你太任性了。不過你向來都是這樣,做事從來不管後果,我也懶得管,你準備住幾天?」陸臨夏果然生氣,語句里都透著刺。傅意濃有點可憐地看著陸臨夏,「我就住幾天,你別生氣。」
陸臨夏聞言,走到傅意濃面前,彎下腰,一隻手搭在傅意濃的肩膀上,他的眼睛沉澱著不明的情緒,「可以,不過你要給阿裴報平安,還有這幾天聽我的,不準亂髮脾氣,如果發了,我就把你直接丟回去。」
傅意濃覺得此行十分失敗,並且陸臨夏是個十分不懂情|趣的男人。陸臨夏見到他,不應該欣喜若狂,見到他就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若對方太熱情,直接給了一個吻,他也不介意,可是事實往往是殘酷的。
傅意濃給的驚喜被陸臨夏批得一無是處,並且對方覺得他十分礙眼,不過傅意濃還是十分開心,洗完澡就上了床,等陸臨夏洗完澡之後,他就像無尾熊一樣掛在對方身上,一臉滿足。
陸臨夏看了眼窩在自己胸口處的人,眼裡有幾分無奈,「你把你怎麼找到我的過程講講。」等傅意濃講完之後,陸臨夏把人抱緊了些,「受得了?」
傅意濃眼睛有著笑意,「這有什麼?我原先窮的時候,什麼事沒做過。」他微抬起頭望了下陸臨夏,「對了,你為什麼要來這麼偏僻的地方?」
「我下部電影想拍留守兒童的故事,所以來這裡看看。」
傅意濃哦了一聲,又把頭低了下去,「我就陪你幾天,你別想趕著我走。
「嗯。」陸臨夏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陸臨夏很早就把還在賴床的傅意濃喊醒了,「起床,刷牙洗臉,我去煮早飯,這裡沒什麼東西,早上喝白粥,加主人家的腌制的蘿蔔條,能適應吧?」
傅意濃半張臉還埋在溫暖的被子里,眼睛半眯,似乎並沒有聽懂陸臨夏說了什麼。陸臨夏見狀就把自己的手伸到被子里,沒有一秒,傅意濃就發出一聲短促的聲音,扭著身子想躲開陸臨夏的手,最後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眼睛也只能睜開,「我知道了,我就起來。」
陸臨夏點點頭,把貼在傅意濃脖子處的手收了回來。
傅意濃對著泥土吐漱口水的時候,陸臨夏就在他旁邊洗青菜,傅意濃的腳從拖鞋裡分離出來,對著陸臨夏的臀部踢了一腳,把人弄得一踉蹌。陸臨夏有些惱怒地回頭,結果回頭就看到傅意濃白皙的腳正往鞋子收,他憋著氣,「去把襪子穿好。」
傅意濃咧嘴一笑,嘴角旁邊還帶著白沫。
吃完早飯之後,陸臨夏便準備出門,傅意濃當然選擇跟著對方出門。
「我們去幹嘛?」傅意濃問陸臨夏。
「去別人家,一些留守小孩的家。」陸臨夏提著一個塑料袋,裡面全是傅意濃塞到行李箱的零食。
「哦。」
到了那些留守小孩的家裡,傅意濃並沒有跟著陸臨夏一起走進去,而是一個人站在外面。
其實他也是留守小孩,從小跟著奶奶長大的他,基本上只有過年才會看到父母。奶奶對他很兇,小時候他經常被自己的奶奶拿著竹條追,追著追著奶奶追不動了,他也長大了。十四歲被父母接去身邊住,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弟弟,那個弟弟才兩歲,長得白白胖胖的,跟他這種黑瘦竹竿完全不一樣。
後來,父母出了事,弟弟被舅舅接去養,他出來一個人打拚,然後遇見了陸臨夏。
「叔叔。」有道聲音把傅意濃從回憶里拉了出來,他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個看不出性別的小傢伙,估摸三四歲,臉上髒兮兮的,伸出一隻黑乎乎的爪子抓著傅意濃的褲子,「叔叔,你要不要吃糖?」
傅意濃這才發現小傢伙的另外一隻手裡躺著一顆糖。
那個糖是芒果口味的硬糖,傅意濃笑了下,便把糖拿了起來,撕開包裝就往口裡一丟。他含著糖,蹲下身,聲音有些含糊地說:「謝謝。」
「他叫劉志,今天七歲。」陸臨夏的聲音從傅意濃身後響起,「還沒有讀書,不過會數一到一百。」
傅意濃微愣,他摸了摸面前小傢伙的頭,「小豆芽。」
快中午的時候,陸臨夏帶著傅意濃往回走。
山裡的空氣很新鮮,河水靜靜地流淌著,路邊的草都發黃了,樹葉在寒風中蜷縮著自己的身子。傅意濃挺喜歡這種感覺,左顧右盼,一不留神,就摔倒了,要知道這路上都是泥巴,傅意濃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基本抬不起臉來。
陸臨夏站在原地看了下對方窘迫的樣子,才走過去,牽住傅意濃的手,「真是白痴,要看路。」他的聲音又輕又快,一瞬間就消失在冷風中。
傅意濃看了稍微走在他前面半步的人,臉微紅,但是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一個大男人,摔出一身泥巴,的確是很丟人的事情。
傅意濃一回到屋子,自己就火急火燎去燒水,然後又把昨天的臟衣服弄出來。
陸臨夏沒管傅意濃,他要去煮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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