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露出一塊大石頭【2】
「此事不必再議了,朕以為馬文升等言切中時弊,戰備武修乃重中之重,卿家等悉令施行便是,朕乏了」……說完此話,弘治已是滿臉的疲憊。
見皇上如此表情,三大學士張了張嘴,卻是再沒言語,看了看垂首門口的嚴嵩,便先行離開了。
「嚴嵩,你有何事」?聲音中暗帶沙啞,弘治從書案後站起來沖嚴嵩示意且隨自己前去,步履之間稍可見蹣跚之態。
嚴嵩看著弘治的背影,心中不禁暗嘆:「這位人君也是中國歷史置砂鍋少有的一代明君了,可這身子也是衰老的厲害,剛剛三十幾歲的年紀,鬢邊白髮卻是猶如星霜。
出了御書房,君臣兩個一前一後的穿過迴廊,眼前豁然開闊,花香滿枝鳥鳴啾啾,卻是不大的一個園子,幾壘假山之側,清水微波的一個池塘,假山下,是幾個稍經雕琢的石凳,弘治徑自做到了一張石凳之上,示意嚴嵩也坐下后,從身邊撿起一枚小小的石子投入了湖中。
看著水面上盪開的層層漣漪,弘治卻是輕聲的嘆了一口氣,「看這水中的魚兒,被人給餵養的熟了,適才朕往裡面投一石子,這些個魚兒卻是不辨真偽紛紛過來強食,此時間若是你伸出手去便可撈起,絲毫沒有魚兒的警覺,哎,這溫吞安逸最是耗人利氣,邊關有報,那小王子又蠢蠢欲動,超重諸臣卻是因著去年勝的輕易,認為不足癬癤,可知道,我大明便若這潭水,臣民便若魚,而周邊諸鄰卻是猶若眈眈而視的貓兒,若是這魚兒稍稍大意,便有被貓兒擄食之險」。
「嚴嵩,我知你甚有見識,諸般所謂不似他人那等拘泥,你可知,在此一朝,內憂不足為患,外患也不足為憂,可這內憂外患若是齊來襲我,便是大大的憂患」!
「皇上,適才與三大學士所議可是有關軍備」?
「恩,兵部馬文升鑒於我朝近來天下無事,京軍疲睏,戰馬消耗,兵器不精,操練無法,而韃靼諸部雖進貢如常,卻隱有大舉入寇之謀,特請乞嚴修武備,以防不測。可這滿朝的大臣哪,卻皆言此事無妨,呵呵,無妨么?是真箇無妨么」?
嚴嵩聽著弘治這些猶如牢騷的言辭,心中卻不知如何作答,從本心之中,嚴嵩此時不想再給這位操勞國事疲憊不堪的皇上再次添堵,怎奈所涉之事又此般重大,不說是不行的。
「皇上,這整治武備之事卻是勢在必行,但此事涉及甚廣,雖則急切卻也只能緩緩圖之,文人治國,武將安邦,文武協同才是興國之策,缺一不可。當今文事俱興,自有明以來,召舉賢才不知凡幾,然這將官之才卻是寡了些了」。
「哦,可嘆滿堂諸臣,竟無一人有卿之見識,卿既知此,當也有解決之策了」?弘治先是自己的一番牢騷而已,歲之嚴嵩才學見識都非凡,卻也沒指望在此事之上嚴嵩會有什麼高明的建議,然而嚴嵩的一番話語,卻是與馬文升等所上奏摺的內容不謀而合,這下子卻是讓弘治驚嘆嚴嵩的才幹了。
所謂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那純屬是糊弄那些鄉農的說法,天下事何其繁多,便是你閱盡天下經史子集,怕也還有未記之事,何況能閱盡天下經史者,不是神仙也是怪物了,天下事物浩若星繁,誰敢說盡知於胸。
弘治雖然知道嚴嵩才學是有的,但也知道嚴嵩入朝為官也不過是半年的時間而已,就是再聰慧,也難免有不足的地方,文事上可謂盛名累累了,沒想到在治國見識上,還能如此可心呢。
「皇上」嚴嵩見弘治看著自己不說話,以為這位皇帝陛下還等著自己往下說呢,雖然作為一個穿越者,縱使是擁有了少年嚴嵩的記憶,嚴嵩對這個時代的了解也還是膚淺的,可嚴嵩勝在來自後世,那份事後諸葛的優越性卻是能讓他能做到沒吃過豬肉卻看到過豬跑的后見之明。
「萬事之興皆在於人,若想整飭軍事武備,微臣以為,還需從人這一因素下手」什麼最重要?人才最重要,這話嚴嵩聽的耳朵都生出繭子來了。
「那又需要如何入手呢」?弘治問道。
「人才最重培養,怎奈字唐衰之後,我華夏諸朝卻是最重文事,卻將武事荒廢千年,到如今,連街上乞丐行路之間都四平八穩效那腐儒之風,民風尚文棄武之甚可見一斑,然此時若是想重拾武風,急切之間卻難得培養了,為今之計,只有搜羅詔舉最為可行」。
「恩,卿這番言辭,若是那馬文升劉大夏等人聞聽,怕是立時便要引卿家為知己了呢,那馬兵部等人在位為官十數載自是有其見識,沒想到卿家如此年紀些許經歷便可如此清楚的認識到此,卿家之才,朕已不可度了」!
本來是想跟皇帝說說白蓮教暗中挖掘地道的事情,沒想到卻陪弘治談起了國事,雖然皇帝那邊誇獎連連,但是嚴嵩猛然醒覺,自己跟皇上說這些可是有些逾越的狠了,但話已出口,收回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皇上,微臣也是憑著自己心中的一些感觸胡亂說的,此事何等重大,想馬兵部等既然上述言陳此事當已經有了定策,微臣些許妄謬之言,還請皇上恕嚴嵩狂縱」。
「朕不怪,所謂少年氣血罷了,歲有失穩重,可如今我大明朝堂恰恰缺的就不是持重,缺的正式這股血氣之勇呢」!
岔開了話頭,嚴嵩將自家府中後院之事跟弘治說了一遍,弘治聞言卻是一笑:「此事可謂怪誕荒唐了,狡兔三窟,那白蓮教的李教主可深擅此道呢,自先皇在日,就對此獠窮搜天下,尚未能抓獲此賊,我還當其人有何異能,卻原來也不過就是個只知打洞的鼠輩罷了,此事既然交予你管,你煙熏也好,灌水也罷,隨你處置了」!
「皇上,微臣原本想慢慢的布下羅網,將這些反賊一網打盡,可現在表現出來諸般種種,想緩緩圖之卻已經是不可能了,先不說這地道究竟通往何處,便是那侯德健之事,微臣回去細想起來就不禁悚然而驚,事涉陛下安危,微臣不得不謹慎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