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王宮的建築物氣派唯美宏偉高大，庭院修建的整齊漂亮，鮮花怒放爭奇鬥豔，彷彿感覺不到冬季的寒冷照舊開得鮮艷奪目，花叢間隱隱約約能看到嬌小似拇指的小仙子，月光傾瀉，給夜色下的王宮披上一層朦朦朧朧的輕紗，魔法雕像保持著各自的姿勢安安靜靜，似乎也陷入沉睡。
站在高台上俯視庭院，耳邊聽見陣陣蟲鳴，彷彿螢火蟲的光點在空中漂浮遊動，映入眼帘的風景令人驚艷，但是驚艷過去后就感覺到深深的冷清寂靜。
天空之城的王宮不似普通人的王宮，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是什麼樣子，電視里總是看見不少，就算大部分人都休息了，巡邏的守衛敬忠職守戰戰兢兢執行任務，絕不會像這裡一般安靜到寂寞。即使是白天，庭院也沒有多麼熱鬧，飼養在王宮裡的魔法生物溫馴美麗，徑自玩耍無憂無慮，魔法雕像不會輕易移動，迴廊走道里的畫像互相串門，隱藏起來的家養小精靈隨時等候召喚為其服務，一切都那麼井然有序，人類在王宮顯得十分孤單。
遊戲不知道娜娜莉是不是有那種感覺，或許從小在這種環境里長大的她已經習以為常，但他十分不習慣，果然還是喜歡和身為同類的人類呆在一起，哪怕不說話不玩耍，只是在視線所及之地就滿足了。
他可以自然而然的和魔法雕像聊天，聽畫像講故事，和溫馴美麗的魔法生物玩耍，很快樂開心，但是幾天下來新奇感過去后就感覺到深深的寂寞，一種無法描述的孤單感覺。
看似生機盎然的王宮，其實很冷清。
遊戲愣愣的站在高台上俯視庭院，月色下的風景很美，這樣別緻的景色也是魔法帶來的奇迹，在普通人的世界無法看到，看得出十分用心，但是，沒有人氣，王宮裡最缺乏的就是人氣。
如果說這裡其實沒有人住，大概也不會被懷疑。
家養小精靈會將一切都打理好，勤勞能幹的它們最熱衷於勞動，就算亂丟東西也會很快收拾好整齊擺放，就像沒有被擺弄過沒有人用過一樣。
一切都被打理的很好，也沒有太多規矩，周圍都是魔法產物也就不需要竭力維護王室的威嚴保持儀態什麼，自己開心別做荒唐事兒就好，十分自由，但他由衷有一種彆扭的感覺。
為什麼？
遊戲想不明白，沒有繁瑣的規矩不是很好嘛，他也不喜歡壓抑的環境。
晚上睡不著覺站在這裡俯視庭院，卻似乎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
陷入自己思緒，突然回神，彷彿被什麼驚醒，下意識轉頭看去，遊戲不禁屏住呼吸。
那是一個完美的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男子，俊美無儔沒有一絲瑕疵，彷彿神明在創造他的時候給予了最美好的祝福才令他以這樣的姿態誕生，金色的長發柔順如瀑布，金色的眼睛溫和仁愛，月色襯托下尤其慈悲包容，似乎裝得下整個世界，渾身上下籠罩著淡淡的光暈，超凡脫俗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迎面而來，哪怕是大聲說話都彷彿褻瀆，不敢心生任何不敬念頭。
若說神愛世人是何種姿態，也不過是如此吧。
遊戲恍惚間以為自己看見了被信徒傳誦的神。
儲存於畫像之中以立體投影姿態出現的魔法之王轉頭，金色的眸子溫和仁慈，含著令人情不自禁想要親近的柔和笑意，聲音空靈優雅，透著某種獨特的韻味，「晚安。」
啊~~神和他打招呼了！
遊戲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巨大的榮幸讓他受寵若驚，紫羅蘭色的眼睛睜得老大，說不出話。
「晚上睡不著覺嗎？」魔法之王路亞修眼中的笑意加深，被他給逗樂了，唇邊的弧度擴大，「和我聊一會怎麼樣。我是娜娜莉的哥哥，路亞修，叫我的名字，或者和娜娜莉一樣叫我哥哥，都可以。」
「呃……」遊戲不知所措，叫名字或者叫哥哥，都很奇怪啊。
原來是娜娜莉的哥哥，真的好優雅，看起來特別有氣勢，神聖的不可思議，就像神一樣，魔法師修鍊到高層次會這麼厲害嗎，不，或許他已經是神了，魔法界人民心目中的神。
「感覺怎樣，還習慣嗎？魔法界和麻瓜界很不同，或許會不適應。」路亞修溫和的彷彿只是一個普通的長輩，金色的眼睛倒映出遊戲的身影。
「那個、還、還好，就是……」遊戲躊躇，對方的溫和親切令他情不自禁想要親近，彷彿面對爺爺，或者是某個和藹的長輩，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完全不會覺得疏離。「感覺……很冷清。」
金色的眼睛微微睜大，這個答案令他驚訝，一瞬間流露出的詫異讓遊戲產生自己說錯話的感覺，不過沒有看到讓他不安沮喪的神色。意外的神色很快就消失，魔法之王的微笑露出鼓勵，溫和包容的氣息安撫了遊戲的情緒。
這種被寵愛著一樣的感覺，讓遊戲臉泛紅，因為對方的鼓勵而雀躍。
「雖然畫像和魔法雕像大部分都會說話，也可以聊天，還可以和庭院里的魔法生物玩耍，但是，還是感覺十分冷清，有種……孤零零的感覺，好像王宮是和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這裡不是人類的世界。」遊戲努力想要描述出自己的感覺，說完，低著頭，覺得自己似乎說了奇怪的話，明明這麼漂亮，處處是驚奇。
路亞修沉默幾秒，就在遊戲以為他生氣了的時候，輕輕嘆一聲，「我知道。」
一隻手扶在圍欄上，手指的皮膚白皙細膩，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指甲圓潤漂亮。潔白的圍欄有著精緻栩栩如生的雕刻，別看安安靜靜的不會動，在魔法界毫無活力不會動的東西才是稀少不常見的，雕像通常都會動，只不過有的是自由式，有的是觸髮式，或者規律性活動。夜晚的時候，雕像也會陷入睡眠。
「我很希望娜娜莉能平安幸福的長大，像普通的孩子那樣快樂，無憂無慮，但是，這隻能是一個妄想，她從出生就註定了不同，和世間一切存在都不一樣。」
「這個王宮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不適，我喜歡安靜，也喜歡生機盎然的熱鬧。」
「我果然沒法給予娜娜莉正常的生長環境。」
最後一句，路亞修露出自嘲的神色，眉宇間泛著落寞。
看見他因為自己的話而低落，遊戲心中做錯事的感覺越發強烈，其實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不說出來比較好，讓別人困擾難過了。
「不要緊張，這是我自己的問題。」路亞修柔聲安慰局促不安的遊戲，抬起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髮，溫柔緩解了他的情緒，不那麼自責忐忑不安了。「娜娜莉交到了朋友，我很高興。如果因為我的情緒讓你難過自責了，那就是我的過失，難得來王宮玩，一定要快快樂樂的才好。」
路亞修收回手，再次按在圍欄上，望著天空皎潔的明月，金色的眸子越發柔和，出神的模樣也越發朦朧。
「娜娜莉……以後要拜託你多多照顧，教會她我無法教給她的東西。」
「嗯？」遊戲不解，這過分鄭重其事的語氣令他感到惶恐和不知所措，磕磕巴巴，「我、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學習成績不好，體育也很差，娜娜莉那麼聰明，懂得很多很多知識，魔法造詣在魔法界也數一數二，」越說越泄氣，竟然找不出自己有什麼優點可以拿出來說一說，聲音都低落了，「應該是她教導我才對。」
「我能教她的也就只有知識。」路亞修勾勾唇，自嘲落寞的意味越發濃重。「如果繼續呆在天空之城，以後她大概會成為活動的知識庫，完美無瑕的統治之器，而不是活生生的人，我沒法教導她身為人類的一切。」
這話太過意味深長，背後似乎隱藏著某種十分沉重的東西，遊戲下意識想要知道是怎麼回事，關乎到娜娜莉怎麼能漠不關心。
「什麼意思？」
好像有點明白，仔細想，完全不懂。
「聖光正在一點一點消磨娜娜莉身為人類的本性，正義、聖潔、仁慈……這些都是聖光的特性，包容、博愛、憐憫生命……這是此世之理的特性，除去這兩點因素，什麼都不會剩下。娜娜莉的自我意識是被聖光和此世之理拼湊出來的，聰明是理所當然，不懂人類的本性也是當然，她只會俯視世間一切生靈，包括人類。」
「隨著聖光魔法的境界日漸高深，我越來越擔心，終有一天會成為聖光的傀儡，此世之理的器皿。」
「你教會她我無法給予的東西，所以，我非常感激。」
仁慈溫柔的金色眼睛倒影出遊戲，輕柔的聲音優雅空靈，說出的話卻一點都不美好，如同冰冷冷的水，如同沉重的石頭，讓遊戲心底一陣陣發沉。
「聖光會帶來這種後果，那娜娜莉可以修鍊其他的魔法，不要修鍊聖光魔法就不會……」遊戲震驚的睜大眼睛，紫羅蘭色的眸子焦慮沉重，滿滿的不敢置信，娜娜莉引以為傲的聖光魔法竟然是這樣的一種存在嗎？
此世之理的器皿是什麼意思還不明白，但傀儡他聽懂了。
「不行，娜娜莉只能修鍊聖光魔法，必須修鍊聖光魔法，否則的話，娜娜莉就不再是娜娜莉，也無法修鍊其他魔法。」路亞修憂鬱的說，失魂落魄的樣子顯得十分低落，任何自責於自己無能的人都是這種心情吧，區別在於反應是否激烈，他的身上就好似被剝奪了憤怒，不會有過激的負面情緒。
「未覺醒的此世之理沒法保護她，只有聖光能做到。」
「極致的聖光會製造出傀儡，聖光的傀儡無法駕馭此世之理，註定走向末路。」
「我也不希望娜娜莉成為聖者，聖者的心中沒有自己。」
「距離覺醒的日子越來越近，我要向你道謝，以後也請繼續。」
聖者的心中沒有自己……
聖者的心中只有世界……
看著路亞修的眼睛，遊戲覺得自己似乎懂了他沒有說出的話。
那，說出這番話的你，心底有自己的存在嗎？
完全不需要問就能明白答案，冬夜的寒冷似乎終於入侵溫暖如春的王宮，遊戲感覺自己似乎隱隱在顫抖。
「為什麼會這麼想，我知道的娜娜莉，十分的活潑喜歡玩耍，一點也不像……會成為傀儡的樣子。」艱難乾澀的吐出這一句，宛若垂死掙扎，遊戲自己的心裡稍微找回一點信心。
「所以說不是現在，是以後會變成那個模樣。」路亞修抬起手，庭院里飛舞宛若螢火蟲的光點有一個輕輕落到他的指尖，他露出輕柔的微笑，目光越發柔和。「娜娜莉的心裡沒有屬於自己的慾望，所展現出來的都是最理想化的姿態，理想的統治者，理想的魔法師。若不是魔法師，不是王室，而是普通的甜品師的女兒，那她就是理想的甜品手藝繼承人，理想的甜品師，若是作家的女兒，那她就是理想的作家新星，理想的作家，若是朋友，她就是理想的摯友，若是戀人，她就是理想的戀人……」
遊戲的心裡越來越沉重，完全無法說出反駁的話，沒有任何貶低沒有任何負面，只是單純的陳述，比任何話語都要刺激，紫羅蘭色的眼睛水霧迷濛，不知不覺竟然濕了眼角。
「夠了，不要再說！」受不了的大聲道，不想再聽。
「為什麼會這樣！簡直就像娜娜莉不是人類，而是某種理想化的存在一樣，比怪物還要不可思議，她明明是人啊！雖然知識淵博學術強悍其實對某些常識很不懂性格活潑開朗的女孩子，比任何人都要耀眼，像太陽一樣溫暖……！」遊戲的聲音戛然而止，竟然再也說不出話，紫羅蘭色的眼睛瞪的老大。
那是他十分羨慕的性格，也是他十分渴望擁有的朋友，除了「理想」以外，還有什麼是更加合適的形容。
望著路亞修的眼睛，呆若木雞。
抬手輕輕揉了揉遊戲的頭髮，「你是個好孩子，真心實意的關心娜娜莉，我能夠感覺的出來。看到娜娜莉交到不錯的朋友，心情好，不知不覺就對你說多了，如果會給你造成困擾，那就忘記了吧。不要懷疑她是否在迎合你的性格你的願望，那個孩子被我寵壞了，不可能這麼做，你看見的娜娜莉或許沒有我看到的那麼虛幻，我總是習慣從最糟糕的角度做設想。」
……這叫做心情好？那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怎樣？
遊戲嘴角抽抽，最後那一句安慰了他的心靈，有種被玩弄了的感覺，七上八下的好似坐了過山車，從看見對方起就沒有平靜過。
不禁抑鬱了。
見他這副樣子，路亞修有點不知所措，金色的眸子露出幾分憂慮，手又安撫的揉了揉，「好孩子總是能令我心情愉悅，情不自禁想要說些什麼。」
「……我總算明白為什麼你會說無法教會娜娜莉人類的本性。」
長期呆一起肯定會被帶歪，不是在和正常人對話的感覺，就這麼一會兒他差點就被玩壞了。
揉揉眼睛，拭去眼角的淚水，「為什麼只拜託我？王兄的話應該非常樂意，他也是此世之理的代言者不是嗎。」
「如果他做不到，那就是永遠的摯友。」路亞修微笑，優雅聖潔神聖不可侵犯。
「……」遊戲莫名抖了一下。
突然碰見魔法之王是意外，現在更加睡不著，不去娜娜莉那邊親自驗證一下果然沒法安心，他說那些都是最糟糕的設想，但不是毫無道理，魔法界最強的魔法師會無的放矢么，而且還是娜娜莉的哥哥，一手將她帶大，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
天空之城的夜晚其實也很熱鬧，只有王宮安安靜靜的，召喚家養小精靈問清楚娜娜莉還沒有睡覺，遊戲果斷朝她那邊走去。
一進門就擺出嚴肅的表情，問：「娜娜莉，你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嗎？」
「哈？」娜娜莉被問懵了，獃滯幾秒，看他表情那麼嚴肅似乎不是在開玩笑還是其他什麼，莫名其妙的說：「我很想天天吃甜品，雖然可能會蛀牙，導致家養小精靈自責的撞牆。」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嗎？」紫羅蘭色的大眼睛滿滿的是期待。
「……突然這麼問……」娜娜莉沉思。
「就是那種，就算會讓別人很困擾，也想去做的任性想法。」努力描述解釋。
「這種事情我經常做啊。」奇怪的看一眼遊戲，不知道今天是抽什麼風。作為和魔法之王的妹控同樣出名的任性，她什麼時候不任性了，經常上報紙的好么，篡位□□都七八次了，到最後大臣聽見這種話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果斷交接工作換上她的親信近臣，自己休假去。
「呃……」對此已經有初步了解的遊戲語塞，覺得好像沒啥問題。聖光的傀儡或者聖者都不可能會這麼做，所以應該是魔法之王路亞修悲觀思維發作了，娜娜莉看起來很正常，嗯。
「打擾了，我去睡覺了！」
心頭一塊石頭放下，風風火火跑回去。
「遊戲這是怎麼了？」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娜娜莉茫然不解。轉頭，看見王樣從房間的陰影中走出來，大概是剛才遊戲進來的時候靈體具現化現身的，只不過都沒注意到。
緋紅色的眸子神色莫名，同為此世之理的代言者，他可沒有遊戲那麼好糊弄，一早就存在的疑惑也因為魔法之王路亞修的話得到解釋。
娜娜莉只能修鍊聖光魔法，娜娜莉必須修鍊聖光魔法，兩者毫無矛盾之處，只是時間段不同。應該是最初娜娜莉只能修鍊聖光魔法，有了一定基礎以後，她就能修鍊其他魔法，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聖光魔法的基礎上。就像電腦需要安裝電腦系統，然後就可以下載其他軟體，如果電腦系統壞了，那些軟體也就用不了。
思來想去，會造成這種情況果然只有那個了，存在於娜娜莉靈魂中的邪惡力量。
所以，她的聖光是為了壓制那個詛咒才存在的。
「你今天也很奇怪。」娜娜莉若有所思。
「娜娜莉。」
「嗯？」
「我可以吻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