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為什麼會有警察?我不要、不要,快帶我走。」終於知道要害怕,剛才在眼裡打轉的淚光變成了純粹水光,蕩漾著淚水汪汪,她倏地站起來扯住他的衣角,眼神可憐得宛如被遺棄在大雨中的幼犬。
「你在求人的時候需要說些什麼?」總不會以為說一句「快帶我走」就會有哪個英雄豪傑帶她脫離水深火熱之中吧,那是什麼亂世佳人才會說的對白。
她越急,孟德就越是不如她所願,甚至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等待她能說出足以取悅他的動聽言辭。
「老師……求你了,我、我只有你了啊。」呀,綠燈已經在一閃一閃亮晶晶了,顧不得是否口不擇言,說出來的話又有多曖昧古怪,孔妍急急表現出獻媚本領。
她終於發現這傢伙一天不虐她就會死,就算下一刻他會提出像某本漫畫里,類似男主角說過「原地轉三圈然後將手伸出來喊一聲汪,我就大發慈悲拯救你」這樣古怪的要求,她也不會覺得有任何奇怪的了。
「說的話真可愛。」恐怕現在要她當眾獻吻她也願意,只是他沒有讓外人觀賞他跟情人親熱的喜好。
孟德先是握住扯緊他衣角的小手包裹進掌心,感覺她有過片刻掙扎,不過很快便安靜下來,然後俯身提起擱在地上那盒蛋糕。
因為背對著她,他更加肆無忌憚地讓那個滿足的笑容用力上揚,牽著她走向自己的車,在那名警察穿越熱鬧人潮到來之前就帶著她揚長而去。
【第四章】
「你要帶我去哪裡?」
外面的路牌標示著跟她家不是同一個方向,孔妍忍不住問。
「去吃蛋糕。」孟德斜著眼瞄了她一眼,語氣正常且淡然,卻沒有告訴她目的地。
她應該要害怕的,晚上跟他孤男寡女的不知道要被他帶去哪裡,就算他是她的老師,他也是個男人,還是個近來讓她越來越感覺怦然心動的男人。即使他嘴上一點也不溫柔,還老把她耍著玩,好似一天不欺負她就渾身不舒服,也多虧這樣,她能感覺到跟他一起時的尷尬情緒在逐漸減少。
她也知道他並非真的毫無半點溫柔可言,他表達的方式只是跟其它人有了那麼一丁點不同。看,他不是說要吃她做的蛋糕嗎,因為她說為了這個蛋糕花了不少心血、吃了好多苦頭,他不希望她的苦心白費了。他的溫柔不會說出口,比起動聽的甜言蜜語,他寧願用行動來表現。
車子停下的地方是某棟大型公寓的地下停車場,他是帶她去他家?她沒有問,問了好蠢,肯定會得到一句,難道你想讓我去你家吃蛋糕?
即使孔妍心裡好奇,也只是被他牽著默默跟著走。
直到他跟值班的管理員打招呼,直到拉著她進了電梯,直到帶著她進了家門,讓她坐在沙發上,直到她聽到,「如果你不是想成為這裡的女主人,最好不要隨便探索這所房子。」
所有好奇心在他說出這麼一句之後全部被瞬間秒殺乾淨,連半點殘渣都沒有剩下。
「我、我不會啦,在人家家裡亂跑,多不禮貌。」
孟德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問道:「你要喝什麼?先說明,我這裡只有酒和白開水,沒有你這種小女生喜歡喝的花花綠綠的飲料。」
她懷疑他單純只是惡劣地想看她失望的表情,「那就白開水好了。」她不敢喝酒,就算已經成年了。
不過他也不可能讓她喝。
「在這裡乖乖坐著,你敢跑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偷哭試試看。」最後給了她一記眼神恐嚇,他轉身走進廚房。
本來想說,她已經哭得很累了,眼睛又干又澀,無法再哭,哪知聽見他說,不許跑到他看不見的地方偷哭,竟然讓她感覺心裡暖暖的。她好懷疑自己不會被虐上癮,變成被虐狂了吧。
沒多久孟德就回來了,帶著水和餐具,「你做的蛋糕也太抽象了吧。」雖然知道有些蛋糕會用特殊的模具做出來,然後拿各種摻了色素的甜點食材在上面畫得七彩斑斕,但是當這個蛋糕大作出現在眼前,他看來看去,怎麼也也無法看懂上面畫的一坨坨到底是什麼玩意。
「你從小到大美術成績一定都是零分。」附上兩聲惡劣笑聲羞辱她到無地自容。
「這畫的是賽車,因為他說他喜歡賽車。」孔妍為可憐的蛋糕辯解,同時為無法做出一邊兇悍大喊讓他別吃,一邊把蛋糕拿去喂垃圾桶,然後狠狠地摔門離去的壯舉而感到窩囊。
「雖然賣相不怎麼樣,不過很好吃。」當她只敢在腦子裡試圖把他千刀萬剮無數遍之時,他已經切好蛋糕裝盤,一碟推到她面前,自己端起另一碟吃起來。
蛋糕是海綿蛋糕,做得十分蓬鬆柔軟,只可惜夾層抹上了奶油,填進了用白砂糖煮過的芒果肉,而他討厭芒果。
「你……在稱讚我?」他剛剛說了好吃,他說了是吧,她好開心,簡直要心花朵朵開,認識這麼久,他第一次對她說了句人話。
「你的聽力有點不正常。」有道說好話不說第二遍,「事實上,你沒有必要因為別人的喜好去刻意迎合,這樣你會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喜歡和不喜歡這回事要忠於自己內心的感受,不能覺得反正你沒有損失,就想著去湊合。比起這種賣相抽象的玩意,我更喜歡普通的蛋糕,還有我不喜歡吃芒果。」
他吃了芒果隔天會過敏,就算只有後頸的一小塊,但也夠他好受的了。這也是上回他在辦公室里喝止她的原因,他的後頸很敏感,他不喜歡遭人隨意觸碰。
「那你還吃?」她好疑惑,他的表情根本就是吃了難以下咽的食物卻依然面不改色呀。
「難不成要拿去丟掉嗎,浪費糧食小心以後下地獄。還是你打算拿回家宣告你耍笨惹來,又被對方輕易丟棄的戀情?」
他在為她著想,這個男人是真心真意地想要跟她交往所以才……糟糕,她會喜歡上他的,現在她有著從來未曾有過的強烈心動:比如說現下好想對他有更多的了解,在心頭不停雀躍舞動的那股情緒。
「快吃,別想今晚我會收留你,你不要名節我還要呢。」已不再被鏡片遮擋,銳光難掩的雙眸暗示催促著,他的語氣蘊含一些些教導頑童的狠厲。
已經不早了,一個年輕女孩留在一個單身男人的家裡,怎麼都說不過去。就算他對她真的有那個意思,經過上回那個吻,已經足夠令她驚慌失措了,他沒那麼禽獸,至少在她自己坦承對他的感情之前,他暫時會很君子地按兵不動。
「我、我知道了。」她也沒有打算賴很久。雖說她傻傻地跟人家回家,怎麼看都蠢得有些無可救藥,可面對他,警覺性卻好像突然半路失蹤,根本警惕不起來。而且她真的很累,趁他把餐具拿進廚房,眼皮不受控制地闔上就再也沒想過要睜開,身子往旁邊栽倒就安穩地沉進夢鄉。
孟德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他不過收拾餐具拿進廚房逛了個圈回來,這丫頭就已經在沙發上睡死了,她會不會太缺少警戒心了。他該弄醒她,用足以嚇跑她的可惡方式,讓她知道男人有多惡劣,可他終究沒有那麼做。
他走過來,輕輕移動她,讓她的頭枕在他腿上,而被挪動的小丫頭雖然有所動靜,卻只是摸索著尋到舒服的睡姿繼續沉睡。十五分鐘,她是真的累壞了,讓她睡十五分鐘就叫醒她。
「近來我不只喜歡以欺負你為樂,連眼睛都好像出了點問題。」靠在她耳邊,很輕很輕地呢喃著,「不然我怎麼會覺得雖然你依然是那種清秀乾淨的平凡,卻越看越覺得可愛呢。」
他喜歡的應該要是聰明自信、很自立,能把身邊的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就算不是女強人最起碼也要有點小堅強的類型。而她沒經歷過多少人情世故,又容易教他一眼看穿,對情愛仍懵懵懂懂,完全稱不上可靠。
只不過被單純、毫無心機,被欺負又只懂得自己悶悶生氣,委屈得像是受盡折磨的小媳婦模樣的她愛上會是件很奇妙的事,他不否認自己也很享受以欺負她為樂的日常,越來越習慣有她存在的每一天。說明白一點,他就是覺得能欺負她的日子太爽、太令他心情偷悅到歡天喜地,簡直比過年過節還要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