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勝者為王(中)
葉蘭嫣被圍到了亭子附近,最後幾個黑衣人從門口那兒圍過來,葉蘭嫣抬頭看了看,前院那兒火光漸熄,應該不會再有人朝著這裡擁來。
夜半起兵的除了宜郡王就是二皇子,宜郡王並不會要她性命,但二皇子就不一樣了,她身為藤王妃不是站在二皇子這一系的,身為葉家嫡女,同樣不是站在他那邊,對他而言她活著還不如死了來的沒威脅。
眼前這些黑衣人就是要拿她性命來的,這麼大的陣仗燒了藤王府都夠了,葉蘭嫣看他們步步緊逼,往亭子內退去,要確定不會再有人來這花園。
夜色正濃,花園門口懸挂的燈在風中搖曳了幾下,黑衣人已經逼近到了亭子這兒,李祺他們守在葉蘭嫣身旁圍成了一個圈,而這些黑衣人在亭子周圍也圍成了一個圈,範圍越鎖越小,從外面看這些人已經把亭子包圍,沒有逃跑的縫隙。
葉蘭嫣看著他們靠近過來,眼底閃過一抹鋒芒,花園平地捲起一陣風,也就是剎那間,亭子外的花壇中忽然出現數名侍衛快速的把所有黑衣人包圍住,也不等他們有所反應,最靠近黑衣人的侍衛已經拔劍殺人。
距離李祺近的就想要拿捏住葉蘭嫣當籌碼逼迫這些埋伏在花園裡的侍衛,但外圍來勢洶洶,少頃就打的他們只來得及還擊,沒那空暇再去顧及要抓葉蘭嫣當要挾。
當年蕭景銘以撥亂反正之名上攻建安城,隨軍時他們曾遭受過多次伏擊,這樣血腥的場面葉蘭嫣也見過多次,沒多久過去外面十幾個黑衣人就已經死在刀下,侍衛還擒住了其中兩個想要逃走的,地上倒了一片,空氣里瀰漫著一股血腥味。
李祺拉開那兩個黑衣人臉上的面罩,葉蘭嫣吩咐李祺好好審問,外院那兒冬青趕來,援軍趕到,外頭已經控制住了。
葉府派來的人到的及時,這時辰也不止是藤王府遭遇了這樣的事,建安城中有好幾個府邸被人闖入,只是沒有藤王府外面這樣的聲勢,夜色之中顯得悄無聲息。
很快那邊李祺已經拷問出了結果,人是二皇子派來的,目的是要把葉蘭嫣抓進宮去,倘若她反抗不從那就殺無赦,直接連性命都不用留。
「把那些衣服脫了,你們換上。」葉蘭嫣看向地上那十九具屍首,忖思片刻讓侍衛把衣服脫下換上其中十五件,隨後帶著青冬回了主院。
......
半個時辰后,藤王府陷入了一片死寂,而此時的宮中,乾清宮外滿是火光,宜郡王的人在內,二皇子的人在外,兩軍僵持,二皇子身著甲胄站在一排士兵後面看著宜郡王,語氣偏冷,帶著勸阻:「大哥,父皇封你郡王,封地淳安,你安安心心的做你的郡王,何必還要回來。」
「你帶這麼多人是什麼意思。」宜郡王這才剛剛威脅過被封為太子的三皇子,轉眼就被二皇子帶來的人圍堵,這宮牆外如今都是二皇子的軍隊,也就是短短一炷香的時辰內,何府和齊王府都遭到了伏擊,何太傅的家眷已經被抓入宮用來要挾。
「沒別的意思。」二皇子看站在他身前的連總兵,「父皇早就廢除了大哥,你又何必多此一舉,最終都是徒勞無功,還不如留在淳安。」
「放肆。」宜郡王難得的有了一些威嚴,他怒瞪著二皇子呵斥,「你這是要反,父皇還在殿內你就敢帶人前來逼宮,謀逆之罪死不足惜。」
二皇子呵呵笑了,他身後這麼多人自然是要反,難道還是入宮護駕不成,只是開口的話未必如此:「大哥帶這麼多人駐守建安城實為不妥,就算父皇如今沒工夫管,這旨意大哥還得守,眼下宮裡也沒你什麼事,二弟我只是奉旨行事,請大哥離開建安城罷了。」
「二弟如今這樣的陣仗,圖謀不小。」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兒何必講的自己多高尚,宜郡王沖著皇位來的,難不成這些兄弟不是。
「大哥再這樣下去可就是抗旨不尊了。」二皇子笑著,臉上的神情卻顯得陰鬱,「不知道大哥這一趟回來,有沒有把郡王妃和小世子安頓妥當。」
「二弟不必拿這個威脅本王!」宜郡王看起來信心十足,「天黑時城外已經逼近二十里,如今兵臨城下,我看二弟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不要再做無謂的爭鬥。」
宜郡王話音剛落,跟隨他多年的幕僚匆匆趕到了他的身後說了幾句,宜郡王臉色大變,難以置信的看向二皇子:「你!」
「嫂子聽聞大哥身負重傷,已經被擒,帶著孩子縱身跳崖了。」二皇子輕嘖了聲,有些遺憾,「本來還想帶著嫂子他們來與你一家團聚。」
宜郡王心口一疼,臉色跟著滿是痛楚,他捂著胸口踉蹌了一下,用劍柄支撐著自己站穩,耳中嗡嗡一片,他不是派了人早早護送妻兒前往淳安躲藏,眼下早就應該到了,怎麼會!
想到此宜郡王驀地看向回稟他這件事的幕僚,你字才剛出口,下一刻,一柄匕首直朝著他胸口刺過來。
適才還低著頭一副恭順樣子的幕僚此刻面露兇狠,半點都沒有過去聽話殷勤的樣子。
失魂之際他根本躲閃不及,身旁的侍衛替他擋了一下,側身之際,匕首沒到胸口直接沒入了他的腹部,絞痛傳來,侍衛一掌推開了那幕僚,幕僚握著的匕首也被抽離開他的腹部,鮮血頓涌。
「郡王!」
「撼兒!」
皇后的驚叫聲和周遭侍衛的聲音混在了一起,幕僚被人拿下,宜郡王死捂腹部蒼白著臉色被人攙扶著,皇后衝下來撥開侍衛到了宜郡王身旁,看他滿手的血氣的渾身發抖:「太醫呢,太醫,趕快叫太醫!!!」
二皇子哪裡會站在那兒等他們叫完太醫包紮完傷口,他對宜郡王受的那一刀不是很滿意,當年太子冊封后他就安插了人過去,這麼多年過去已經成功取得太子信任也辦了不少事,眼下卻沒有將他一刀斃命實在是可惜。
「你們要做什麼!」皇後轉身看到逼近的人失聲呵斥,「放肆,你敢傷你兄長,謀逆之罪當斬!」
「母後年紀不大眼睛卻花,傷大哥的人可不是我。」二皇子呵呵笑著,身後的人已經朝著他們走去,越逼越緊,「既然受傷了就該到一邊呆著,大哥要是還擋在這裡,休怪刀劍無眼,傷了性命。」
「你!」宜郡王指著他滿手的血,「好狠的心。」竟然連他妻兒都逼死了。
心不狠怎麼當皇帝,二皇子把他的話聽做是恭維,直接下令將他們團團圍住。
台階上滿是鮮血和屍首,宜郡王被逼到角落,失血過多氣若遊絲,皇后翹首以盼的城外駐紮軍隊遲遲不來,她扶著兒子狼狽不堪,抬頭看乾清宮大門口,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皇上能從裡面走出來。
二皇子見皇后和宜郡王已經被拿下,不急著當下殺死,他提劍帶人走上台階,身後有人來報,二皇子的臉上漸露了喜色:「好,很好,把人帶過來!」
......
此時的殿中和外面相比顯得很安靜,齊王爺帶人守著,如今的太子宋驥卻是癱坐在椅子上,垂頭喪腦半點意志都沒有,宋珏站在一側面色沉靜,而最為著急的就是賢妃,她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門口的齊王爺,隨即起身要朝著內殿那兒走去:「皇上要與德妃說什麼,外頭二皇子都要反了。」
賢妃剛到內殿門口,內殿的門就開了,德妃身著素色的宮服,妝容精緻的臉上帶著一抹哀,她看向賢妃張口:「皇上,駕崩了。」
「什麼!」賢妃瞪大的眼睛看著她,隨即使勁的推開了德妃衝進內殿,藥味濃重的內殿中,皇上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
賢妃撲倒了床邊抬手朝著皇上的鼻下探去,緊接著渾身顫抖了起來,她不信皇上去了,使勁的搖著皇上的手臂和身子:「陛下您醒來啊,陛下您醒來啊,陛下,陛下您看看外頭啊,您交給驥兒的江山要落入到別人手裡了,您睜開眼看看啊!」
哭嚎聲從內殿傳來,德妃低頭輕撣了撣裙子,坐在那兒的宋驥剛起來就直接癱軟在了地上,一旁的太監趕緊扶他起來,他看向宋珏:「皇......皇叔,父皇駕......駕崩了。」
「皇上駕崩,太子順位繼承皇位。」宋珏伸手扶了他一把,牢牢抓住他的手臂,「太子殿下,如今該您主持大局了。」
「主持......」宋驥的舌頭像是被自己吞了似的險些噎死,他朝著門口那兒看了眼,「我......我要怎麼主持。」
宋珏低嘆了聲:「您是太子啊。」
「我知道我是太子,可我......我也是第一次當太子。」宋驥聽到外面震天響的聲音身子猛的一顫,他聽到說大哥被二哥所傷,快死了。
就這樣的膽識怎麼能擔當的起太子這個重任,宋珏鬆開手時宋驥反拉住了他求救:「皇叔,您出去,替我主持大局。」
宋珏還未出聲內殿門口就傳來了賢妃的尖叫聲,她從內殿衝出來直接朝著德妃撲去,兩個人當即扭打在了一塊兒,宋驥見此情形都驚呆了,賢妃娘娘的責罵聲還時不時傳來。
「是你殺死了皇上,是你毒害了皇上,你這個毒婦,你竟然謀害皇上。」
幾個太監好不容把她們分開,賢妃半坐在地上瞪著德妃:「你謀害了皇上,你還相當太后,你和你兒子都不得好死!」
德妃狼狽的站穩,抬手扶著垂下來一半的頭飾,冷哼:「你有什麼證據在這兒瘋言瘋語。」
這時桂公公已經到了門口高聲喊皇上駕崩,外面打鬥的人只頓了幾秒,隨即就是往上沖的士兵,殿內的宋驥終於反應過來,朝著德妃那兒走去,要求她去和二皇子說不得逼近,否則就要殺了她。
德妃終於扶穩了頭飾,嘴角揚起一抹笑,她的兒子終將登上皇位,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皇上不想封他為太子又能怎樣:「殺了我琿兒也不會停下,你們威脅不了我。」她留在這殿內的時候就想過最壞的結果,齊王爺和藤王爺根本沒有要保太子的意思,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螳螂已卒,還有什麼威脅可言。
二皇子的人已經到了殿外和齊王爺的人對峙起來,宋琿也不急,這乾清宮外都是他的人,猶如瓮中捉鱉,他穩贏。
「六皇叔,您一直留在裡面,不出來看看我帶了誰來見你么。」
宋琿話音剛落,後頭的士兵分開兩道,十幾個黑衣人押著藤王妃走了上來,王府中應該是經歷了一場生死戰,抓著藤王妃的兩個黑衣人沒有蒙著臉,而藤王妃的衣服上沾滿了血跡,頭髮凌亂,臉上都斑駁著沾了血泥。
宋珏從殿內出來,看到了被押上來的人臉色一變,二皇子宋琿看在眼裡,朗聲道:「六皇叔,大局已定,您又何必負隅頑抗。」
黑衣人押著藤王妃走上台階到了宋琿身後,宋琿轉過身看,臉上那得意的笑意在看清藤王妃的臉後有了變化,那一幕對宋琿來說多麼熟悉,就在半個時辰前有人剛剛用過,眼前「藤王妃」忽然上前,抬手時袖口滑下一柄利刃,她的速度要比刺殺太子的那幕僚要快的很多,下一刻那利刃就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在他要說什麼時那利刃輕輕一抬,直接抵在他的喉結上,壓近皮膚幾分有了痛意。
周遭的士兵即刻拔劍相向,而上來的十幾個黑衣人則是把宋琿團團圍住,身在中間受人桎梏,稍微一動就有被抹脖子的風險,這一變化別說是那些士兵了,就連宋琿自己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側眸瞥了一眼身後的「藤王妃」:「放下刀,有話好說。」
「該說的三皇子不都已經說了么。」身後的人沒有說話,開口的卻是身側的一個黑衣人,宋琿轉眼撇去,黑布遮面之下這才覺得聲音和眼神有些熟悉,他當即明白過來這個才是藤王妃。
遮住的大半臉頰上只露著一雙眼眸,為了以假亂真葉蘭嫣連妝容都卸了,扒了十幾件衣服矇混入宮佯裝自己成功被抓,唯有這樣才能靠近這個以為一切都已經勝券在握的二皇子。
硬拼硬的得死多少人,而死的越多越亂才是蕭景銘所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蕭景銘要做那個黃雀背後坐收漁翁之利的人,她葉蘭嫣如今就截一段,提早平了建安城的亂,把這利給收了。
士兵們不敢輕舉妄動,假扮成藤王妃的冬青一抬手,宋琿就得跟著她往上走,周圍的黑衣人都是侍衛假扮,他們打不過這麼多的人,而這些跟著他們往上的將軍士兵也不敢動他們。
「你當如何。」宋琿沉聲,他們已經到了殿門口,眼前就是齊王爺的人,進了乾清宮他就更沒商量的餘地了。
「二皇子,負隅頑抗可是你說的。」葉蘭嫣看不到蕭太傅的身影,早在宮亂前他就已經偷偷離開了皇宮,此時若還沒離開建安城去報訊,那就是還躲在城中探查情形,「皇上駕崩,您卻逼宮謀反,別說你貴為皇子了,再尊貴的身份還是大罪。」
就算是宋琿一萬個不願意他還是被押進了乾清宮殿內,擒賊先擒王,他進了殿,外面再多的人也是我為魚肉。
......
德妃見兒子被擒,再難維持起鎮定的神情來,一旁的賢妃倒是笑得高興,到最後還不是什麼都沒有撈到,人都被抓住了,一刀下去結果了性命,外頭那麼多的人擁護誰去?
這皇位還是她兒子的。
賢妃趕忙杵了一下兒子讓他上前去:「齊王爺,叛賊已抓,就該當場斬殺以絕後患,皇上駕崩,未免朝政起亂,這新皇的登基大典也得抓緊啊。」
宋驥這是死灰復燃,剛剛還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現在藤王妃一計把人給拿下了,他挺了挺背脊開口:「齊王爺,快把這謀亂之人帶下去關入天牢嚴加看管,還有那些夥同叛亂的人都一併抓捕,擇日審問!」
冬青鬆開手,宋琿踉蹌了一步跌到了兩個侍衛這裡被拿住,葉蘭嫣摘下帽子走到宋珏身旁,見他不甚贊同的看著自己,無人注意下她沖著他眨了下眼,隨即恢復神色看向宋驥:「太子可別忘了,城外還有二皇子的人守著,您這是打算讓誰去抓捕這些人。」
宋驥一愣,不是他們那還有誰,賢妃得意的瞥了德妃一眼:「齊王爺,今日平亂得封你和藤王爺大功勞,等我兒登基有的是賞賜,來人啊!把這謀逆的母子倆都給本宮抓下去,讓他們好好看看,誰才是正統!」
賢妃一聲令下卻無人動作,賢妃朝著站在那兒的侍衛看去,場面一瞬陷入了尷尬,隨即是德妃的笑聲,她就似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賢妃:「誰才是正統?就憑你們?笑話!」
傻子都看得出齊王爺和藤王爺不會站在他們那邊,還想讓他們聽命,都這副樣子了要還看不出他們打的什麼主意,她德妃這些年也白混了。
「你們!」賢妃指著齊王爺,難以置信,「你們這是要反!」
賢妃的心思從過去到現在都只放在了皇上身上,一門心思的研究怎麼更受寵,當然也有得益,這不是讓她討到了聖旨,封自己兒子為太子,風光了一時。可要是讓她想點別的這腦子就不夠使了,還巴巴的望著齊王爺這種能一呼百應的人擁立自己兒子登基。
宋珏的聲音傳來,冷冷淡淡的不參雜一絲情緒:「昨夜皇上已經秘旨,傳位給九皇子宋琨。」
聽到這話德妃臉上的笑意更甚,料准了,可就是料的太遲了,她早就該動手的,可就是輕視了淑妃輕視那個皇上看都沒看過一眼的孩子,更沒料到兩位王爺會在背後聯手助推。
「胡說,昨晚本宮一直侍奉左右,何曾看到皇上下旨。」賢妃尖著聲呵斥,就算是心中明了了還是不肯信,「你們,你們這是大逆不道!」
「聖旨就在桂公公手裡。」宋珏話音剛落在內殿給皇上換好新衣的桂公公手捧著聖旨出來了,那上面就是皇上的字跡,雖說病榻在床落筆的字有些虛浮,可那就是皇上的字錯不了,賢妃往後退了一步癱倒在地,她喃喃著不肯信這一波三折的故事,立太子的聖旨和傳位的聖旨比起來,哪個分量更重呢?
「假的,假的!!!」賢妃忽然大喊了聲朝內殿衝去,被門口的太監攔了下來,賢妃滿目癲狂不斷的喊著皇上,一會兒說作亂,一會兒說謀反,一會兒又說她的兒子才是未來的皇上。
桂公公捧著聖旨到宋珏面前交給他,多日不睡的眼底儘是疲倦,還有滿滿對皇上逝去的哀傷,他服侍皇上數年,這樣的感情又是何等的深厚,可殿內這兩個皇子呢,還有德妃賢妃,誰又真心?
「桂公公,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快去把鐘敲了。」宋珏接過聖旨看了齊王爺一眼,「宣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