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舌如簧早投胎
葉禹錫無比鬱悶的在一間小牢房裡看著手中的書,越看越是鬱悶,越看越是心驚。
來到地獄已經三天了,除了第一天被牛頭馬面帶到這個小房間,其餘時間連一個鬼都看不到。地獄裡面的待審之鬼沒有吃喝拉撒睡的權利,所以葉禹錫的小房間裡面除了一本牛頭馬面留給他的《地獄刑法》外什麼都沒有。
此時葉禹錫正好看到《地獄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假如有世人,不去思考天地生人,父母養育身體,珍貴異常,恩重如山。父母恩,眾生恩、國家恩、三寶恩等四恩未報。未奉到勾帖,就擅自輕生、自殺、上吊、服毒、投水……立即押解本殿,收入飢餓廠與乾渴廠。自殺的鬼魂,每逢戊、亥日,完全如臨死時一般痛苦。一切痛苦的情境,照原來的樣子,再出現一次。再回到尋死的地方,受悔恨折磨之苦。並且不許接受羹飯、紙帛等祭品的祭拜。」
這本《地獄刑法》葉禹錫已經看過七八遍了,每次看到這裡都會不自主的想象出自己即將在地獄中無吃無喝無衣穿的三無悲慘情景。葉禹錫很擔心自己的死亡被歸結到自殺者這一類,雖然自己也勉強算是自殺,但是葉禹錫是打死也不想再經歷當時死亡時的場景......
葉禹錫當年是四川X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的本科生,因為這個專業不好找工作,系裡面成績不太差的都會被保送成研究生,葉禹錫也就「光榮」的成為了眾多保送生中的一員。不管怎麼樣,葉禹錫準備混三年再說。
一個周末,葉禹錫偶然中遇到一個騙子,結果不成想機智的葉禹錫竟然騙了騙子2元錢。雖然騙到的錢不多,但是葉禹錫從這次事件中悟到了很多,加上自己的專業很沒有「錢」途,毅然決定開始走向騙途!自此葉禹錫的座右銘就變成了「沒錢途走騙途」。並在此座右銘的鼓舞下,苦苦研究了古今能見到的所有騙術,兩年之後的葉禹錫可謂集騙術之大成者。畢竟葉禹錫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本質上不想太危害社會,於是他給自己立下了一個「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的規矩,只能騙騙子!
葉禹錫頻頻得手之後,發現太沒有挑戰,他又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就是要學會催眠,讓被騙的人記不得自己的模樣和自己的騙術。於是,葉禹錫開始了第二次閉關修鍊,研習催眠之術。就是在這次閉關中,葉禹錫對著鏡子練習催眠,自己催眠了自己,從此長眠不起,七天後死在了旅館。
小牢房中的葉禹錫一想到自己還沒有享受到人間美好的生活,還沒有報答母親辛苦一個人帶大自己的養育之恩,就這樣走了,不禁生出強烈的不甘之心!
「我不能這樣糊裡糊塗的在地獄受苦,我要想盡一切辦法儘早投胎回去。」葉禹錫堅定地對自己說。
四天之後,也就是葉禹錫來到地獄的第八天。
牛頭馬面將葉禹錫押解到了十殿閻羅的第一殿。葉禹錫環顧整個第一殿,愕然發現這地獄中審鬼魂的地方簡直和電視劇中古代的衙門一摸一樣,而且大堂兩邊站了很多長得差不多的牛頭馬面,很是威武。嘖嘖稱奇之後,葉禹錫終於想起了今天對自己多麼重要。於是甩甩頭,提起精神,向主審官秦廣王望去。只見秦廣王豹眼獅鼻,一把絡腮長須,頭戴方冠,右手持笏於胸前,好不威武。
沒待葉禹錫收回目光,秦廣王大聲喝道:「魂魄葉禹錫,未見勾魂貼,擅自輕生,生時惡多善少,當即押送至孼鏡台,照見謝世之心好歹,隨後批解剝衣亭塞冰地獄受苦,三年後再議轉生投胎之事!」
待秦廣王說完,從大堂外走進兩個牛頭馬面,架起葉禹錫就要送往孼鏡台。稍顯慌亂之後,葉禹錫立即鎮定下來,抓住這最後一個機會高呼:「冤枉!本魂冤枉啊!」
秦廣王怒道:「本王自從擔任閻羅第一殿殿主以來,從來沒有冤枉過任何一個魂魄,你有何冤枉,還不速速道來?」
「本魂並不是成心自殺,乃是誤殺,我上有老母未盡孝心,下無兒女未傳宗接代,未行人倫之理,未享天倫之樂,怎麼會捨得就這麼死去呢?本魂真的不是成心自殺,請秦廣王明察!」葉禹錫眼帶淚光,真情流露。
秦廣王見葉禹錫說得真切、誠懇,仔細看了一下葉禹錫的卷宗,發現葉禹錫還真是陽壽未盡。秦廣王看一眼卷宗,看一眼葉禹錫。表面上秦廣王在核實葉禹錫的卷宗,實際內心裏面卻進行著強烈的掙扎。
葉禹錫畢竟是個職業騙子,很會洞察人的心理,從秦廣王的表情看,自己還真是冤枉的,心理稍微有了點底。但是秦廣王翻卷宗已經翻半天了,為什麼遲遲不宣布結果呢,難道地獄的官場也是烏鴉般黑暗?於是心理又多了一絲惴惴不安。
葉禹錫還真是猜對了!秦廣王此時真是左右為難。他一會兒有點可憐葉禹錫的遭遇,想替他翻案;一會兒又怕得罪頂頭上司閻羅王,自己烏紗不保。因為掌管著人間萬物陽壽的是閻羅王,如果自己替其翻案,說是閻羅王的失誤,一旦好面子的閻羅王追究起來自己可沒有好果子吃。
當官當久了,誰沒有幾把刷子。秦廣王又細細思量了半天,最終決定使出推油條的本領。這個案子自己還是不要沾邊的好,推給轉輪王算了,無論結果怎麼樣,自己都高枕無憂。想到這裡,下意識的想用手去撫下巴上的那一把絡腮長須,結果因為太得意,竟然忘記了手上還拿著笏,戳到了下吧,頓時呲牙咧嘴,本來就長得一張不敢恭維的臉,這下就更加猙獰了!
「來人,將魂魄葉禹錫帶到第十殿,由轉輪王辨別其善惡,核定等級后發四大部洲投生!」說罷,也不看葉禹錫的表情,捂著下巴拂袖而去!
葉禹錫被牛頭馬面押解著走在去閻羅第十殿的路中。一邊哀嘆著自己命不好,一邊思考著待會兒怎樣與轉輪王大辯善惡!不過他對於這些地獄官員已經不像開始那樣,抱有那麼大的幻想了。心裡也打起了小算盤。
閻羅第十殿的布置風格與第一殿無二。只不過是坐在堂上大案后的人變成了面有短須,雙手捧笏轉輪王。
看過葉禹錫的卷宗,轉輪王的面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在心中不停地咒罵秦廣王老油條,並大呼這個魂魄不好判啊!新出爐的熱包子是越趁熱吃越好,可是這燙手的山芋是越早扔出去越好啊!轉輪王心中打定主意,先唬唬這小魂魄再說。
轉輪王猛力一敲案桌,喝問「魂魄葉禹錫,本王判你個惡多善少,來世生作牲畜,養於貧賤之家,你服是不服?」
雖然心裡有些準備,葉禹錫還是被嚇的不輕,聽到被判為來世做個牲畜,心裡咯噔一下!一句「不服!」下意識的葉禹錫就說出了口。
「哦?你有何不服?」轉輪王戲謔的問道。
這時葉禹錫當騙子鍛鍊出來的心理素質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只用兩個呼吸的時間,就撫平了剛剛突然受到的刺激,並迅速理清了自己的思路!開始為自己辯解。
「我前世為人,不僅不是惡多善少,反而是個大善人。見到老奶奶過馬路我都會扶一下,公交車上從來都是第一個主動為孕婦讓座,不奸不盜不嫖不搶,何來的惡?」
轉輪王聽了這話,不但不生氣葉禹錫帶有怒氣的反問,反而高興的有些忘乎所以,嘴角竟然不自覺微微翹了起來。眼睛光芒大放,擲地有聲地說道:「但是你騙,還是個專精的騙子!這難道不是罪惡嗎?」說完,得意的望著葉禹錫,那個得意勁兒好像宇宙黑洞都是他發現的!
精於騙術的葉禹錫當然沒有轉輪王想象的那麼傻,那麼好對付。騙子最擅長的除了觀人心理,更多的還是下絆子、挖坑!剛才他之所以說了強姦、盜竊、**、搶劫,就是想讓轉輪王說出他是個騙子。騙子的身份是脫不掉的,乾脆主動曝露,佔據一個主動!再徐徐將自己洗白。
被人說是騙子,葉禹錫不僅沒有半分羞愧,反而驕傲的挺起了胸膛,傲然道:「我是個騙子沒有錯,但是,我是個有俠義、有道德、有理想、有抱負的騙子。我從來不騙那些百姓,也從來不騙那些無辜的人。雖然集萬千騙術於一身,但是從不濫用,只騙我的那些個敗類同行。我是在以專精而致惡!我研習騙術后,人間確實多了一個騙子,卻是一個於世人無害的騙子,試問自從我踏上騙途以來,讓多騙子心灰意冷,讓多少騙子揮刀自宮……哦,不對,讓多少騙子放棄了修行?!試問一個於百姓有百利而無一害的騙子,挽救了多少迷途知返的人兒,拯救了多少即將破碎的家庭,又為世間驅除了多少的邪惡!文學泰斗魯迅曾經教導我們: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我就甘願做那頭牛!為了讓人與人之間多一些信任,為了給人心添加點單純,為了讓世間多一些光明,我毅然面對千夫所指,雖然研究生出身,但是甘願放棄耀眼的前途,毅然做一個將被後人所唾罵的騙子。用心之良苦,唯有明月可鑒!」
說到這裡,葉禹錫右手作持杯狀,向右微微側身,抬頭舉臂,眼神落寞的仰望一輪虛無的明月。大有李太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意味。將那份孤獨演繹的極為傳神!
葉禹錫將語速放慢下來,緩緩道:「當人家情侶花前月下的時候,當那些拿到學歷的學生走向美好人生的時候,當節日別的家庭合家歡樂的時候,我卻一個人在不易察覺的地方,心憂世風日的下人的心不古。為了報答老天爺降大任於我,我忍受著常人不能忍受的那份孤獨冷清,義無反顧責無旁貸的研習騙術。不想不但沒人理解我,還落得個惡人的評斷,我很是難過與痛心!」說到這裡,葉禹錫生生落下兩行淚水。
聽了葉禹錫一席話,轉輪王都有些動容,尤其是看到葉禹錫竟然落下了兩行男人不輕談的淚水,更是自己都要落下淚來。
轉輪王哪裡知道葉禹錫在心理正在慶幸自己那個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的規矩。想到這個規矩有可能救下自己來世的命運,他才恰到好處的配合剛才的話,激動地落下淚來!
趁熱打鐵,葉禹錫準備玩了一出以退為進,賭一賭轉輪王的良知與智慧,於是用袖口擦去眼中的淚水,昂首傲然道:「罷了,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請殿王發落!」
葉禹錫偷偷看了看轉輪王的表情,知道有戲,可是還沒等葉禹錫開始慶幸,只見轉輪王對大堂邊上做記錄的牛頭一使眼色,那牛頭一點頭,停下了揮動如雨的筆。葉禹錫暗叫不好,知道自己賭轉輪王的良知和智慧算是賭錯了,轉輪王說理說不過自己,有沒有我危害人間的證據,這是要玩陰的了。不禁忐忑起來。
果然,轉輪王又對著大堂兩邊的兩排牛頭馬面一揮手,那些牛頭馬面就整齊的行出大殿,整個大殿除了轉輪王和葉禹錫,只留下了他的兩名心腹。
轉輪王恐怖的臉上,生生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想給葉禹錫些許慰藉。可是這絲笑容葉禹錫是怎麼也看不出任何親切之感,反而覺得轉輪王更加的醜陋。
轉輪王保持著笑容,對葉禹錫柔聲說道:「你說的本王都可以理解,雖然你走向了邪途,但是你心懷天下,本質還是好的。據此,本王定你個善多惡少,為善惡四等中第二等,轉世之後命運為貴,投生貴族之家!你這下可還有不服?」
葉禹錫心道,你這點花花心思還能瞞得過我,既然想給我翻案,為何把人都趕出去了,還不許記錄官員記錄?竟然還恬不知恥的假裝示好與我,這既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功力可是比我強多了!但是想歸想,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趕緊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道:「殿王真是青天大老爺啊,草魂心服口服,並感謝殿王的大恩大德,來世也不敢相忘!」
聽了葉禹錫這貌似發自肺腑的話,轉輪王心裡都笑開了花。本王待會就把你的卷宗燒了,讓你投胎於貧賤之家的牲畜之上,死後魂飛魄散,再也回不來,你的案子就成為了死案,讓你再這般難纏!受你永生之恩固然好,但是比起得罪頂頭上司閻王來說,那就大大的划不來了。更何況待你明日喝了孟老婆子的五味湯,你還能記得個屁啊。
轉輪王思量至此,隨即發話:「將魂魄葉禹錫帶回牢房,明日亥時押至忘台下,灌飲湯后投胎。」
葉禹錫心中暗道,你他媽的真夠狠的,亥時投胎,那是十二時中陰氣最濃的時候,想陰死老子沒那麼容易,看看到時候誰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