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進宮見駕
周氏回來時,蕭梓璘已經走了。
海誠也不生氣了,明天要帶正妻及嫡齣子女見,他正積極用心地準備。
汶錦到二門迎接周氏,見她一下車,就撲到她懷裡,倒把周氏嚇了一跳。周氏輕嘆一聲,把汶錦摟在懷裡,不問因由,母女以很親昵的姿勢往裡走。
「姑娘這是怎麼了?」孫嬤嬤很納悶。
汶錦以眾人都能聽得到的低聲說:「清安寺鬧鬼了,可嚇死人了。」
沒等眾人追問,汶錦就把清安寺昨夜鬧鬼、小孟氏被弄到繼女墳前、被抓咬得生不如死的事講了一遍。時值傍晚,日落西山,聽得眾人不由膽顫心驚。
「哼!活該,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孟氏是海朝的嫡親外甥女,和海朝等人一樣,早被周氏劃到了壞人一欄。
在汶錦看來,小孟氏不只是壞人,更是仇人。她把昨夜的事繪聲繪色講給眾人聽,就是想把這件事儘快擴散出去,利用輿論的力量給程家施加壓力。
「娘,你把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事告訴父親了嗎?」汶錦低聲詢問。
「昨日你一走我就說了,只說了你外祖母的身世經歷,沒說那個人的事。」
「父親沒問起外祖父?外祖母那樣的身世,一般人也入不了她的眼哪!」
「昨天,他聽了你外祖母的身世經歷,就驚奇不已,不敢置信,估計一天都在查證琢磨。今天他還想細問,被我堵了幾句,不敢問了。」
「跟祖母說了嗎?」
「說了,沒想到你祖母同逍遙老王妃、陸太后還有你外祖母都相識,並有幾分交情。我一說,她就信了,一句也不多問,倒哭得傷心。」
「唉!由己及人吧!」
汶錦挽著周氏的胳膊往裡走,邊說邊低聲說話。說起海誠從秦家回來發了一頓脾氣,因為海珂的婚事,秦姨娘和海珂都哭得很傷心。
「父親沒把外祖母的身世告訴二姐姐、秦姨娘及秦家人嗎?他們還認為周家是低微的商戶,別說周家隱藏的背景,就連周家有多雄厚的財力他們都不知道。」
周氏冷哼一聲,說:「你父親是耿直之人,他知道周家的情況,但不會以這些誘惑秦家人。二姑娘和秦姨娘都一心攀高,想嫁入皇族宗室。秦家人更傾向於出身書香門第,家世不錯,又頗有家財,個人也有前途的人。
這就是他們選擇沈暢而不選銘親王府三公子的因由,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你父親看中周達了,秦家人看不上倒好,要是他們都願意,我還真沒法推。」
秦姨娘想扶正想了多年,海珂又是才女,這對母女能不心高氣傲嗎?在西南省時,周氏不在府里,她們母女可沒少給她使絆子,讓她吃了不少暗虧。
汶錦顧忌姐妹情分,不想打壓海珂,若海珂自己走彎路,她也不會去拉一把。
「對了,娘,皇上傳口諭召我們進宮見駕。」
「早就知道了,皇上的口諭上午就傳到你舅舅家了。」
「舅舅一家也去?」
「當然,我是外嫁女,周家還以他們為主。」
到了正院門口,周氏停住腳步,低聲跟汶錦交待了幾句。
母女進人進屋,見了海誠,商量明天進宮見駕的事。聽說長華縣主從宮裡回來了,海誠夫婦和汶錦趕緊去迎接請安,閑話宮裡宮外的事兒。
周氏幾經猶豫,還是把她父親是被逐出皇族的原裕郡王世子的事告訴了海誠和長華縣主。繼周氏的母親是北越公主的事公開之後,又無疑又是一個重磅炸彈。
海誠和長華縣主都很震驚,下人來報海岩回來了,他們才緩過神來。
第二天一早,海誠夫婦帶海岩和汶錦兄妹同長華縣主一起進宮了。
他們拐上直通宮門的朱雀大街,遇到了周家的車馬從相對的方向行來。周貯夫婦、周賦夫婦坐車,兩房四個兒子騎馬,跟隨的僕從不少,倒也整齊隆重。
到達宮門口,侍衛統領確認了他們的身份,沒有通報,就直接放行了。男子由總管太監引著去了前殿,女眷則被領到慈寧中見陸太後去了。
汶錦等人剛到達慈寧中門口,就有太監送來消息,說海誠父子和周貯、周賦等人由蕭梓璘安頓照顧,她這才放下心。海誠做官多年,進宮次數有限,周貯父子和周賦父子從未進過宮,她還真擔心他們照應不周,失了規矩禮數。
守門太監得了好處,未經通傳,就把她們領到了小花園。
時值盛夏,天氣炎熱。
小花園正中的湖岸上擺有桌椅几案,垂柳遮陽,用於待客,舒適清爽。
陸太后坐在湖邊的涼亭里,正和逍遙老王妃說話,銘親王妃和海貴妃不時插話湊趣。清華郡主和連純郡主正在湖岸上餵魚,一群丫頭圍著,自是熱鬧。
汶錦看到逍遙老王妃,趕緊低聲跟周氏做了介紹。周氏冷哼一聲,又告訴了她兩個嫂子,姑嫂三人的臉色都變得很壓抑,又帶出幾分警惕和不安。
長華縣主知道當年恩怨,明白周氏姑嫂三人的心情,拍了拍汶錦的手,走到了前面。她們在涼亭外給陸太后等人行了禮,有長華縣主做榜樣,禮數自是周全。
陸太后讓眾人免禮,微笑著看向周貯之妻文氏和周賦之妻楊氏。汶錦趕緊做了介紹,文氏和楊氏再次上前行禮,並奉上了送給陸太后的禮物。
陸太后的禮物。
文氏送的是上等南珠,每顆足有黃豆粒大小,圓潤整齊,晶瑩剔透,白、黃、粉三色,每色一百顆。南珠稀有珍貴,顏色鮮艷的更少見,這無疑是一份厚禮。
楊氏送的是紫金絞絲鑲芙蓉玉的鐲子,滿滿一盒,共六十隻。絞絲鐲子並不稀奇,關鍵是紫金名貴,又鑲上了芙蓉玉,做工也精緻,自是價值不菲。
陸太后和沐公主當年頗有交情,見到沐公主的後人自然高興。看到這麼貴重的禮物,她心裡不只欣慰感慨,更對周貯、周賦行事知禮滿意至極。
看到她們送的禮物,別說海貴妃和銘親王妃,就連走南闖北、見貫了好東西的逍遙老王妃都嘖嘖驚嘆。清華郡主沖汶錦眨了眨眼,拿起紫金鐲子就往手上戴。
「來來來,坐裡邊來。」陸太后沖文氏和楊氏招手,讓她們坐到了涼亭里。
隨後,陸太后又把周氏和長華縣主召進涼亭里,給她們賜了座。
清華郡主把紫金絞絲鐲子套到手腕上,輕盈晃動,「皇祖母,這紫金絞絲鐲子好漂亮、好精緻。去年孫女得了一副,也是紫金的,沒鑲芙蓉玉,還飄輕。」
楊氏送的紫金絞絲鑲芙蓉玉的鐲子每一隻造價都一百多兩銀子,自是厚重。
陸太后輕哼一聲,說:「哀家知道你的心思。」
「多謝皇祖母。」
清華郡主每隻手上套了兩隻鐲子,跪到陸太後腳下,迎著陽光搖晃。皓腕如雪,紫金璀璨,引來陣陣讚歎,也惹來銘親王妃嗔怪的白眼。
下人來報,說李太貴妃、端淑大長公主、裕郡王老王妃及明華郡主求見,並言明李太貴妃帶了貴客。陸太后的臉色變了變,讓銘親王妃接她們進來。
「皇祖母,下面逢年過節進貢的寶貝不少,可我沒見過這麼別緻的鐲子,您是不是捨不得賞我呀?」清華郡主撒嬌賣痴,陸太后又恢復了歡愉的神色。
就因為清華郡主喜歡絞絲鐲子,又沖南珠投去貪婪之色,為文氏和楊氏奉上的寶貝增值不少。陸太后高興了,周貯、周賦兩家連同周氏也就有了體面。
陸太后笑嘆道:「看你這麼喜歡這紫金絞絲鐲子,哀家就賞你兩對,賞琇瀅縣主兩對。連純郡主八月出嫁,賞她鐲子四對,南珠六十顆,算哀家給她添箱了。」
清華郡主挽著陸太后的手臂撒嬌,汶錦和連純郡主趕緊跪地謝恩。
「我怎麼忘了?快把這兩份厚禮收起來,賞賜給我們一會兒另外分出來。」
陸太后嗔怪一笑,「真是一副小家子氣,連純郡主和琇瀅縣主都比你強幾分。」
逍遙老王妃和長華縣主謙虛了一番,海貴妃跟著湊趣,氣氛和悅熱鬧了許多。
宮女剛把盒子蓋好,銘親王妃就迎著李太貴妃、端淑大長公主等人進來了。
端淑大長公主和李太貴妃等人給陸太後行了禮,又受了逍遙老王妃等人的禮。李太貴妃笑意融融落座,又一次故意賣關子說有件好事要跟陸太后說。
陸太后親自介紹了文氏和楊氏,又道:「周家的事你們也都聽說了吧?皇上說北越太上皇明天就到京城了,哀家就想把她們宣來見見。
哀家第一次見琇瀅縣主,就覺得她面善,卻總想不起她象誰,沒想到是沐公主的後人。哀家和沐公主頗有交情,璘兒能娶琇瀅縣主為正妃也是緣分。」
「太後娘娘心慈,珍貴情意,自然記著沐公主。」李太貴妃皮笑肉不笑,「逍遙老王妃看到琇瀅縣主和周夫人就沒想起故人來嗎?你和沐公主情分更深哪!」
李太貴妃嫉恨逍遙老王妃,跟沐公主也見過,彼此都沒什麼好感。她現在跟端淑大長公主走得很近,端淑大長公主可是恨逍遙老王妃和沐公主入骨的人。
逍遙老王妃笑了笑,說:「我眼拙,見她們時沒想起來,也是這幾天才知道。」
端淑大長公主看向逍遙老王妃,聲音沙啞,問:「表姐,淘寶居經營得還不錯吧?本宮聽說這些年淘寶居把津州和密州到港的精緻物件都壟斷了,各處的分店開了百餘家,賺盆盈缽滿。就是北越的太上皇知道,也會感嘆表姐經營有道。」
周氏聽她們提到淘寶居,想開口,被汶錦使眼色攔住了。
淘寶居是沐公主一手創辦的,逍遙老王妃佔一半的股,兩人合作經營。沐公主假死之後,淘寶居就由逍遙王府獨自經營,利潤規模都成倍增長。
李太貴妃和端淑大長公主都是居心叵測之人,兩人知道了周氏的身份,一來就提淘寶居的事,任誰都知道存心挑撥,也是在給陸太后難堪。
陸太后微微一笑,「御花園現在繁花似錦,現在時候尚早,我們去賞花吧!」
李太貴妃冷哼一聲,「我可沒心情賞花,不象太後娘娘這麼有閑情逸志。」
「你又遇上什麼煩心事了?」陸太后明知李太貴妃要給她添堵,仍客客氣氣。
「皇上把琇瀅縣主指給璘兒做正妃,鑲親王府和周家算是親戚了。有些事我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就要說句公道話。他們年輕不知事,我就要為他們操心,免得他們讓人欺負,我也跟著丟臉,太後娘娘說是不是?」
逍遙老王妃知道李太貴妃是沖她來的,在場人的也都明白。但她仍不動聲色喝茶,任由李太貴妃以義正嚴辭的口吻聲討她,也不在乎眾人
不在乎眾人的質疑。
無利不起早。
要說李太貴妃想為沐公主的後人討公道,不知別人怎麼想,反正汶錦不相信。
「我們是不是該表態了?」周氏輕聲問汶錦。
「先聽聽,你就裝作沒聽出來。」
周氏點點頭,沖逍遙老王妃輕哼一聲。沐公主臨終前想通了,也看透了,不再糾結於丈夫背叛,朋友出賣。可周氏仍恨逍遙老王妃,因沐公主不幸而記恨她。
「表姐,我們都年紀不小,貪多少也帶不到棺材里,你又何必呢?」端淑大長公主與李太貴妃互看一眼,也擺出一副要說公道話的樣子。
逍遙老王妃放下茶盞,冷笑道:「眾所周知,沐公主產業眾多,她銷聲匿跡時,淘寶居剛開辦了幾年,有分鋪十餘家,每年盈利七八千兩。
現在淘寶居開辦四十多年了,已有分鋪百餘家,每年盈利幾萬兩不等。不管淘寶居做多大,都是我和沐公主兩個人的,這些年的盈利也要分她一半。這幾天,我已親自把淘寶居的賬目梳理清楚了,賬本也送到了周家。
這四十餘年,淘寶居共盈利一百二十萬兩,周家該得六十萬兩銀子。昨晚再送賬本時,我也讓人送去了四十萬兩銀票,剩餘的二十萬兩我會儘快補上。
太貴妃娘娘和端淑大長公主都有除強助弱之心,不如讓周大太太和周二太太把賬本拿給你們看看,我送去的銀票你們也幫著驗驗真偽。」
周氏怔住了,她還想跟逍遙老王妃半智斗勇,爭取沐公主應得的利益。沒想到不用她勞心費力,逍遙老王妃就自己把賬目理清,交到了周家。
周貯夫婦和周賦夫婦都沒跟她提,她不知情,還怒氣沖沖準備爭鬥呢。
李太貴妃和端淑大長公主也沒想到逍遙老王妃會那麼大方,把那麼多銀子還給周家。她們低佑了逍遙老王妃的坦蕩,默默地栽了跟斗,也丟了面子。
陸太后笑了笑,說:「逍遙老王妃是公道之人,一向秉承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後輩之人不知她的心境,難免誤解,知道了,就該多學她為人處事。」
文氏忙說:「是呀!昨晚我們一家正商量進宮的事,聽說逍遙王府的長史來訪,都很吃驚。看到賬本和銀票,又聽長史官說明因由,我們就更吃驚了。收了銀票,我們仍不敢置信,怕有變故,又忙著進宮,一家人還沒商量這件事呢。」
聽到文氏的話,周氏鬆了一口氣。沐公主對兒女一視同仁,周氏分得的家產不比兩個哥哥少。涉及到淘寶居這麼多的錢財,哥哥嫂嫂應該不會瞞她。
李太貴妃暗暗咬牙,沒落了逍遙老王妃的面子,也沒得到周家人一句感謝的話,真是太失利了。陸太后臉色不太好,這倒讓她心裡舒服了一些。
「本以為周家是普通商戶,沒想到竟然是沐公主的後人。自我朝和親公主去世之後,北越的太上皇解除了囚禁,成了北疆霸主,這背景無人敢小覷。」李太貴妃笑意吟吟掃視眾人,目光落到汶錦身上,深深看了幾眼。
端淑大長公主也以別有意味的目光盯著汶錦看了片刻,又轉向陸太后,「本宮有個孫女,是二房庶出的,一直養在我身邊,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本宮想著就讓她給臨陽王殿下做側妃吧!連潔縣主到廟裡修行,臨陽王殿下差一位側妃。本宮和太貴妃娘娘、淑妃娘娘都說了,特來稟報太後娘娘。」
陸太后淡淡一笑,說:「正好,璘兒確實該有四位側妃。」
眾人各色目光投向汶錦,汶錦面帶微笑,滿不在乎,好像給蕭梓璘定側妃與她無關一樣。她確實不在意,只要蕭梓璘的心在她身上,自會把事情處理妥當。
她相信蕭梓璘愛重她,也能這些閑事處理好。
李太貴妃笑得生動,「大長公主放心,璘兒是有情有意之人,不會虧待你的孫女。只要琇瀅縣主有正妃風範,大度能容人,你孫女就不會受委屈。」
汶錦聽到李太貴妃藉機敲打她,仍是一副不慍不惱的模樣。端淑大長公主這個孫女是葉玉柔的堂妹,養在狠毒刻薄的祖母身邊,肯定也不是好相與的人。
她和葉家本就有仇,這人要是不懂規矩、不安分,直接送進鬼門關了事。就算是老實的,在她手下也不會有舒服日子過,誰讓這人姓葉呢?
陸太后看了看李太貴妃,「你那會兒不是說有好事要告訴哀家嗎?」
李太貴妃剛要說話,就有太監來報,說裕郡王老王妃帶客人求見。
「剛才來傳話的人就說裕郡王老王妃求見,和你們一起來的,怎麼沒見她呀?哀家光顧聽你們說話了,倒把她給忽略了,快請她進來。」
裕郡王老王妃扶著丫頭的手慢騰騰走過來,她身後還跟著兩個衣飾光鮮的婦人。那兩個女人一個五十歲上下,一個二十歲左右,都低著頭,很拘謹的樣子。
「快過來,給太後娘娘和各位貴人見禮。」
別人看到裕郡王老王妃對那兩個婦人很親切,都很奇怪。
周氏看到那個年紀大的婦人,愣了一下,又騰得一下站起來,咬牙切齒。
驚詫、責怪、猜疑、陰鷙的目光投向周氏,連陸太后都看向了她。那兩個婦人跪在裕郡王老王妃身後,年紀大的女人很恐懼,身體輕輕顫抖。
汶錦看到周氏失態,趕緊拉她坐下,握著她的手安慰。
能讓周氏反映如此強烈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周氏父親的表妹岳氏。就是因為岳氏想給周氏的父親做妾,才導致周氏的父親和沐公主夫妻反目。
周氏的父親帶著岳氏母子離開沐公主和兒女時,周氏年紀還不大。但岳氏其人已刻入她的腦海心田,那個女人故作柔弱的醜惡嘴臉她終身難忘。
「這兩人是誰呀?」陸太后想起了一些事,問話的聲音很淡漠。
裕郡王老王妃滿臉含笑,說:「回太後娘娘,年長的是妾身的兒媳,年少的是妾身的孫女。妾身這麼說,太後娘娘可能聽不明白。她們是原裕郡王世子蕭彤的妻子和女兒,蕭彤該稱妾身母親,她們也就認了妾身。」
「岳氏自哪門子的妻?連正經妾室都不算。」周氏忍耐不住,大嚷起來。
「皇上駕到——」
正在此時,皇上來慈寧宮了,眾人各色的目光才從周氏身上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