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護車在前往醫院的途中，醫護人員一邊替唐正鷹包紮傷口。

唐正鷹在救護車上暍了一些水，也吃了幾粒當地熱情婦人在他被送上救護車前送來的生蚝，他感到精神好了許多，加上平常他有在鍛練身體，一瓶點滴還注射不到一半，體力已慢慢恢復。

唐正鷹閉上眼睛假寐著，落海前最後的記憶，至今還清晰的停留在他腦海里。

他很想忘掉那一場宛如惡夢般的車禍，可是偏偏越想忘記，就越忘不了……

吱——砰——

突然，一聲巨響傳出，緊接著，一股嗆鼻的燒焦味瀰漫開來。

唐正鷹一睜開黑眸，隨即救護車的後門被撞開，而他就這樣跟著擔架飛出去。

他反應極快的弓起身子，雙手抱頭，接著，他與擔架重重的跌落到田裡。

「嗚……」唐正鷹感覺全身的骨頭都散了，不禁痛苦的低聲呻吟著。

良久，他緩緩的坐起身子，回過頭去一探究竟。

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牛群，一聽到救護車的聲音，就像發了瘋似的全部沖了上來，所以兩邊就撞上了。

此刻，現場十分混亂。

牛群的主人驚天動地的大哭大吼，因為他好幾隻牛被卡在車子底盤，於是，警方和醫護人員全下車去處理，根本沒人理他。

唐正鷹因心頭挂念著家人，又不好意思打擾警方，於是決定向附近人家借用電話，跟住在台彎的小妹聯絡。

他抓緊著裹住身子的毛毯，沿著田邊的小路，打著赤腳往前走。

他原本以為可以很容易就找到住戶或公共電話亭，但他萬萬也沒想到像這樣偏僻的地方，別說是住家了，甚至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他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遠，不知不覺，他來到了海邊。

仔細一看，眼前是一片蚝園，數不盡的蚝枝整齊而有秩序地插列於沙灘上，一區一區界線分明，其中只有一個身形嬌小瘦弱的婦人在夕陽下忙著。

遠遠望去，天上白雲朵朵，夕陽餘暉灑滿蚝園，倒也成了一幅美麗的風景畫。

唐正鷹顧不得自身狼狽的模樣，抓緊毛毯向前走了幾步，開口想向婦人詢問是否有電話可借用。

「請問……」

對方忽然慢慢的摘下斗笠，那動作讓盤在她頭上的長發如瀑布般飄泄而下，十根蔥玉般纖細的指頭，在秀髮上撥動著，只見她左右甩了甩，黑髮就像銀絲花柳般在空中飛舞。

唐正鷹愣住了。

好美，他沒見過如此烏黑亮麗的秀髮，烏亮得令人移不開視線，像著了迷似的。

倏地，他的心跳在婦人和他四目相對時，瞬間加速跳動，他甚至可以很清楚的聽見心跳聲。

他的目光隨著她那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逐漸往下移。

陽光投射在她身上，襯出她嬌美而白皙的容顏，使他不禁看得如痴如醉。

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不僅吸引了他的注意，還勾走他整個人的心魂。

她年輕到令他感到意外，嬌美的臉兒白裡透紅，小巧的櫻唇誘人品嘗，嬌俏的鼻既秀氣又可愛。

不僅如此，她美好的身材、纖細的柳腰，加上她猶如小精靈般純潔動人的氣質，讓他真的失了魂。

這樣清靈秀美的女孩，竟然隱藏在如此鳥不生蛋的地方，著實令他感到驚訝。

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兒，不知是不是被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嚇到，睜得大大的，紅嫩的小嘴忽然張開來，讓他真想去親吻那兩片微開的嫩唇……

初一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的男子，小臉兒莫名的紅起來，一顆心頓時小鹿亂撞，怦怦怦的跳個不停。

這是打哪來的男人？

雖然他一身狼狽，卻渾身散發出一種魔魅般的男人魅力，還有著優雅的貴公子氣質。

他個子很高，有著健美頎長的體格，依她目測，他至少有一八五以上。

他的長相很俊美，甚至比電影明星還要出色，俊美無儔的五官，實在很難用文字去形容，尤其是那一雙黑瞳，特別深邃迷人，充滿了王者的氣魄，又宛如黑夜中的海洋，讓人難以捉摸。

她可以感受到那雙眼睛蘊藏著史上最強勁的電力，一不小心就會被這電力電到無法自己。

他俊龐上有道傷口，是從右臉頰延伸到下巴，不過這不但無損他的俊美，反而替他增添幾分迷人氣息。

這樣的他，看起來好有男人味，卻也挺叫人害怕的。

因為，他就像是一名正在進行逃亡的偷渡客，聽說當偷渡客在被人發現身分時，會對發現他們的人不利。

思及此，恐懼籠罩著初一。

「你要做什麼？」

初一警戒的連退好幾步，隨手抓起插在沙湖中的竹枝，做出防衛的姿勢。

她並不希望被他發現她內心的悸動和不安，於是佯裝平靜的盯著他那雙具有魔性的黑瞳。

唐正鷹深幽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訝，他從不知自己會讓人如此恐懼，而且對他產生這種恐懼感的，還是讓他感到心動的女孩。

他一直是個瘋狂的數字天才，成天追逐著迷人而複雜的數字，對那些成天追逐著他、迷戀於他的女人，他總是視而不見。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名聲、金錢和地位，其餘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然而，他現下卻有了意外驚喜，他發現一個令他感到特別的人物，而那個人……就是眼前的女孩！

他灼熱的黑眸怱地散發出像獵人相中獵物般的欣喜，他的視線緊緊鎖著初一不放。

這女孩讓他產生了不曾有過的悸動，那股悸動像冬日裡的暖陽，悄悄溫暖了他的心房，讓他起了過去不曾有過的念頭——

他要她！

是的，他在這一秒鐘里，已經決定改變自己的人生，他打消聯絡家人的主意，先將工作放一旁。

他決定了，他要留下來，而且一定要得到她。

他想了想，他決定自導自演一齣戲，就此展開獵捕佳人計劃——

「妳別害怕，我沒惡意，只是我發生一點困難，想請妳幫個忙。」唐正鷹故作哀怨的看著初一說道。

初一併沒有因為聽到他這番話而放鬆下來，她抓住竹枝的小手仍微微發抖著。

「我話先說在前頭，我是個好國民，絕對不會私藏偷渡客的，你別妄想要我幫你什麼喔！」

這女孩真聰明，他才起個頭，她就猜出他想法了，只是……她的想象力似乎豐富了點。

「我不是偷渡客。」

「是嗎？」初一狐疑的上下打量著他，「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的話？」

憑什麼？他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聽我說，小姐。」

初一挑起細眉，一副她等著他解釋的模樣。

「在這之前，我發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可以，我希望妳能借我一套男人的衣服，並收容我，來日我必定報答妳的恩情。」

「我又不認識你，憑什麼要幫你？」初一謹記父母親的教誨，絕不可輕易相信陌生人的話，「再說，我家又不是收容所。」

原來鄉下女孩也不是那麼好騙的，唐正鷹愈來愈欣賞她了。

「我一時間很難解釋清楚我的身分和目前的處境，因為這件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她沒那麼多時間陪他抬杠，她還有工作要做呢！

為了把她追上手，唐正鷹決定施展苦肉計，立即裝出很可憐的樣子說道：

「我生長在窮困的環境中，自小就孤苦無依，但妳別小看我，我可是一直很奮發向上，過著半工半讀的生活，靠著清寒獎學金度日，本來日子也還過得去。

直到前一陣子，我遇上一群地痞流氓，大概是我長得太帥了，所以他們看我不順眼，開始三天兩頭的找我碴，甚至勒索我，跟我討保護費。

後來，他們限我必須在三天之內給他們一筆錢，若交不出來的話，就要我死無全屍！

唉，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啦，寧死也不願向惡勢力低頭，所以，三日後，當他們再度找上門時，我全力反抗，可我總究是以寡敵眾，最後只能被他們追著跑。

於是，我就由另一村，逃到這一村來了，妳瞧我渾身傷痕纍纍，身上連一件衣服都沒有，妳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初一聽得入神，不自覺發問起來。

「因為我的衣服全被他們給扯壞了，我還差點被他們、被他們給……」

「被他們怎樣？」初一緊張的問著。

「那妳猜我被他們怎樣。」唐正鷹有點掰不下去了，只好讓她自己去想。

「我我……我怎麼知道！」

初一嬌美的臉兒莫名紅起來，眼前這男人即使身上只裹著一條毛毯，她還是感覺得到他給的壓迫感。

「不管他們想對我怎樣，反正最終我還是沒讓他們得逞，只是現在我渾身上下都是傷，連挂號看醫生的錢都沒有，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唐正鷹很認真的說。

「你……你好可憐喔！」

單純得就像一張白紙的初一，忍不住為他慘兮兮的遭遇掬一把同情之淚。

他的遭遇令她憐憫，她莫名的感到心痛，那心痛的感覺如同有千百萬支箭同時射向她的心，她慢慢放下對他的戒心，漸漸相信了他說的這一番話。

「唉，人生無常啊！」

唐正鷹裝作感慨的發出一聲喟嘆，卻偷偷在心裡佩服起自己的瞎掰功力。

「是啊。」

初一在知道他的情形后，真心想幫助他，只是當他用那雙似海洋般深邃的眼睛凝視她時，她的心跳又開始莫名加速，這種前所未有的悸動，令她感到惶惑又不安。

「那妳願意收留我了嗎？」唐正鷹期待的望著她。

初一為難的看向他，才接著說：「可是我阿爸和阿母都不在家，我無法做主。」

她爸媽不在家！？

他心中一喜，但他把情緒隱藏得很好，絲毫沒讓她發現他有著奸詐的計劃在心中形成。

「妳當然可以做主，只要妳一句話，我會乖得像妳養的一條狗，妳要我躲在哪，我就躲在哪，絕無二話。」

「真的嗎？」

「嗯，我急需一個避風港，只要妳讓我不愁吃穿住，我就會努力幫妳工作，還會替妳賺很多的錢，我保證。」他努力想要打動她的心。

他好可憐喔，怎會有這麼可憐的人呢？

他說會替她賺很多的錢，只求吃穿住，不求其它，天底下去哪找這麼無所求的人呢？

初一感動到快要哭了，她覺得這種男人在世上快絕種了，不禁大為感動。

「我們還可以約法三章，比如說：：我的錢是妳的錢，而妳的錢還是妳的錢。」唐正鷹下猛葯。

「這麼好？」

初一心動不已，可是一想到現實面的問題，她不禁又開始遲疑了起來。

「嗯，只要妳肯收留我，妳就是我的恩人，我當然要努力替妳工作，報答妳的恩情。」

「問題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似乎不太好。」他們首當其衝要面對這個問題。

「妳就像聖女般純潔，令人捨不得破壞、毀滅，所以我哪敢對妳亂來啊！」

男人低沉的嗓音，迷惑著她的心魂，引起她內心一陣狂亂的騷動，只要是女人都難以抵擋如此浪漫的話語。

初一感覺自己的心，就像被陽光照射到的冰塊般，整個融化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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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宅

「請隨便坐。」初一把斗笠掛回原處，定到飲水機前倒了一杯溫開水，然後轉身遞給唐正鷹，「不好意思，我家只有白開水。」

「沒關係，謝謝。」唐正鷹感激的接過水，接著黑眸不時瞟著四周環境。

以前他只能在網站或報章雜誌中欣賞到古老而傳統的建築物，從沒親眼看過，今日能夠有幸處在如此古色古香的三合院中，內心不禁感到一陣激蕩。

雖然這台灣傳統三合院看來十分老舊，然而環境卻非常幽靜舒適，相信居住在這裡，身心必然能感到悠然愉悅。

初一轉身往屋內步去，再折回時，細臂上已掛了一套休閑服。

「這是我父親的衣服，你穿可能不是很合身，所以你就將就一下吧。」

「沒關係。妳住在這裡，感覺一定很棒。」他接下衣服，然後由衷的稱讚道。

「我住習慣了，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接著，她步進廚房洗手，然後找出一個醫藥箱和幾塊紗布，再返回客廳，在一張木椅上坐下。

「你先去換上衣服，我再幫你上藥。」

「謝謝，妳對我真好。」

「別這麼說。」初一不好意思的說道。

唐正鷹只是笑笑，然後轉身往裡頭走去，沒多久便走回客廳，接著在她身旁坐下。

「尺寸好像太小了。」

他活像大人穿上小孩子的衣服，樣子看上去有點滑稽、有點可愛，初一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對不起，我們家除了我爸，沒有其它男人的衣服了，你先將就點，一會兒我幫你量尺寸，明天再幫你買幾套回來。」

「只能這樣了。」

唐正鷹不自在的扭著緊繃的肩頭，因為衣服太緊了，弄得他非常不舒服。

「來，我幫你上藥。」

初一強忍住笑，自藥箱中取起一瓶雙氧水和棉花棒，開始在他傷口上消毒。

他覺得很疼，卻沒叫出聲，只是沉默的凝望著她專註的神情，和那雙纖細的嫩手。

「你不疼嗎？」初一懷疑的望著他。

他們之問的距離很近，初一甚至聞得到他特殊的男性味道，令她有些暈眩、迷惘。

「很疼。」他淡笑著。

「真的？」初一狐疑的瞇起眼兒，「可是你連眉頭部沒皺一下。」

「因為我是男人。」男人本該流血不流淚的。

「喔……」初一臉紅得垂下頭去。

唐正鷹突地發現她的睫毛又濃又密，好像洋娃娃一樣。

「請問恩人，妳房間在哪？」

「由這進去，就可以通往我的房間。」初一指著一條通往她房間的小道。

「那我的房間呢？」唐正鷹真希望自己能住在她隔壁。

「你啊……」初一傷腦筋的敲敲頭，半晌，她靈機一動，興奮的跳起來，開心的道：「來，跟我來！」

初一纖細的手指對他勾了勾，然後便蹦蹦跳跳的奔出屋外。

唐正鷹望著她的背影微蹙起眉。

「別發獃，快跟來啊！」

初一見他沒跟上來，便回首望他，纖細的小手擱在額上擋去夕陽的餘暉。

那柔和的光線，映照在初一嬌美的臉上，她就好像一朵沐浴在陽光里的玫瑰花，顯得格外出色亮眼。

唐正鷹凝望著她，突然想當一名採花賊，偷偷竊走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