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 176 章

176.第 176 章

造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鄭玘先讓所有人都退下之後才看著李顯問道:「真的做好決定了?不後悔?」

李顯在憤怒之中冷靜下來,抬眼看著鄭玘,在看到對方十分平靜的表情之後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主要是鄭玘的表情看上去是在是太冷靜了,剛剛在他要掀桌的時候,巫州刺史等人都激動的不行了,就算是賀蘭敏之都忍不住呼吸急促了起來。

而鄭玘一直很冷靜,沒有說話,彷彿置身事外一樣,李顯想到從找到九鼎之後鄭玘的表現就十分奇怪,他似乎……一直沒有怎麼說話,也沒有干涉他的想法,幾乎是李顯要做什麼他就跟著做什麼了。

這不對!這樣的做法太不符合鄭玘的性格了,他到底在想什麼?

李顯不會懷疑鄭玘但是此時此刻他也猶豫要不要問一句,鄭玘看到他的表情就直接說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現在你先回答我,真的要反?並且不會後悔?」

李顯斬釘截鐵的說道:「不後悔!」

之前他一直覺得武曌在皇位上坐著比他自己合適,治國有的時候也看天賦的,但是如今他不得不承認就算沒有天賦如果能夠識人善任也能勉強做到守成,而像武曌,或者說是武氏一族如今這樣倒行逆施,殺忠臣殺良將毫不心慈手軟的樣子,就算武曌再有能力又怎麼樣呢?

鄭玘之前跟他說過,現在的武曌還沒有坐穩皇位,所以她還不能太大刀闊斧,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改革科舉了。

只是如今李顯覺得他等不了了,明明沒有酷吏了,那些大臣還是難逃一死,他就知道根子在武曌或者說是在武承嗣他們那裡,而武承嗣不像是周興來俊臣那樣隨隨便便就能殺掉,殺了他們就等於跟武曌對上了。

既然已經無解了,不反還等什麼?反正他弟弟已經反了,他……也沒啥別的選擇了。

鄭玘聽了之後臉上的表情似有些感慨,他知道李顯這個人看上去似乎沒什麼主意,耳根子很軟,性格也比較軟糯,輕易不會自己下決定,但越是這樣當他做了決定之後就越是難以動搖。

鄭玘沉默了半晌才說道:「其實……這幾天我心有點亂。」

咦?李顯有些驚訝的看著鄭玘,就算誰心亂他都沒想過鄭玘會心亂,這個有點不符合他的人設啊。

鄭玘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從你禪位開始我一直覺得我們選擇的沒有錯,但是九鼎一出,我覺得或許是我錯了,既然重來一次再加上你這個變數,很多事情可能就沒必要還跟以前一樣了。」

九鼎?李顯看著鄭玘有些糾結的樣子隱隱察覺出了一些,其實李顯個人對於九鼎的發現基本上類似於那種——咦,發現文物了哎,還是很古老的文物啊,這得值多少錢?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九鼎對於這個時代的土著影響是非常非常大的,甚至九鼎的存在大概就跟秦皇時期的傳國玉璽有一拼了,所以哪怕是鄭玘也不由得會產生動搖——難道李顯真的是天命所歸?

如果是原本那位的話,鄭玘肯定不會產生任何疑問的,當然如果李顯不是穿過來的那麼也未必能夠找得到九鼎,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廬陵才對。

這些天鄭玘將所有事情梳理了一下,饒是他也不由得產生了一種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感覺。其實他本人對於造反必然是接受程度不高的。

任何一個忠臣都不會想要造反,可他想了想李顯也未必想要造反啊,只是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沒得選擇罷了。

李顯知道了鄭玘的糾結之後思考了半晌才說道:「事到如今想那麼多也沒用了,既然九鼎出世,何愁不能天下歸心?」

鄭玘伸手將李顯抱過來額頭抵住他的肩膀長長出了口氣說道:「既然如此,若是成功,我們必要還天下一個海清河晏才好。」

否則豈不是對不起在這張戰爭之中死亡的將士?是的,鄭玘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決定一出,就意味著已經風平浪靜了很多年的天下,又要興起戰亂了。

李顯知道鄭玘的意思,其實他一直以來都在退讓其實就是因為不想興兵戈之禍,現在說什麼都沒用那也只能盡量減少鬥爭和傷亡了。

鄭玘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李顯和他商量了一下就將賀蘭敏之他們喊了進來,李顯想了想說道:「如今最要緊的其實是整合兵馬,同豫王取得聯繫,六詔國王此次跟我們一同回來,或許也能定下盟約,不過如今我還是要先回長安,長安之中婁師德等將軍必然有更好的建議,諸位刺史最好留在這裡坐鎮,或者有一兩人隨我回長安。」

都讓他們留下的話,李顯覺得這些人可能會擔心自己是在忽悠他們,乾脆就帶一個人回去吧,不過其實這也不能保證李顯沒有忽悠他們,畢竟也可能把那個人帶到長安再殺掉呢?

巴川等人對視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如此也好,只是還請攝政王留下手書。」

什麼手書就不用說了,萬一李顯不認賬的話,反而告發了他們,到時候這就是李顯跟他們串聯的證據!

李顯聽了之後絲毫猶豫都沒有就直接揮毫寫了一封信留作「證據」然後帶著人就走了,而巴川他們也並沒有跟隨李顯回到長安,只是答應等李顯的消息之後再起兵。

這一次回長安的隊伍因為有賀蘭敏之的加入,顯得更加臃腫了一些,而六詔國王心裡自然更加凝重,突然派了大隊人馬來接,難道是為了防衛他們嗎?

的確這一次的隊伍,攝政王那一方的兵馬並不多,六詔好歹有六個國王,哪怕排場比不上攝政王,量變引起質變他們若是聯合起來,滅掉李顯他們真是分分鐘的事情。

所以在接下來的幾天,六詔的國王連他們帶來的人都特別的老實,生怕做點什麼事情被對方誤會了,直接就以心懷不軌的名頭把自己給滅了,到時候……

李顯一開始還納悶這些人怎麼突然這麼老實了,後來鄭玘跟他解釋了一下之後,李顯才無可奈何的沒有多做解釋,就讓他們繼續誤會去吧,其實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

至於帶著比他的隊伍更加龐大的六詔隊伍,李顯一直都沒擔心過,雖然一說起來都是將六詔當成一個整體而言,但是那是相對於大唐來說的,六詔畢竟是六個部落,他們之間的矛盾也是很深的,甚至有那麼一兩個部落之間有著血海深仇,讓他們合作,還不如投降大唐呢。

這樣一個根本不可能聯合起來的隊伍他有什麼好怕的?不過現在用武力震懾住他們也是有好處的,這樣等到了長安,他就可以從容謀劃了。

這一路緊趕慢趕,在途中李顯一直有收到李旦的消息,別說武曌雖然已經憤怒的派人出去平叛了,但是李旦居然還硬頂著堅持住了,本來的地盤一點也沒丟不說,甚至還慢慢打下了不少縣城。

李顯看著消息若有所思的說道:「八郎不像是會這麼打仗的人啊。」

別人不知道,李顯還是很了解李旦的,自從那次被俘虜之後,李旦對於打仗其實是有心裡陰影的,所以後來就再也沒有提過出征的事情。

這打仗跟作詩寫文其實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就算是天賦異稟也是要熟能生巧的。李旦基本上沒有上過戰場,突然上戰場就能步步取得勝利,這讓他有些奇怪。

鄭玘看了一眼就說道:「必然有高人指點。」

李顯挑眉:「高人?那怎麼一點也沒聽說這麼一位高人的信息?」

李旦身邊有什麼人李顯是知道的,除非李旦早就玩心眼瞞著他,否則他是不可能不知道李旦身邊的高人的。

鄭玘笑了笑:「野有遺賢也是可能的,尤其是如今女帝當政,多少人寧可不出仕也不願意在女帝手下做事。」

「毛病!」李顯翻了個白眼,其實他一點也不介意女帝當政什麼的,要不是武家人太過分,武曌手太狠,他也未必會反。

只不過如今的情況,如果武後手不狠估計也當做不穩那個皇位。李旦那邊暫時不用擔心,信使已經派過去了,想來這些日子他們還是能撐得住的,接下來就是思考要怎麼做了。

「九鼎的消息先不要放出去。」

「恩?」

「九鼎遍布華夏四周,不都在我們的地盤啊。」

李顯嘴角一抽:「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至少打到洛陽直接逼迫神皇退位才能放出九鼎的消息啊。」

鄭玘也無奈:「不然呢?」

還真是……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方法,畢竟九鼎太大太沉重了,如果真的挖出來想要秘密的運到長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只能等等等。

不過好在有沒有九鼎都不可能動搖李顯的想法了,他已經做了決定!

長安城內李重義和鄭瑾正望眼欲穿呢,他們兩個在李顯和鄭玘走之前還拍著胸脯說一定會看好家,當時他們也的確是很有信心,覺得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能搞定,然而事到如今……他們真想穿回去抱著李顯和鄭玘的大腿,好歹人留下來一個啊。

他們覺得自己能夠守住長安,但是如今這樣複雜的局面他們真的應對不來啊,簡直就是內憂外患!

外患就不用說了,李重義已經得到消息神皇密旨讓長安周圍的折衝府做好戒備,一旦攝政王有異動就直接拿下,黨羽皆誅。

內憂則是……李煌和李詢他們自從知道了李旦反了之後,整個人都亢奮了,時不時的跑到攝政王府溜達一圈問攝政王可有示下,那意思簡直就是只要李顯發話他們就馬上跟著謀反一樣。

李重義已經整個人都不好了,他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謀反這種事情不是好做的,他八皇叔能做,但是他不能下決定,更何況他了解叔父,想來叔父應該不願見因為內戰而生靈塗炭。

李顯被賀蘭敏之護送回來的時候李重義和鄭瑾直接帶人跑到二十裡外去迎接了,李顯一看到兩個小包子還沒來得及表揚他們就吃了一驚:「你們兩個怎麼瘦成這樣了?」

李重義一臉苦逼的說道:「叔父,如今時局動蕩,長安內外人心惶惶,大家都等著叔父回來主持大局呢!」

媽蛋,這些日子在長安處理政要,李重義已經累得都要肝顫了,他到現在才明白叔父曾經說過的爆肝為何意,如果叔父和鄭尚書還不回來,那他估計真的要英年早逝了。

李顯一瞬間就明白了李重義的意思,忍不住微微一笑摸了摸李重義和鄭瑾的頭說道:「辛苦你們兩個了。」

哎呀媽,這倆小孩太逗了,一人皺著一張包子臉,看上去真是要多憂國憂民有多憂國憂民啊。就算再累此時此刻看到這兩隻包子,李顯也不由得覺得放鬆一些。

而且長安城已經遙遙在望,不得不說看到長安城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鬆了口氣,雖然知道這一路上就算有危險也影響不到他,他們的隊伍人數可不少,但是總是有種提心弔膽的感覺,可他還是隊伍的首領,不能表現出來,這使得他跟兩隻包子幾乎是一樣的苦逼,也幸好有鄭玘在旁邊陪著。

當然,有鄭玘陪著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李顯一旦因為思考局勢而發愁的睡不著覺的時候,鄭玘就總會動用別的手段讓他睡覺,然後導致第二天他只能癱在馬車上補眠——這貨比他大兩歲啊,怎麼還能這麼精力旺盛呢?這尼瑪才是永遠的十八歲吧?他的老腰可真是要扛不住了。

回到長安之後,李顯看到案幾之上的那一摞文件,頓時一口氣卡在胸口,轉頭看著李重義和鄭瑾,他非常想知道……這兩隻最近到底做了什麼?

李重義或許感覺到了他面色不善連忙說道:「這個……是這兩天的軍報,是八叔那邊送來的,還有朝廷那邊的邸報,以及……長安周邊折衝府的消息。」

「這兩天?」李顯有些愕然的看著李重義,卧槽,不知道的要以為這是積攢了半個月的工作呢,兩天就這麼多消息,可見現在人心是不穩的。

一直沒說話的鄭玘此時此刻走過來扶著李顯說道:「好了,有什麼事情也不急於這一刻,先去洗漱然後郡王和阿瑾過來報告吧。」

李重義眼巴巴的看著李顯,他還想多跟李顯說會話呢,不過李顯臉上的確是頗有風霜之色,李重義只好說道:「我已經讓人準備好香湯了。」

李重義看了看鄭玘慢吞吞的補充了一句:「兩人份的。」

李顯:……我是該謝謝你嗎?

鄭玘微微勾了勾唇角,摸了摸李重義的頭表示讚賞,李重義繼續說道:「還準備了糕點,還不到晚膳的時間,叔父和尚書就先墊墊吧。還有……你們常用的東西也都送到澡房了。」

李顯實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李重義的包子臉說道:「就你想得多,好了,先放你們半天假去玩耍吧,有什麼事情晚上再說。」

「哦。」其實李重義一點也不想去玩耍,他有好多話想跟叔父說,不過……忍一忍還是可以的!

李顯跟鄭玘一起去洗了個澡,兩個人舒舒服服的放鬆了一下,期間並沒有發生別的事情——實在是李顯已經扛不住了,路上白天的時候他還能休息補眠,回到了長安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肯定會有一連串的事情等著他們兩個處理,誰還有心思玩?

李顯忽然懷疑鄭玘大概就是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在路上就吃了個飽==!

沐浴之後兩個人都小憩了一會,醒了之後胡亂吃了點東西就將那兩隻包子拎進了書房;來啊,孩兒們可以開始做報告了!

李重義作為名義上的主事者自然是責無旁貸的,他將所有東西都寫了一份總結然後遞給了李顯,不過上面都是對如今的局勢總結,有些地方寫的不錯,有些地方一看就知道是缺乏經驗。

這些之外李重義還有別的要報告:「今年風調雨順,又是大豐收,前些日子谷糧已經入倉了,經過改良的玉米也產量十分不錯。」

是的,之前出使西洋找到的玉米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定向培育才弄的差不多,李顯看了一下收穫的數目對比了一下播種來說,其實還沒有達到後世那種程度,不過如今也不錯了,只不過因為是個新鮮東西,如今玉米的價格還是居高不下,作為主食來說有點奢侈,要大力推廣才行。

想到這裡李顯就有點發愁,怎麼才能保證打仗不影響耕種呢?除非他能速戰速決的在秋冬的時候讓所有事情塵埃落定,否則……

李顯嘆了口氣這個任務太艱巨了,不過好在如今各地糧倉的糧食還有不少,他手裡的存貨量也有不少。

李重義一點點的將今年的收成有關於民生的所有事情都細細說了一遍,李顯十分欣慰,李重義是個非常踏實的孩子,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他是真的理解了這個意思,關注的都是一些非常瑣碎卻十分重要的事情。

說完了重要的事情,就該說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了,比如說李氏宗室好多人又開始不安分了,比如說周邊折衝府也十分不安分,明裡暗裡都在打探著長安的消息。

不過折衝府那裡有賀蘭敏之去安撫了,李氏宗室……說實話李顯一點也不想用他們,怕他們拖後腿,只不過李煌和李詢也算是明白人,這個就……先看看吧。

「你八叔那裡的消息怎麼樣?」

李重義嘴角一抽說道:「八叔說,不論叔父有沒有回來他都沒有退路了,只求叔父能夠庇佑王妃和堂兄堂弟們。」

李顯抹了把臉:「真是夠能闖禍的,還有別的事情嗎?」

李重義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叔父……那個,阿白……生了個孩子。」

李顯:「哦,恩?啥?」李顯愕然的看著李重義,他記得……白胖子是公虎啊,怎麼生孩子的?

李重義發現自己的話有歧義立馬補充道:「不是,是它跟另外一隻普通的山虎生下了幾隻虎崽。」

「哦。」這就沒啥奇怪的了,雖然是白虎但是人家各種功能也正常不是?算算白胖子早就成年好久了,現在才給它找個伴,也是挺委屈它的。

想到這裡李顯臉色柔和了一瞬:「小虎崽呢?」雖然事情很多,但是白胖子的孩子他倒是想要看看的。

李重義讓人將出生剛幾個月的小虎崽帶了上來,一共三隻,李顯在看到那三隻虎崽之後瞬間=口=了。

這三隻虎崽之中居然有一個十分瘦弱的白虎崽!李顯十分清楚白胖子是因為基因突變才這樣,但是一連兩代的基因突變這也太誇張了吧?

李重義補充道:「就是這個不知道要怎麼處理,不過別人還不知道呢,只有照顧阿白他們的人知道。」

李重義將消息壓了下來,祥瑞什麼的能夠找到,但是不能人工製造啊,只不過……如今他們這個到底算不算人工製造李重義也有點迷茫了。

鄭玘看著那隻跌跌撞撞走路都還不穩的小白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祥瑞,九鼎都出現了……感覺不反都對不起老天了呢。

李顯看著感慨的鄭玘只好順手給李旦寫了一封信,並且在第二天讓人將婁師德、賀蘭敏之、李煌他們以及裴家和劉家的後代都請了過來。

這些人里只有婁師德最讓李顯擔心,其實武曌對婁師德還算可以,並沒有針對的意思,他擔心婁師德不肯跟著鋌而走險,所以他斟酌了好久才問了一句:「如今豫王反武,婁將軍如何看?」

婁師德表情十分平靜的說了句:「殿下多年籌謀也該派上用場了。」

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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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不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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