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163章

對這種舉動,司徒璟微露出些不屑,眉頭皺了皺道:「你這是為何?」

她搖搖頭,沒有答話,因她知道,為何而哭。

那是滿腔的後悔。

可她已經沒有資格再要求做他妻子了,錯過的東西,追回已無可能。

哭得會兒,她擦乾眼淚,將名字端端正正寫好。

和離書遞過去時,她輕聲道:「希望王爺能遇到良人,能待瓊兒也好些。」

那句話乃真心實意。

在這件事上,她一點沒有糾纏,司徒璟才發現自己猜錯了,還以為她要反悔,畢竟他很得司徒修的看重,雖是個王爺,卻手握實權,早也不是當初的閑王了,照理說,像她這等虛榮的人,應該會不捨得。

豈料她沒有,他便有些奇怪,手指在和離書上輕敲了兩下:「你當真做好決定了?」

袁妙惠道:「是,往前都是我對不住王爺,辜負王爺一番深情,而今只希望你能安好。」她站起來,「咱們去衙門吧。」

說得輕巧,然而全身都在發痛。

因她知道假使自己開口,要留在他身邊,只會讓他更加不屑自己,那麼又何必呢?如今在他心裡,她只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罷了。

司徒璟沒再說話,與她並肩走出去。

到得衙門,辦妥此事,她朝他行一禮,轉身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他只覺心口空蕩蕩的,也說不清此舉到底是對是錯,可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回頭路,或者他該希望,他二人都能再重遇良人,將日子安安穩穩的過下去。

這頭懷王和離,那廂司徒裕卻蠢蠢欲動要娶妻,司徒宛聽隨從說,借故去了好幾次張家,分明是對張三姑娘有些意思。

可早前她已查清,那張三姑娘是個庶女,生母乃青樓女子,被張老爺瞧中帶了回來,家中為遮醜,說是揚州的良家婦女,現今這女兒長大,還不是瞧著容貌姣好,可以利用,才願意帶出來。

可她堂堂縣主,怎能要這樣的繼母?

等到司徒裕傍晚回來,尋到司徒宛那裡卻不見人影,一問才知在香房,那是供了她母親牌位的地方,他走過去,只見到女兒跪在那裡,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隱隱約約聽見抽泣聲,極為悲傷。

他疾步上去問道:「宛兒,誰欺負你,你要哭成這樣?」

印象里女兒很是堅強,把整個王府都打理的妥妥噹噹,沒有一處錯漏的,如今見她如此,作為父親未免驚慌。

司徒宛悶聲道:「女兒只是想母親了,想她在時,女兒承歡膝下,從沒有煩惱的事情。」

「你現在也一樣可以。」司徒裕嘆口氣,扶她起來,「若是累了,大可以將事務交給下人管,為父可以帶你出去散心,你有不樂的事情,也可以與為父說。」

「可父親續弦就不一樣了。」司徒宛看著母親的牌位,幽幽道,「尤其是像張三姑娘那樣的人,想必父親比女兒還清楚她的秉性。正經姑娘豈會拋頭露面,甚至私底下會見男人?女兒不喜歡她,她便是嫁進來,女兒也不會正眼瞧她。」說著,她眼淚垂下來,「想必這樣,父親定然就會怨我了,將我趕出家門……」

她越說越傷心,司徒裕不知為何是好,臉頰也有些微微發紅,那張三姑娘是頗有風情,可細想一下,行為舉止很不合規矩,難怪司徒宛不肯,可轉念一想,問道:「你如何得知的?」

「女兒關心爹爹,當然很是關注。」司徒宛略抬起下頜,「母親去世時,與女兒說,爹爹粗心大意,叫女兒多多看顧,故而家裡的事兒從不願爹爹操心。今日委實也是女兒不對,插手爹爹的終身大事。」她頓一頓,「假使爹爹定要娶她,便請等女兒過幾年嫁出去吧,這是女兒唯一的請求了!」

「嫁出去,你便不願回來了?」司徒裕定定得看著她,「我就你一個孩子!」

司徒宛又哭起來:「可就是這樣,爹爹不也寧願選張三姑娘嗎?」

「誰說的?」司徒裕怒道,「也不是非她不娶!不過府中不能少了主母,我願是想有人與你分擔。」

「那爹爹不如娶表姨母。」司徒宛道,「我已將她請來了。」

說得是盧秀英,當初常佩去世時曾提起這個名字,只司徒裕也不認識,見她私做主張,挑眉道:「宛兒,你……」

司徒宛卻站起來拉著他的手就出了去。

繞過上房,穿過一片青竹林,只見南方一處獨院門前正站著個十□□歲的姑娘,穿著極為樸素,烏黑的頭髮上插著一隻白玉簪,眼見他們父女過來,連忙上前行禮。

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山間溪水。

司徒宛笑道:「表姨母別拘束,你在這裡,便跟在自己家一樣的。」

盧秀英臉就有些紅,她當然自己來此的目的,家中也是同意的,只到得京都的王府,忐忑不安,怕自己做不好。

司徒裕面這個妻子,女兒給自己挑的繼室,心中是有些反抗,開口淡淡道:「你把頭抬起來,好讓本王認認,可是沒見過?」

盧秀英便抬了頭。

膚色潔白,眉眼溫婉,若說那張三姑娘是艷麗的玫瑰,這盧秀英則是朵玉蘭花,清新可人,大約是很知道體貼人的。司徒裕一嘆,想起常佩,這些年若沒有她的精心周到,他也沒有這等逍遙。

既然女兒覺得好,那便如此罷。

他笑了笑:「你在此安心住著。」

盧秀英應了聲是。

司徒宛看父親是答應的意思,一下也開懷起來,那盧秀英是良家女子,為人和善,與她相處的也不錯,將來父親娶了她,絕不會出什麼幺蛾子,往後再生個兒子,她也可向母親交代了。

當然,她也要過得好好的,望母親在天之靈能得到安息。

兩個月之後,司徒裕便成親了,成親當天,司徒修使人送去豐厚的賀禮,不過作為皇帝並沒有親自出席,倒是司徒熠,司徒璟去得周王府,喝了個一醉方休。

五月的天越發悶熱,司徒修與裴玉嬌,兩個兒子玩耍之後,想起還有些奏疏要批閱,又回了乾清宮,只到得夜深從殿中出來時,路經景陽宮,他停下了腳步。

自從韋氏謀逆起,她便已經失去皇后的資格,故而去世后,幾位王爺都沒有替她守孝,唯獨司徒淵終日在景陽宮,沒有出過門。

他慢慢走進去,有隨從要去稟告,也被他阻止了。

司徒淵正坐在內室,穿著一襲素衣,對著棋盤發獃,他心想,要是當初再與母親多下幾盤棋就好了,如今,想再見到她一面,都不可能。

每每回想那一幕,他都心痛的難以自抑,最後自己留在母親心中的印象,仍是失望。

「大哥。」突然有聲音在門口響起來。

他抬頭看去,見是司徒修,連忙起來行禮。

司徒修擺擺手,坐於他對面,只見棋子散落在棋盤上,雜亂無章,原來他並不是在自我對弈。

司徒淵尷尬一笑:「不知皇上會來,見笑了。」

司徒修搖搖頭,將棋子慢慢的放回去,柔聲道:「大哥若是想找人下棋,完全可以來找我。」

司徒淵不知說什麼,半響道:「自然是好的,不過今日皇上前來,臣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皇上准許臣參與治水一事。」他站起來,尋出一本手札,「往前記錄於此,臣抽空又整理下,希望有用。」

很厚的一紮宣紙,司徒修瞄一眼道:「我會交予幾位大人的,假使你願意,將來也可出京去治水,去哪裡都行。

司徒淵忙謝恩。

燭光下,兩鬢閃有華光,司徒修心中滋味紛雜,也不知當初救下他到底是對是錯,讓他多嘗了苦楚,也叫韋氏,韋家乃至數百餘人都丟了性命。可見世事難料,便是如今他坐上這龍椅,又能掌控多少?

他站起來道:「大哥,不管你往後如何決定,這裡都是你的家。」

司徒淵怔了怔,半響嘴角略彎,低聲道:「臣謝過皇上。」

不管將來是否四海為家,可至少他知道,這個七弟對他仍是有一分心的,只是未來的路,最終要靠的仍是他自己。

就在這一天後,從遙遠的柳州傳來消息,司徒恆成駕崩了,遺體正運往京都,他在尋找司徒弦月的途中終於沒有撐過去,死在半途。

裴玉嬌作為皇后,連忙吩咐下去,將宮中所有鮮艷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各宮屋檐下掛著的一溜紅燈籠都換成了白色。

便是兩個兒子,身上穿得衣服也都被換了下去。

只見原先富麗堂皇的坤寧宮一下成了冰雪世界,熙兒驚訝道:「娘,怎麼了?我的蹴鞠都不給玩了!」

那蹴鞠紅紅的十分喜慶,當然是不能再拿出來。

「你皇祖父去世了。」裴玉嬌指指天上,「去了那裡。」

熙兒瞪大了眼睛:「去了天上?怎麼去的?」

「等年紀大了或是生了重病,個個都要去的。」裴玉嬌想起自己的母親,柔聲道,「你再大一些就知曉了。」

「可為什麼要白色呢?」

「去了那裡,咱們不是見不到了嗎,故而便得用白色來哀悼,這是規矩,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就好像你叫母親為娘,叫父親為爹,你只消明白就行了。」

世上總有這樣那樣奇怪的規矩,熙兒點點頭,小大人般嘆口氣:「我都不太記得皇祖父了,好似抱過我。」

「往後給你看他的畫像,你就記得了。」

「跟娘的那張畫像一樣嗎?」

司徒修給她畫得封後圖,裱好了貼在殿內,那是她最風光的時候,怎麼瞧都不膩,常被他笑話。

裴玉嬌摸摸他的腦袋:「是畫師給你皇祖父畫的,跟真人一模一樣呢。」

熙兒哦了一聲。

太上皇駕崩,規格與皇帝是一樣的,那日開始,整個華國禁止玩樂,作為兒子,司徒修自當要為父親守孝。只他是皇帝,國不可一日無君,是以只守得半年,大臣們便開始求三求四,他才重新又穿上龍袍,主持早朝。

大雪紛飛,司徒弦月站在塞外的風霜中,捧著一盅酒朝地上撒去,想起第一面見到司徒恆成,他尚是年青英俊的皇帝,可轉眼間,也不知時間如何過的,卻已化作一抔黃土。

這最後一面,其實見不見也無妨了。

人,最終都是殊途同歸。

她扔了酒盅,坐上馬車,遠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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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重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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