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再增聲名詩成百篇【1】
看著窗外的第一場喜雨,嚴嵩站在書桌之前,手持狼毫,在面前的雪白宣紙之上一揮而就:
沐浴蒙春寵
滌塵伴牡丹
香清無幾日
婀娜點良園
何主風頻起
嬌嬈承微寒
片片舞紅綃
朵朵盡展顏
杖刑后的第三日,卻是少有的清閑,先前的訪客能來的皆已經上門,到了今天終於能安下心來完成弘治皇帝給他布置的家庭作業來。
嚴嵩很是愁苦,自己現在處的這個年代可是那朱和尚建立的大明朝啊,現在又是台閣體盛行的年代,雖然有人(李夢陽等)最近大肆提倡復古之風,但是所謂的復古,卻是純純的歸於魏晉,這未免又矯枉過正偏激的很了。
在這個時期,詩風可謂紛亂複雜,所以嚴嵩在落筆之時心中也只能是一味的求穩了,自己這百首詩作,可是要直接呈達聖聽的,稍有疏忽,便是萬劫不復。
對於那種辭藻華麗,意義空洞,一位媚俗的台閣體,他嚴嵩無論是前生還是前身,都很是不屑,然而,形勢逼人強,自己畢竟算是一個新人,雖則因著中狀元,選庶吉士等等在京城中薄有名聲,但是根基實在是太淺,嚴嵩不是個愣頭青。
所以說,嚴嵩不管是剽竊的他人詩作也好,還是自己絞盡腦汁的自作也罷,雖然不類台閣體那種空洞媚俗,也沒有仿古風以情作詠,斟酌詞句,盡量做到情景皆佳,辭藻上也力求華麗一些,而其中也不能缺乏了自己感情的書錄。
難啊難啊,百首詩作說多不多,說少卻更是不可能,加上這分寸的掌握讓嚴嵩如履薄冰。
嚴嵩本不是一個畏縮之人,怎奈到了這個時代,他那寬闊的肩膀之上卻是擔負著太多的責任,嚴嵩不想做奸臣,這是他醒來的那一刻便下定的主意,但是,他也不可能去做那等只知剛硬的諍臣。
奸臣雖能讓他活的逍遙自在乃至重權在握,可身後那百世罵名......嚴嵩想想後世之中對自己現在這個身軀的評價與演繹,想想都是通體森寒。所以,這奸臣是萬萬不能做的。
嚴嵩只想做能臣,干臣,海剛鋒那種留名千古不是他的目標,蔡京、高俅等惡名千古更不是他的心愿,而眼前自己便有一位很好的學習榜樣,那就是自己現在的尊師----大學士李東陽!
嚴嵩崇拜他啊,這老爺子可是個地道的混子啊,好名聲有,壞名聲他也有,不過那老人家都被人三七開,他嚴嵩能混到自己尊師這個程度上也就心滿意足了!嚴嵩想到這裡,忍不住自嘲的一笑,卻原來,老天爺把自己用一個炸雷送到了這大明朝,卻是讓自己當混子來的,那就混吧!
提起筆來,又是一陣揮動:
入瓶過十日
愁落幸開遲
不借春風發
全無夜雨欺
香來清凈里
韻在寂寞時
絕勝山中樹
遊人或未知
書寫罷,將筆擱在青玉筆架之上,雙手將這張宣紙端了起來,用嘴輕輕的向上面吹著氣,待得墨跡稍干便要放到一邊的那摞文稿之上,卻突然間眼神一凝。
也巧了,兩首詩中都出現了一個日字,而且又都書寫在一張宣紙之上,哪怕是分開的兩首,在評解起來也是微微的瑕疵,旁人怕是要說聲詞窮了,有了此想,嚴嵩沉吟著,便想將這個日字用別的給替換掉,唉,這台閣之風卻是害人匪淺啊,怕是自己這百篇詩作在抄寫之時還需多加小心呢,同樣的字,最好間隔大些,省的頻繁出現在人們眼前,顯得太過重複。
嚴嵩在這裡信馬由韁的大發感慨,窗外的細雨卻是更加的密實了,廊檐之上的滴水由顆顆珍珠落玉盤,乃至到了現在的連成一線,正在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表弟,你前日里讓我去尋那生養了小牛的乳牛,為兄現在可是尋到了呢」!一面合起雨傘甩落上面的雨水,周文將身上披著的一件夾袍脫下來放到一邊的一個空著的椅子上面,面帶喜色的向嚴嵩說道。
「好啊,是哪裡的」?嚴嵩想製作藏靈菇酸奶,沒想到這年月想要尋著一頭乳牛卻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城中自是沒有,只好央告自己的表兄,到郊外去找。
「是城外孫家裝孫員外的,孫員外的畜欄里正好有兩頭黃牛生養了小牛,我跟他一說是你這個狀元公要牛乳拿來配藥用的,孫員外二話沒說,就要讓人給你牽來呢,只是今日這雨下的巧了些,只等明日晴天,孫員外便會讓他家的下人將那乳牛送來。
「恩,好,表兄,這事可是真的勞煩你了,不過,那乳牛牽來之後,表兄還得繼續幫小弟給照看著啊,小弟現在可是沒有時間照應呢」!
「自家兄弟,說這話作甚,為兄所學有限,現在在這事情上能幫上你,為兄的樂意還來不及呢!」
「恩,光有了乳牛還不成,表兄你還得幫小弟去那街上的店鋪之中尋幾個細瓷的罈子來,再買些烈酒,恩,若是有那瓷制的羹勺,也需要幾個,若是沒有,銀的也行,還有就是趁這幾日,尚需要收拾出一間凈室,同時,咱還需到那存冰的人家尋些冰塊來的」。
「哦,這些事情你就放心的交給為兄去辦吧,只是為兄實實的有些好奇呢,賢弟你這是要配製什麼藥物竟是要用牛乳的」?
「算是一種湯飲吧,此物卻是對人的腸胃大有好處」!
「好吧,看你也是有事的,為兄就不再打攪你了」說完話,周文重又披起了夾袍,頂著雨傘走出門外。
嚴嵩目送表兄出去,遂坐到書桌旁邊,拿起寫好的那摞文稿,審看之前,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卻見茶水之中漂浮著一隻小蟲,看著這茶水中的小小飛蟲,嚴嵩不禁又動起了心思,出神之中隨手將手中的茶杯一傾,潑出了窗外......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