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最後的真相

國家實驗室內部，其實也有一個地方，是大部分研究員不能進入，甚至根本不知道其存在的。

這個地方位於地下十三層，禁衛森嚴，管理苛刻，在這裡效命的，都是研究員中的佼佼者，千挑萬選才能加入進來。

而現在，這個地方正一團亂。因為位於整個十三層中心，被層層保護起來的重要物品「樹心」，突然之間失去了生命跡象。

在研究員們打開重重門禁，進入到存放樹心的地方之後，果然發現，原本似乎永遠流動著碧綠的顏色，看起來賞心悅目的樹心，卻已經變成了一塊平凡普通的木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大概是此刻所有研究員的心聲。

不過他們都是訓練有素，雖然出現了這樣的異狀，但是很快又都冷靜下來，有條不紊的開始排查樹心發生變故的原因，另一部分人則開始測試遊戲是否也出現問題。

——畢竟，遊戲的根基就是樹心，現在失去了依附的根基之後，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甚至大家已經準備暴力切斷遊戲的鏈接，強制讓所有玩家下線，免得發生不可控制的意外。

然而令人驚奇的是，遊戲里一切如常，根本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研究員們面面相覷，面對這個情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好將事情上報，讓上面的人來做決定。

……

而這個時候，蘇起滿臉複雜的整理著自己的記憶，終於將整件事情理清楚了。

之前他所看到的記憶，其實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因為那棵樹始終只是一棵樹，所以知道的自然也有限。但菩提就不同了，他可以說是從頭到尾完全參與這件事，他的記憶中，關於這件事的部分，自然更加清晰明了。

原來，所謂開發一個網游，刺激樹心的活性，重新激發生機，不過是青藤糊弄那些研究人員的一個借口罷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讓這棵樹活過來。

或者說，讓這棵樹能夠作為一個人來活著。哪怕人的生命其實很短暫，遠不如樹妖長遠，但是青藤卻覺得，那棵樹一定是寧願過幾十年雖然短暫卻精彩的生命，也不願意幾百年如一日的做一棵樹。

何況這棵樹的生命眼看也快要走到盡頭了。

對了，從菩提的記憶里，蘇起得知了那棵樹的名字，菩提。而他所認識的那個菩提，其實是之前獲得的記憶中的青藤。

難怪他最關心的，是那棵樹究竟如何看待自己。

蘇起這會兒甚至有些後悔自己事無巨細全部說出來了，說不定留下一點懸念，反而能讓青藤留個念想。畢竟，在那棵樹的記憶力，他跟別人，其實也沒什麼不同。

言歸正傳，菩提，也就是青藤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後，一方面協助研究人員對樹心進行研究，開發所謂的「全息網游」，另一邊卻自己私底下做著另外都準備。

終於，在二十年前，遊戲研發取得了關鍵性的進展時，青藤也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他利用實驗室的便利，私底下製造了一具完美的軀體，又將自己的意識切割了一部分出來，附著在那軀體之上，然後偷偷的把人送了出去，讓「他」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長大。

看到這裡，蘇起只覺得渾身汗毛倒豎。因為那個被青藤費盡心力製造出來的所謂「軀體」，就是他自己！

難怪會有這樣一張顛倒眾生，完美無瑕的臉，難怪會十幾年如一日的待在一間屋子裡而沒有被悶壞，產生精神問題，難怪自己所找到的關於原身的東西那麼少，並且那麼含糊不清……難怪難怪！

到現在蘇起才終於知道了這一切的原因。而這個答案，卻是他無論如何想不到的。

之後，就像是青藤預料到的那樣，《華夏》的研究終於全部結束，向全民開放，蘇起作為一份子，自然也進入了這個遊戲之中。

第一次他進入遊戲的時候，一方面是因為他改換形貌，另一方面也是青藤對遊戲的掌控還不夠，所以竟然沒有發現他。直到他刪號重來，才終於被青藤鎖定，一步一步推著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最終繼承了那棵樹和青藤的所有記憶，得知了一切。

大概青藤唯一沒有料到的，就是蘇起會穿越過來，從而主宰了這具身體，讓他的控制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問題。不過好在，最後仍然是成功的走到了這一步。

而到了這個時候，蘇起融合了那棵樹和青藤的所有記憶，也接收了他們殘餘的力量，突破到煉神返虛，將自己這個身體的隱患徹底消除，也算是代替他們，得到了新生。

在青藤最後的記憶中，蘇起看到，他其實也已經發現了蘇起的不同之處，知道即便是計劃成功，出現的那個人，也不會是他心心念念的那棵樹。

但是一方面他已經將所有精力消耗在這上面，想要再來一次也不可能。另一方面，蘇起到底也有了樹的記憶，算是勉強達到了他的要求。於是青藤就帶著這種複雜的念頭，將自己最後的力量融入蘇起身體中，他自己和那棵樹，則從此消散。

將記憶整理完畢，蘇起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可真是夠神展開的。不過細細想來，之前卻也有不少鋪墊，只不過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更不可能往這個方向去想罷了。

這件事從來沒有他拒絕的餘地，現在知道了這個故事，也只能帶著他們的期許，繼續往前走了。

大概唯一能夠令蘇起欣慰的，就是自己的身體在得到了力量，突破了煉神返虛之後，徹底的被補全，視力自然也會恢復正常了。

想到這裡，蘇起心中也不由一陣激動。畢竟那些故事裡他只是旁觀者，但是視力卻是跟他自身息息相關的部分。在基因治療宣布無效之後，他原本以為自己要瞎一輩子了，卻沒想到峰迴路轉，竟然是這麼一個結局。

於是蘇起立刻收起其他的念頭，從客棧里出來，打算跟徐欽一起下線，用眼睛感受一下這個自己生活著的世界！

出了門，徐欽就立刻迎了上來，問他，「怎麼樣？」

蘇□□點頭，「都沒問題了，我們先下線吧，有個驚喜給你。」

徐欽有些疑惑的看了蘇起一眼，不過既然是驚喜，他當然不能追問，所以笑著點點頭，兩人便一起下線了。

蘇起從遊戲艙里出來的時候，徐欽照例已經等在他旁邊了。他站在那裡，用眼睛細細的描摹著徐欽的模樣。雖然在遊戲里曾經看到過，並且自認為已經將他的模樣刻入心底，不敢或忘，但是真正用眼睛去感受，卻還是不一樣的。

徐欽也看著蘇起，慢慢的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蘇起的眼睛，比平時明亮靈活了許多，而且打量自己的時候，不像平時沒有焦距，倒像是真的能看到自己。

「你……」他激動得差點兒說不出話來，「蘇起，你的眼睛好了嗎？」

蘇起含笑點點頭，徐欽便歡呼一聲，上前兩步把人抱進了懷裡。

「太好了，真好……」他一邊呢喃著，一邊捧起蘇起的臉，不停的吻著他的眼眶和眼角，聲音里滿是激動，「真好，蘇起……真好……」

「你不問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嗎？」蘇起也是滿心的輕鬆，忍不住笑著說。

徐欽便說，「對，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起簡略的將事情說了一邊，又問他，「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怪物？科研出來的成果，跟普通人還是不一樣的。」

徐欽連連搖頭，「怎麼可能？不管你是怎麼來的，都是我的愛人。何況你那麼完美，怎麼可能是怪物？」一邊說一邊親吻蘇起，用心動表明了他絕對不會嫌棄他。

蘇起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你吸收了他們的力量，豈不是說遊戲失去了支撐？」徐欽又問。畢竟，這個遊戲可是菩提樹的精神世界，現在菩提樹失蹤了，遊戲會怎麼樣？

蘇起說，「不，我感覺……我好像取代了他。也就是說，遊戲變成了我的精神世界。但是又不準確。」

「不準確？什麼意思？」

「就是說，遊戲並不是運用我的精神力量來進行發展的。實際上他已經形成了里自己的規則，自己產生力量來推動世界進程。說是我的精神世界，不如說，這個精神世界暫時落在了我身上。」蘇起努力的解釋著這種感覺。

「暫時？」

「大概如果我死了，它會轉移到其他地方去吧？」蘇起不確定的說。

徐欽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說，《華夏》已經變成了一個獨立存在的世界。雖然以遊戲為名，但不管是你也好，還是開發人員也好，都不能夠再對它進行任何更改？」

「應該是這樣。具體是怎麼運轉，我也不太明白了。」蘇□□點頭。

「聽起來很玄幻。」徐欽想了想，說，「但是這樣一來，華夏就能夠永遠存在了吧？這個世界會一直發展下去，不管有沒有玩家。這樣感覺也很不錯。」

「是啊，」蘇起附和道，「就像是，那棵菩提樹還存在著一樣。」

也許，這的確已經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