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換湯不換藥(下)
第五十四章
流言似野草,無需澆灌就能瘋長,拔不盡,除不斷,就算是一把大火燒了依舊還有根留在那兒並不會完全消磨乾淨,蕭家大少爺和葉家四姑娘私會的事就在這個清晨,街巷的餛飩飄香中悄然散開。
那麼問題來了,去年蕭家大少爺不是還在葉國公府的大門口跪求要娶葉家二姑娘么,怎麼一下變成了和四姑娘私會?
前幾年建安城中一直沸沸揚揚說著蕭家大少爺和葉家二姑娘兩情相悅的事,雖沒有親眼所見,可那不都已經傳成事實了么,怎麼撞破的成了葉家四姑娘?
興緻勃勃討論著此事,說著說著人們也不懂這兩家人下的到底是什麼棋,到底是二姑娘還是四姑娘,蕭家大少爺究竟中意誰啊。
等到了下午,好奇著的人們又聽到了另外一個傳言,蕭家大少爺和葉家四姑娘能私會,那都是靠著白家三小姐的幫忙。
於是人們又看不懂了,白家三小姐不是葉家二姑娘的好朋友么,不是以姐妹相稱,怎麼不幫著二姑娘反倒是幫了四姑娘?
出門前往別苑的葉蘭嫣中途在集市中停了停,下馬車進鋪子替昆兒買完文房四寶出來后她無端的接收了許多同情的目光,但凡是把她認出來的人都對她報以了同情的神色,葉蘭嫣被看的心裡發毛,上了馬車后拉開帘子看,還有許多視線一直望著她的馬車,交頭接耳。
葉蘭嫣嘆了一口氣放下帘子,寶珠很快上了馬車,把剛剛在鋪子外打聽到的事兒一說,馬車內安靜了一會兒,葉蘭嫣開口:「去別苑。」
難怪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同情,敢情是覺得她這個葉家二姑娘是最慘的那個,自己生辰宴會這天喜歡的人被自己妹妹撬了牆角,最後連好姐妹都幫忙成全別人去了,之前建安城傳了她這麼多是非,可最後她啥都沒撈著,這還不夠慘么。
葉蘭嫣深吸了一口氣,嗤笑:「這還真叫做漁翁得利了。」
......
傍晚葉蘭嫣回府,外頭那些關於葉蘭慧的事早就已經傳遍國公府上下,老夫人氣的吃不下飯,喊了兒子過去之後又喊了兒媳婦,佛堂這兒,已經跪了一天一夜的葉蘭慧面色蒼白,看起來搖搖欲墜。
天暗時門被人推開了,魏姨娘掩著身進了佛堂,手裡還拎著個食盒,看到女兒跪在那兒面容憔悴,魏姨娘心疼的很,從食盒裡拿出了個熱乎乎的饅頭放到她手裡:「快,趁熱吃。」
葉蘭慧張口,嘴唇泛白沒什麼血色,她擺了擺手虛弱著聲:「姨娘,我不吃。」
「對,先喝粥,你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應該先喝粥暖暖胃。」魏姨娘從食盒裡端出熱騰騰的稀粥,湊到葉蘭慧面前,「來,慢點喝。」
「姨娘,我不吃。」葉蘭慧實在是沒什麼力氣,推開了碗後身子朝後晃了晃,魏姨娘扶了她坐穩,摸著她冰涼的手心心疼的不行,「你傻啊,你不吃怎麼有力氣接著跪,你得吃飽了才能有力氣跪著,委屈誰都不能委屈了你自己,很快的,很快的你父親就會答應。」
葉蘭慧看了她一眼,最後還是接過了她手裡的碗低頭抿了一口,待胃裡稍微暖和了些她才開始喝的大口些,一旁魏姨娘還忙著交代她:「外面起了不少傳言,如今這事兒瞞不住了,你父親很快會同意的。」
葉蘭慧擦了擦嘴放下碗,生了些力氣后聲音也重了些,她轉頭看魏姨娘,忽然發現她的額頭有些紅,抬手撩起她的劉海,一塊紅紫的淤青赫然在目。葉蘭慧即刻又伸手摸向她的膝蓋,魏姨娘猝不及防嘶了聲,額頭上的傷,膝蓋的疼:「你去求父親了?」
魏姨娘遮了遮裙子拉著她的手滿是期盼:「這些算什麼,只要你能嫁得好,姨娘做什麼都願意。」
「今天不管他們說什麼,多瞧不起你,今後你嫁到了蕭家成了那當家主母,有的是人對你趨炎附勢。」魏姨娘輕輕道,「慧兒你要記住,這世上沒有抹不去的事,到那時候誰還能瞧不起你,她們做不到那是她們沒本事,這些都是你爭取來的,到那時候也就沒人會記得今天的事了。」
「娘。」葉蘭慧倚到了她懷裡輕輕的喊了聲,魏姨娘身子一抖,「慧兒,你再喊一聲給我聽聽。」
「娘。」葉蘭慧摟住她,嗅著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就如小的時候她抱著自己哼唱歌謠哄著自己的情形,她輕輕的喊著娘,囁囁的重複著魏姨娘說過的話。是了,只要她最後爭取到了,誰又在乎手段呢,聖上登基時弒殺兄弟,血流成河,誰又敢說他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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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不平靜的一夜,奉祥院內葉老夫人沉著臉看著長子:「明日就派人去蕭家,讓他們儘快上門來提親。」
「娘。」葉知臨無奈,一早忽然滿是傳言,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有人蓄意為之,他越是不想結蕭家這門親就有人越要讓這親事成了。
「不必多言,你的顧慮我明白。」葉老夫人打斷他的話,「這要是蘭嫣嫁去蕭家我是萬萬不會同意,至於蘭慧,蕭家娶她還不至於動我們葉家什麼,這件事越快越好,我看蘭慧那丫頭心也不小,你就算不為別人想著也該為蘭嫣多想想,就趁著這回和蕭家那小子徹徹底底斷了干係,省的再生出些事端來!」
想到女兒,葉知臨臉上的神情鬆緩了下來,葉老夫人也掐的准他的脈門,知道這時候拿誰出來最容易說服兒子同意這門親事:「葉家只嫁了蘭欣,後頭還有這麼多個姑娘在,這件事趁早了結還少些閑言碎語。」
葉知臨不語,看著臉色就知道對這婚事還是不想答應的,葉老夫人嘆了一聲:「至於二丫頭,前些日子梁家老夫人來信,過段日子要回建安城安祖,她那孫子今年倒是有十八了,還未許親,和蘭嫣的年紀也整好相配,你這當爹的捨不得做主,蘭嫣的婚事就由我替你們做這個主。」
「到時候請梁老夫人到葉家來好好商議此事,論家世條件,蘭嫣嫁去梁家那是再好不過了。」葉老夫人捏著手裡的珠串緩緩道,「梁家是什麼樣的底子你也清楚。」
葉知臨知道老夫人心裡記掛此時已久,「此時不急,等人來了再說。」
「眼下的事先解決了,既然蕭家說明媒正娶,我們葉家嫁女,禮數一樣也少不得。」葉老夫人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抹倦乏,「行了,你回去罷。」
......
當天晚上葉蘭慧在佛堂內昏倒被送回了惠柳苑,兩天後的清晨,蕭家請了媒人上門提親,蘅蕪院這兒,院子里的葡萄藤架下擺了一張桌子,葉蘭嫣坐在那兒逗著松果,手旁壓著本翻了一半的書,時不時提筆記些東西在一旁的紙上。
葉子遷走進來的時候葉蘭嫣已經寫了好幾張,她緊鎖著眉頭下巴輕輕杵在筆頭上,看著書上所寫,忖思著怎麼化為更容易理解些的文字記下來。
半響她才發現身旁有人,驀地抬頭,葉子遷笑看著她無奈的很:「看什麼這麼認真。」
「大哥。」葉蘭嫣笑眯眯的起身,細心的發現他今天著裝特別的很,咦了聲,「大哥要出去?」
「歐陽找了兩匹好馬,過去試試。」葉子遷見她心情不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不想去看看?」
「子聞呢。」葉蘭嫣知道大哥是想帶自己出去散散心,笑著推葉子聞出來,「他要是知道你去歐陽大哥家看馬,非要纏著一塊兒去不可。」
「你不去?」葉子遷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書,「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歐陽的孩子。」
「改天我可以自己去啊,大哥你帶子聞去吧,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些蕊兒姐姐做的點心。」葉蘭嫣笑著推他往門口走去,揮了揮手催促他,「快去快去。」
葉子遷失笑:「好。」
看著大哥離開蘅蕪院,葉蘭嫣臉上的笑意收攏了下來,轉頭看寶珠:「來了?」
寶珠點點頭:「蕭家請了媒人來說親,就在前廳,如今應該快談完了。」
葉蘭嫣回頭喊了一聲松果,小傢伙抱著果子跑了過來竄上了她的肩膀,葉蘭嫣笑著摸了摸它蓬鬆的尾巴:「我們去看看,誰在捉迷藏。」
......
往前院走,葉蘭嫣果不其然在去往前廳的走廊外看到了葉蘭慧和她的貼身丫鬟,似乎是到了有一會兒。
看到葉蘭嫣過來,葉蘭慧笑著喊了聲二姐。葉蘭嫣站在走廊上,轉頭看從前廳那兒回來的小丫鬟,似笑非笑的看著葉蘭慧:「派人了還親自來,想必四妹是十分的重視這樁婚事。」
葉蘭慧的眼底閃過一抹不自然,看著葉蘭嫣一步步走下台階,深吸了一口氣:「二姐,關於你和蕭家少爺的事那都過去了,希望二姐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說罷葉蘭慧看了一眼她肩頭上的松鼠。
「你想嫁給他是你的事,與我無關。」葉蘭嫣頓了頓,意有所指,「我看你更應該關心一下別人會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二姐這是何意?」葉蘭慧不解。
葉蘭嫣眯了眯眼看著她,有些畫面重疊在一起,她壓低了聲音:「母親費了不少心思堵那些夫人的嘴,她們少說也會給葉國公府幾分薄面,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對蕭家而言,親事成不成他們都不虧,蕭景銘還不一定想娶你,更沒有說出去的必要;那麼就剩下誰是非說不可?」
葉蘭慧身子一抖,神情未變,她輕笑著看葉蘭嫣:「二姐如此分析,像是對這些事都了如指掌。」
「你放心,我不會攔著你。」葉蘭嫣轉頭看花壇內新栽的幾株牡丹,回眸看著她笑著,「有人苦心經營卻為他人作嫁衣裳,你穿上這嫁衣前可千萬記得把刺拔乾淨,否則,穿著扎身。」
對於葉蘭嫣的這番話葉蘭慧顯然是覺得很意外,她原以為她會大怒,至少也會指責自己一番,可她卻顯得很平靜,像是並不在意蕭景銘娶了誰,更不在意最後要嫁去蕭家的是自己的妹妹,就連猜到事情來龍去脈了都不說破。
想到這兒葉蘭慧朝著葉蘭嫣柔柔一笑:「多謝二姐提醒。」
葉蘭嫣不再看她,帶著寶珠朝前廳那兒慢慢走去,沿路的幾株含笑開的正好,香氣四溢。葉蘭嫣知道她還站在那兒,也許還在猜測她會不會還有什麼后招,可她真的不會攔她,看到她就想起當年的自己,她攔不住也不想攔,如此一來那蔣家少爺起碼還不會這麼早死。
直到看到葉蘭嫣消失在拐角後葉蘭慧才鬆了一口氣,剛才匆匆過來的丫鬟這會兒才忙著說前面打聽到的事:「媒婆已經回去了,留下了提親送來的禮,還要了姑娘您的生辰八字。」
葉蘭慧莞爾,看著這個小丫鬟:「你叫小月對吧。」
「是。」
「明日開始你就跟著彩籬辦事。」葉蘭慧笑著許了她差事,「負責你的是哪個媽媽,讓她等會兒過來見我。」
小丫鬟滿是感激的道謝:「姑娘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跟著彩籬姐姐,將來好好侍奉姑娘,替姑娘辦事!」
小丫鬟感激涕零的走了,這要是在前幾日她跪佛堂的時候,葉國公府上下那些伺候的哪會是這副臉孔,葉蘭慧輕笑著,抬手摺了面前剛剛葉蘭嫣看過的牡丹花,指間沾了嫩枝下的綠液,她抬手聞了聞,花香里夾雜著一股嫩枝青葉的味道。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她做的沒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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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和葉家的婚事定的很快,小定后合了八字,蕭家那兒已經選了日子就等把婚書送到葉家來,等這消息傳出去,建安城中有關於這件事的傳言就沒什麼說頭了,人家都結親了還能說什麼。
不過很快他們又有了新的話題點,急報前來,一向太平的頁州忽然匪亂,傷亡了不少百姓,更可笑的是地方官員非但沒有剿匪,第一時間卻是收拾包裹趕緊走人,最後沒溜成還被那些賊匪拿下,直接囂張到把人吊到了城門口,丟盡了朝廷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