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賈母前段時間因為貪吃,多吃了半個鮮桃,結果拉肚子了,精神也有些不濟,所以對外事不是很在意,她忽然聽聞此事,猛地抬起頭來,「你說什麼?四丫頭的嫁妝被內務府送了回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何沒有人跟我說?」
王夫人紅了臉,為了配得上四丫頭的身份,四丫頭的嫁妝多半是老太太的私房,賈珍為了表現,也出了一部分,結果內務府一個沒要,全都送了回來。王夫人本就心疼的要死,在她眼裡,那些可都是寶玉的啊!如今被送了回來,王夫人便留了下來,並不曾還給老太太。
薛寶釵見狀,心中嘆了口氣,上前半步說道:「前些日子,剛好老太太身上不大爽快,太太便沒有告訴老太太,那些東西還都在庫房裡放著呢!老太太可要看看?」
賈母看到此情此景,哪裡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她唾了王夫人一臉,「你個眼皮子淺的東西!眼裡只看到的眼前的利益,哪裡想的到這裡面的深意啊!怪不得今日這樣奇怪,我們身為四丫頭的母家,居然連送她一程的資格都沒有!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在裡面!珍哥兒,咱們家恐怕是遭了上頭的忌諱了!」
賈珍心裡一咯噔,有些懷疑,他抬起頭來,「老太太,不應該吧!咱們家宮裡還有兩位娘娘,賈嬪娘娘還身懷有孕,四丫頭剛剛成了公主和親去了,咱們家正是聖寵濃厚的時候,怎麼可能啊!」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一陣驚叫聲,賈母等人不悅的看了過去,王夫人皺著眉頭,「寶丫頭,這是怎麼回事?誰這樣大膽?這樣大呼小叫!」
薛寶釵剛想說些什麼,門外傳來尤氏的哭喊聲,「老太太!太太!老爺!」
賈母一聽不對,立刻坐了起來,厲聲道:「怎麼回事?」
門外尤氏和胡氏婆媳兩哭哭啼啼的跑了進來,看到賈珍驚喜的撲了過來,「老爺,不好了,咱們府被抄了,蓉哥兒被關了起來,現下正有一對兵士往這邊來,說要羈押了老爺去呢!老爺,這可怎麼好啊?」
旁人聽了這話還好,唯有賈母,一個白眼直接暈了過去。王夫人和薛寶釵立刻手忙腳亂起來,掐人中的掐人中,熬參湯的熬參湯,叫太醫的叫太醫,亂成一團。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尖叫聲,片刻間,一對銀甲森森的兵士沖了進來,看見賈珍,二話不說,押著就走!
尤氏和胡氏只知道哭,一點主意都沒有!王夫人只氣的臉通紅,她自認為身為貴妃之母,何時受到過這樣的侮辱,這些人好沒禮貌,就這樣闖了進來!她倒是半點沒想到寧國府被抄家之後會不會輪到自己家?
倒是薛寶釵,上前了幾步,「這幾位軍爺,不知珍大哥哥犯了什麼錯?還請告知。」
領頭的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此乃朝廷大事,豈是你一介內宅婦人能知道的!帶走!」那人大手一揮,將賈珍綁著帶走了,尤氏和胡氏卻像是被人忘了一般,留了下來。
此時賈母悠悠醒轉,「珍哥兒呢?」
尤氏撲了過來,「老太太,你救救我們老爺吧!」說著捂著帕子哭個不住。
王夫人氣的臉紅脖子粗,「這些太無禮了!居然就這樣闖了進來!老太太,他們眼裡還有娘娘嗎?」
賈母無奈的嘆了口氣,她如今渾身無力,「你知道什麼,娘娘恐怕也好不了了!」
王夫人這才怕了,「不會吧!怎麼會牽扯到娘娘身上去呢?娘娘身處內宮,關娘娘什麼事啊!不行,我得讓人去打聽打聽!」
薛寶釵一把拉住了王夫人,「太太,如今這情狀,貿然打聽,只會惹來是非。不如,讓我哥哥去」
薛寶釵話音未落,黃鸝兒慌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二奶奶,不好了。不好了。咱們家大爺被抓了,大奶奶帶著嫁妝回娘家去了,太太暈倒了,二奶奶,你快回去看看吧!」
饒是薛寶釵城府再深,在這一連串的打擊之下,也有些經不住了。她身形微晃,勉強讓自己穩定下來,深吸了幾口氣,看著淚流滿面的黃鸝兒說道:「到底怎麼回事?大爺好端端的怎麼會被抓起來?你說清楚!」
黃鸝兒邊哭邊說,「奴婢也不清楚。還是太太身邊的同貴跑來說的。好些是大爺當年打死人的案子被人揭了出來,衙門將大爺鎖了去,大奶奶一聽,當時就帶著人回娘家去了,隨後又讓人將大奶奶的嫁妝全部拖走了。太太又急又氣,也暈了過去。」
王夫人嘆了口氣,「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寶丫頭,你收拾收拾,回去看看吧!若需要什麼,使人回來說一聲。」雖然覺得有些晦氣,可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探春這一胎也不知是男是女,暫時還離不得薛家呢!
薛寶釵渾身冰冷,她不似王夫人那般無知,今日乃是賈家四姑娘,如今的韶華郡主遠嫁和親的日子,這本應該是賈家最輝煌得意的時刻,可如今圍繞在賈家這一系列的事,讓薛寶釵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薛寶釵抬起頭看了看賈母,只見她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只說了句,「你去吧!寶玉呢?讓寶玉到我這裡來!」薛寶釵深知,賈母也有了同樣的預感。只是,賈母如今也回天乏術,只能寄希望於一切不過是她們的猜測!
「老太太,你還好嗎?」賈政匆匆趕了過來,急道。
賈母嘆了口氣,「你從哪裡來?今日怎麼沒見到你?」
賈政皺著眉頭,「北靜王府的長史一大早叫了我去。老太太,此時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聽說似乎是因為珍哥兒假借聚眾賭博,實則意圖造反。珍哥兒到底有沒有做過這些事?」賈政看著尤氏問道。
尤氏哭紅了眼睛,搖著頭,「老爺向來不跟我說這些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賈政嘆了口氣,「珍哥兒糊塗啊!如今,你們先在這安心住著,我再去北靜王府問問,韶華公主方才出嫁,聖上不會不給韶華郡主面子的。老太太,兒子先去了。」
賈母有心說些什麼,最後卻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們先下去洗漱一番,安心住著,咱們二府同氣連枝,必不會坐視不管的。先看看情況如何。」
尤氏和胡氏哭哭啼啼的下去了。薛寶釵低著頭,「老太太,太太,我先下去了。」賈母和王夫人嗯了一聲,薛寶釵方轉身走了,剛走到門口,王夫人身邊的彩霞急匆匆走了過來,「老太太,太太,不好了!」
賈母疲憊的閉上眼睛,「又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彩霞哭著說道:「方才二門外傳來消息,王家舅老爺回京述職的路上一病沒了!」
話還沒說完,王夫人眼一翻,直接暈了,身後的丫鬟沒反應過來,來不及攙扶,王夫人的頭,結結實實的砸在了青磚上!
薛寶釵慌忙跑了過去,,試圖扶起王夫人,卻因為驚慌失措渾身無力,好在丫鬟們反應了過來,忙手忙腳亂的扶起了王夫人。薛寶釵用力掐在了王夫人的人中上,王夫人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薛寶釵,哭了起來,「寶丫頭,你舅舅他,他!」
薛寶釵悲從中來,終於忍不住也跟著哭了起來。賈王史薛四家,唯有王子騰手握實權,職位最高,王夫人和薛寶釵也因著王子騰的關係腰桿挺得筆直,就連元春等人在宮裡也受益良多,如今王子騰忽的死了,那真是大廈將傾的趨勢啊!
賈母也忍不住哭了,一時間,屋子裡竟全是女子們的哭泣聲。這時候,賈寶玉忽然來了,他手裡捧著一束花,詫異的說道:「咦,老太太、太太,寶姐姐,好端端的你們哭什麼啊!外面的紫薇花開的正好,我親手摘了些來,給老太太賞鑒呢!」
薛寶釵看著一無所知,毫無擔當的賈寶玉,哭得更凶了。為什麼,眼前這個空有一副臭皮囊,實則一無是處的男人會是自己的丈夫,賈家的希望?都說寶玉是個有造化的,如今賈家的危機就在眼前,他倒是挺身而出,化解危機啊?可是他不會,只能摘花插柳的,附庸風雅!
賈母和王夫人卻忍住了眼淚,到底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別平白嚇壞了寶玉。賈母向寶玉招了招手,賈寶玉溫順的在賈母身邊坐下,賈母摟著寶玉對王夫人說道:「你還是先回王家一趟吧,看看到底怎麼回事,還有,出了這樣的大事,王家如今肯定已經亂成一團了,你還是先回去幫著料理料理吧!」
王夫人有些心動,可又擔心賈家的狀況,賈母揮揮手,「放心吧,還有兩位娘娘在呢,賈家倒不了!寶丫頭也回去看看,你們婆媳兩一起吧!」
看著王夫人和薛寶釵婆媳兩出了門,賈寶玉還是一副不明所以的天真模樣,賈母在心裡嘆了口氣,「寶玉啊寶玉,你到底何時才能開竅呢?賈王史薛四家,王家和薛家已經倒了,賈家也倒了一半,幸好還有個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