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紅色線條勾勒出複雜的魔法陣，一陣刺目耀眼的光芒亮起，無形的強大壓力向周圍擴散，激起陣陣氣流，站在魔法陣前的纖細少年衣擺隨風飄搖，越發顯得瘦弱單薄。

強大的氣勢，刺目的光芒，平靜下來后，召喚魔法陣里什麼都沒有出現，魔法失敗。

又是一次失敗，高里要失落的垂頭。

「不論開場多麼氣勢磅礴，到最後都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出現。」轉身，高里要神色落寞的說，從滿含期望到一次又一次失望，現在幾乎已經不報希望。上身為人下面為豹子軀體蜥蜴尾巴的女怪從背後溫柔的摟住他，碧綠色的眼睛柔情似水專註的凝視他，彷彿那是她的世界，她所有的一切。

「d伯爵說，人類學習魔法的方式或許不適合我，不能生搬硬套，我不是人類。」最後一句，他竭力保持平靜，表情卻是快要哭了，眉宇間的憂傷，幾乎要化為淚水從眼眶溢出。

因為不是人類，所以才會一直被排斥。

高里要覺得終於找到自己一直無法融入家庭，融入學校的理由，真相竟然是這樣。

因為他不是人類。

「關於這點，d伯爵已經和我說過，你的種族天賦的確和役使有關，在召喚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人類通常是通過後天學習才得到這種能力，所以需要魔法陣作為媒介，還有複雜的理論知識作為輔助，你的話……或許可以直接跳過這個階段。」娜娜莉看著魔法陣若有所思，光芒亮起時的氣勢如此驚人，召喚英靈也就這個程度，若是沒有天賦根本不應該是這個反應。

抬眼見他沉浸在憂傷情緒中，低頭看著地面發獃，半人半獸的女怪母親一樣護著他，溫柔的不可思議，他溫順的依偎著她，看起來就像是依偎著母親的孩子。

看看女怪，再看看高里要。

「你的課程修改一下，召喚有實踐課的時候去d伯爵的店裡，那裡有很多魔法生物，對你或許會有幫助，繼續把精力花費在召喚陣上是浪費時間，我也會去關注。」

這個，實在稱不上是難解的困難，問d伯爵也能得到答案，他最擅長非人類相關方面，是真正的專家，她的魔法造詣數一數二，知識面涉及範圍廣，對魔法生物了解程度卻是比不上d伯爵的。

「是，公主殿下。」高里要語氣恭敬的遵命。

「……我很可怕？」

「不，怎麼會，公主殿下很溫柔，幫了很多很多的人，是個和善的公主……」高里要驚到，緊張解釋道，抬眼看見娜娜莉，觸電似得慌忙低頭，很是拘謹。

「那你為什麼不抬頭看我，說話的時候不應該看著對方的眼睛嗎？魔法界的禮儀，可沒有把腦袋低得這麼低，活像自己很卑微一樣。」

娜娜莉說著，向前邁步，剛走一步，高里要就受驚似得慌忙後退一步，保持一個距離。

「……」

「沒有得到允許，我不應該隨意抬頭直視公主殿下，這是對您的冒犯。」高里要緊張局促的說，聲音里充滿不小心犯錯的不安和懊惱，他剛才慌忙之下抬頭了。

「……聽起來是沒錯，但是總覺得，好像我很可怕一樣。這些是你從那邊世界學的嗎，麻瓜現在的時代似乎不流行了。」

如此恭敬，她還以為自己在召見哪個新晉陞的臣子呢，時常在她面前晃悠的不會這樣緊張局促。

「是……」高里要表情一片空白，想不起來是從哪裡知道的，很奇怪，明明誰都沒有和他說過，下意識就這麼認為，自然而然沒有一絲違和感，好像曾經……

正要深入想，腦門一陣刺痛，深入骨髓般的痛楚貫徹全身，讓他整個人都痙攣起來，被女怪扶著才沒有摔倒。

「泰麒！」擁有一頭長長白髮的女怪緊張焦慮的抱著他，碧綠色的眼睛里充滿擔心不安。學校沒有禁止她出現，只要注意一下場合別隨便什麼時候出現亂竄，或許是覺得有傷風化，不似第一次見面時的上身光裸，胸前戴著自然意味十足的胸衣，自由披散的長長白髮施了魔法，對上身也起到一定遮蔽作用，好像能看見但是絕對看不清，若隱若現。

「泰麒……」碧綠色的眼睛哀求的看向娜娜莉。

抬手，指尖泛著淡淡的金色光芒，輕輕碰觸高里要的額頭，聖潔的力量滲入，緩解突如其來的疼痛。

「這個地方，受過傷，會痛的話就不要想了，養好傷自然會想起來，不用急於一時。」

「……謝謝，公主殿下。」高里要舒展開蹙緊的眉頭，有些虛弱的說，這種時候也不忘使用敬語。

校園裡響起柔和悅耳的下課鈴聲，過一會兒，學生從教室里出來，成群結隊跑到曠闊的飛行場玩耍，也有的三三兩兩結伴去花園，下一節課一年級是飛行課，興奮的學生已經早早跑到飛行場，只等著上課鈴聲響起和飛天掃帚親密接觸，飛行於天空對人類果然有極大的誘惑。

眺望跑來跑去嬉戲玩耍的學生，黑色的校袍穿在最外面，裡面的穿著搭配各異。

看一會兒，收回視線，目光放到高里要身上。

「在學校過得如何，還習慣？」

「大家都很友好，同學們，還有老師，都很好。」黑色眼眸中的憂傷漸漸褪去，綻放出光彩，眼角眉梢纏繞的愁意被取代。友善果然是治療心傷的良藥，來自同學老師的善意令他感到愉快和幸福。

「今天到此為止，我會吩咐給你準備專用的門鑰匙，課程也調整一下。」娜娜莉說道。

「讓您費心了。」高里要微微鞠躬。

然後是冷場，他不是一個善於交談的對象，也不是好的聊天對象。

娜娜莉對女怪透露的信息很感興趣，奈何女怪的智商實在不高，不能吃肉的高里要被污染，污穢之力令女怪和另外一個使令陷入混亂，那天神智清醒向她求救大概是智商大爆發以及聖光安撫的結果，d伯爵將他問出的東西都告訴了她，她再問大概也不會有更好的回答。

見他臉色還是不太好，卻沒有主動提出離開的要求，畢恭畢敬的等待她鬆口，讓娜娜莉眉毛微微抽一下。她那句話難道意思不明顯么？都說到此為止，他可以順勢告退了嘛。

無奈，揮揮手，「你去吧，下一節課等會兒就要開始。」

「是。」

「實在不舒服，去醫療翼躺會兒。」

「是。」

高里要微微鞠躬，然後轉身離開，女怪亦步亦趨跟著，寸步不離。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娜娜莉神色頗為無奈。

「你的神性對他影響很大，每次面對我的時候，也都是這麼一副拘束的樣子，感知十分敏銳，真期待恢復以後會是什麼樣子。」窗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音色有些耳熟，語調差異很大，活潑稚氣充滿孩童的天真浪漫。娜娜莉轉頭看去，只見窗口飛著一把飛天掃帚，穿著魔法學校黑色校服的男孩看著很眼熟，金色的短髮，殷紅色的眸子，整一個某英靈的縮小版。

見娜娜莉轉頭看他，男孩揚起一個純真浪漫的笑，看起來無害又可愛，打招呼道：「大姐姐，你到學校來視察嗎？」

「……英雄王？」娜娜莉真的震驚了。

「長大的我和我好像差別很大的樣子啊，明明魔法界也有縮小年齡的魔葯，大姐姐卻這麼驚訝。」金髮男孩控制飛天掃帚通過窗戶飛進來，看起來頗為駕輕就熟，停在娜娜莉面前，毫不吝嗇可愛爛漫的笑容，「我代替長大的我向大姐姐道謝，這一句，長大的我完全說不出口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會長成這副彆扭又自大的性格，真是煩惱，未來的我竟然是這個樣子。」

「謝謝。」明明是英雄王小時候展現出來的性格卻天差地別到讓人以為是兩個人。

「吉爾，你飛到裡面做什麼？外面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另外一個穿著黑色校服的男孩乘坐著飛天掃帚停駐在窗戶外面向里看。見到娜娜莉，露出一絲迷茫，很快反應過來，眼睛一亮，也飛進來，停在她面前，語氣興奮：「你是魔法界的公主殿下！」

男孩有著一頭綠色的長發，面容秀麗柔和，眼神清澈，一眼看去還以為是女孩子。

「謝謝你公主殿下，這個時代真是太棒了，和烏魯克完全不一樣！」綠色長發的男孩開心的道謝。

「竟然縮小年齡跑來魔法學校上課？」娜娜莉驚愕，小英雄王的性格也是讓她大跌眼鏡，完全是另外一個人好么，長大后的他不是一般的性格糟糕好么，成長過程中到底是經歷惡劣什麼才會變成那副德行啊？！

「因為，一直呆在冬木市很無聊。」年幼的吉爾伽美什可愛的眨眨眼，無辜天真的賣萌。

「所以我就提議乾脆一起到魔法學校來上課，正好也可以學習一下這個時代的知識，總覺得讓吉爾一直呆在冬木市，看著魔法學校飄在自己頭頂，會發生很糟糕的事情。」恩奇都笑眯眯的說，別提有多天然，說出的話簡直意味深長，而他自己一點也沒意識到的樣子。

他被吉爾伽美什通過娜娜莉贈送的特殊召喚卡呼喚到現世。

「只要遵守規定，隨便你們，我不會歧視古人。」娜娜莉斜睇一眼騎著掃把的兩隻偽兒童。

「公主殿下果然是好人，我本來還有點擔心！」恩奇都笑得眉眼彎彎，好人卡好不吝嗇，也不吝嗇誇讚，「學校建的很漂亮，比烏魯克的王宮還要美，還有很多沒見過的事物，雕像竟然會動會說話，盔甲會四處走動巡邏，感覺真是太新奇了，魔法好神奇！」

門被推開，王樣從外面走進來，因為高里要很害怕他的氣息，所以沒有讓他在身邊陪著。

瞧一眼騎在飛天掃把上的兩人，眉頭微微皺一下，隨即放鬆開，對兩隻視若無睹，踱到娜娜莉旁邊，伸手遞出一個水晶瓶，「時間差不多，每天這個時候都要喝，治療師特別叮囑我一定不能忘記。」

「我知道。」接過魔葯，拿開封口喝掉，熟悉的清香水果味，一點也不難喝，「一次不喝就會大驚小怪的圍上來。」

「這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抬手，輕輕碰了碰娜娜莉的臉頰，白皙的皮膚還是缺乏血色，透出幾分病態虛弱，王樣緋紅色的眸子飛快閃過一絲晦澀難明的光芒。

「每次不想喝葯的時候大家都會這麼說，我都會背了。」娜娜莉嘀咕，抬手揉揉犯乏的眼皮。

這個魔葯，每次喝了都會想睡覺，現在也是。

「喝了以後休息一下。」王樣拉著她的手向旁邊的長沙發走去，坐到上面，抬頭，用眼神驅趕還逗留在這裡的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

「大姐姐，下次聊吧。」小吉爾伽美什天真爛漫的笑容燦爛陽光。

「再見。」恩奇都的笑容治癒柔和。

兩隻騎著掃把從窗戶離開。

腦袋枕著王樣曲起的腿，身體側躺在沙發上，抵抗不住魔葯的藥力，閉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過去。

緋紅色的眸子凝視娜娜莉，專註中透出柔和。

「吶，大哥哥……」窗戶外陡然傳來一個聲音。

抬眼看去，赫然就是方才飛出去的吉爾伽美什，不知為何又飛回來，停駐在窗口。

笑容純真無害彷彿只是一個普通的一年級生，語調也是軟軟的萌萌的，說出的話卻是十足的意味深長。「大哥哥覺得有可能完全瞞得過大姐姐？正在睡覺的她，說不定知道的比你想象的還要多。」

掬起一束柔軟的髮絲，嘴唇輕輕落下一個吻，緋紅色的眸子凝視娜娜莉的睡顏，不肯分給小吉爾伽美什一絲目光，淡淡的說：「娜娜莉相信我。」

抵禦外敵是執掌【殺伐之理】的他的職責，所以，將事情全權交給他以後，即使心底有想法，娜娜莉也不會擅自插手，只是看著，她相信他。

「或許是我多心了。」小吉爾伽美什笑容不變，這份怡然自得以及彷彿洞悉一切的態度頗有幾分長大后的他的感覺。瞥一眼因為魔藥效果沉睡的娜娜莉，騎著掃把飛去追恩奇都。

法老王給她喝的是靈魂穩定劑，她一定再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