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賈母本想著自己一把年紀了，林黛玉此時又出了月子，也不好不見自己，到時候，自己在她面前哭訴一番，她看在敏兒的份上也不好袖手旁觀。只要恪孝王爺肯出手，賈家一定平安無事的。其實除了恪孝王爺，還有林如海。只是，林如海這段時間非常忙碌，經常十天半個月的不回府，自己總不能上衙門堵著他吧！算來算去，只有柿子撿軟的捏，去找恪孝王妃了。
其實恪孝王妃也算不上什麼軟柿子，尤其是她背後還站著一個親王。若是平時，賈母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找上林黛玉。她一向認為，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她原打算是想在寶玉襲爵的時候，動用這個關係的。恪孝王妃閨中時和寶玉關係也不錯，自己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由不得她不贊成。只是，眼下，賈府的危機迫在眉睫，只能先度過眼下的困境再圖謀其他了。
賈母坐在轎子里思索著待會見到了林黛玉該如何開口，該怎麼說才能最大程度的引起林黛玉的同情心，該怎麼做才能讓林黛玉出手？可是讓她感到意外的是，恪孝王府直接讓她吃了個閉門羹！
「你說什麼？」
「老太太，王府的人說了，皇後娘娘見最近天氣不錯，請王妃和小世子去皇後娘娘的莊子上賞花去了，十一皇子和八公主也一同去了。王爺昨兒個和聖上商談國事，耽擱的太遲，直接宿在宮裡了。」鴛鴦覷著賈母的臉色，吞吞吐吐的回道。
賈母面紅耳赤，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按說上門拜訪，都是要提前幾日遞拜帖的，說明什麼時候來拜訪，這樣主人家才有準備的時間。只是賈母一向仗著自己是林黛玉的外祖母，來往王府的時候，從來不曾這樣行事過。如今可好，被生生打了臉！
要知道，為了從情理上威脅林黛玉，賈母此行可是擺出了一品國公夫人的依仗，大張旗鼓的往王府而來，就是怕恪孝王爺和上次一樣，借著林黛玉在坐月子，壓根不讓她們見面。可誰曾想，人家壓根不在府里。賈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回府！」賈母咬著牙從牙縫裡說了這幾個字！賈母剛剛回府，賈政和王夫人等就迎了出來，「老太太，怎麼回來的這樣快？」
賈母面色鐵青，一言不發，徑直往裡走去。鴛鴦小聲的解釋道：「王妃和世子被皇後娘娘接了去，王爺昨晚宿在宮裡。」
賈政有些失望，怎麼會這樣。
一行人在賈母屋子裡坐下，王夫人此時有些忐忑不安，若說之前仗著元春和探春的勢，王夫人並不把眼前的困境當回事，可自從知道張公公消失了，她就開始擔心起來。「老太太，現在可怎麼辦啊？」
賈母一肚子火正沒地方發呢，王夫人剛好撞了上來，立刻劈頭蓋臉一頓罵，「慌什麼慌！若你沒把柄在人手上，何至於這樣緊張！若是因為你連累了娘娘，連累了賈府，我看你如何自處！」這是說的王夫人之前收利子錢的事了，賈母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自家有什麼差錯，剛好王夫人又自己撞了上來，賈母樂得發作她。
王夫人面色雪白，她也是當祖母的人了，如今在兩個兒媳婦面前被婆婆這樣斥責，叫她臉上如何能過得去，只是眼下她也顧不得這些了，只要賈家平安無事，娘娘平安無事，這些屈辱，以後再慢慢算！
賈政也瞪了王夫人一眼，「老太太，不必急，賈嬪肚子里還懷著皇嗣呢，看在皇嗣的份上，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麼事！且咱們府里沒有珍兒那般大膽妄為的人！」
賈母哼了一聲，眼角在王夫人身上掃了掃，「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為好的，誰知道她內里到底是什麼樣子！如今，只盼望聖上看在賈嬪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唉！老天保佑，保佑賈嬪此次平安生產，生下一個健康的小皇子。」
賈母這樣一說，賈政、王夫人等人在內，不由得都在心裡默默祈禱起來，李紈也不例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個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可是，賈家人的祈禱並沒有成真。當天晚上，有孕快三個月的賈嬪，又小產了！這也罷了，往日也有妃嬪小產，聖上不但不怪罪，反而更憐惜了幾分。賈元春也是這樣想的，因此並沒有當一回事，只是有些懊惱，這賈探春的身子也不見得多好啊！這都第幾次了！實在不行，換一個人吧！賈家沒有合適的，那薛家呢？聽說寶玉媳婦可還有個堂妹，長得也是國色天香嬌媚可人呢！而且，人家父母雙亡，薛家又已然敗落了，豈不比探春好的多！
賈元春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想著待會等聖上來了，可以趁機提一提。
誰知道，等了一晚上，也沒等到聖上的蹤影。元春有些氣急，這是怎麼了？以往不會這樣啊！
抱琴走了出來，「娘娘，賈嬪娘娘那裡已經收拾妥當了，您可要進去看看？」抱琴的意思是問元春要不要進去安慰安慰幾句，畢竟小產是很傷身的事。若以後還要用賈嬪，示好是在所難免的。
賈元春沒好氣的說道：「有什麼好看的。沒用的東西，連個孩子都保不住！回去吧，眼看著聖上今晚是不會來了。對了，朝堂上最近可是有什麼大事？聖上一向很寵愛三妹妹的，對三妹妹這個孩子也十分看重，隔三差五的就會親自來看的。怎麼這次沒來？」
抱琴搖搖頭，「娘娘，您忘了，自打賈嬪娘娘懷上這胎開始，鳳藻宮的人就閉宮不出了，外面的事自然不知道。娘娘若想知道，明兒一早奴婢出去打聽去。」
賈元春打了個呵欠，點點頭，「恩，辛苦你了。」
偏殿內，賈探春如同死人一般躺在床上，侍書淚流滿面，「娘娘，你若是難過，就哭出來吧！別傷了身子！」
賈探春一言不發，半晌后，緊閉的眼角流下兩行清淚，侍書見了，愈發難過了！她家娘娘怎麼這樣命苦，雖說有了那生子丸，可娘娘接連懷了幾胎，卻都沒有好下場！「娘娘，日後這個生子丸還是不要服用了吧！您看看這幾次有孕，都您的身子要緊啊！」
賈探春忽然動了動，然後，她猛地睜開眼睛，「侍書，你方才說什麼？」
侍書眨了眨眼睛，「奴婢說生子丸不要用了。」
「寶姐姐送來的生子丸還有剩嗎？」賈探春一把抓住侍書的胳膊，瞪大了眼睛問道。
「還有一丸，娘娘您？」侍書猶豫著說道。
「你把它拿過來！」賈探春深吸了幾口氣說道。
侍書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娘娘！」
「快去！」賈探春惡狠狠的低吼道。侍書不敢違逆她的意思，只好去了。侍書走後，賈探春一下子癱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她知道，自己失寵已然成了定局，能孕育子嗣是件好事，可像自己這樣的情況，聖上是絕對不會再讓自己有孩子了！而自己一旦失寵，又因為頻繁流產傷了身子，對賈元春就沒有了利用價值，她絕對相信，自己的這位嫡姐會毫不猶疑的將自己踢到一邊！到時候，不光自己沒有了出頭之日，就連姨娘和環兒也沒有好日子過！
不行，她不能就這麼躺著等死，就算要死，她也要拉個墊背的。就算要死，她也要為姨娘和環兒鋪好路！
燈影搖曳下，賈探春的眼裡滿是光芒！
侍書將生子丸拿了過來，賈探春艱難的坐了起來，將盒子握在手心裡。掀開被子，想要下床。侍書一見急了，忙阻止道：「娘娘，您才小產過，太醫叮囑了您要卧床休息的。」
賈探春搖搖頭，堅持下了床，「侍書，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你扶我去乾清宮。我有重要的事要稟告聖上！記得，要避開姐姐的耳目！」她緊緊抓著侍書的手，侍書可以感覺到她在顫抖！侍書拿袖子擦乾了臉上的眼淚，堅定的說道：「是！奴婢知道了！可是娘娘，外面冷，您還是披上件披風吧！」
不管姑娘去見聖上是為了什麼，生也罷，死也罷！自己都會陪著姑娘一起去的。
賈探春感動的看了侍書一眼，若說自己一時糊塗，被富貴榮華眯了眼進了宮，成了嫡姐的生子機器，最後悔的莫屬帶了侍書進宮！最後，還要連累她和自己一起。這件事一說，結局好點的，就是老死宮中，結局差點的，也不過是個死字！自己是無所謂的，只是可惜了侍書。
侍書拿過一件白色披風，細心的替賈探春披上了，「姑娘，咱們走吧！」賈探春見侍書用的是家裡的稱呼，眼一紅，眼淚就流了下來，「好侍書，委屈你了。」
侍書攙扶著賈探春，聞言反而笑了，「姑娘說什麼呢！能服侍姑娘一場，是我的福氣！」
賈探春也沒有多說什麼，她擦乾了眼淚，慢慢往前走著，「你放心。你我已然如此，我定會安排好你的家人。」
侍書笑了笑，「姑娘不必費心了。我五歲來了姑娘身邊，就沒打算離開過姑娘！至於我家裡人，各人自有各人的定數，勉強不得。姑娘，這邊走。」
黑暗裡，主僕倆相互攙扶著往未知的未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