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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靜默了一會兒,地下幽暗,只有江秋笛手中的夜明珠還隱約發著光。
「我們要不要退出去……」沈滿問。她總覺得這地下有另外的活物,一路走來,牆壁上的花紋若隱若現,但她瞧見了其中的一副壁畫,似乎是有很多人在捕捉一隻龐然大物。人們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那龐然大物被煙霧繚繞,人們在用火來燒它。
地面在微微震動,頭上落了一層泥土。吳念念咳嗽了一聲皺眉道,「呸——我吃了一口土!」
江秋笛問,「你做了什麼?」
他問的是吳念念。
吳念念無辜地叫,「你是聾子嗎,我剛才吃了一口土!」
江秋笛立即伸手去捂住她的嘴巴,吳念念想要推開他的手,卻被後頭的沈滿捉住了雙臂。吳念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回頭瞪著沈滿。
沈滿見她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憤怒,微微撇開視線,道歉道,「對不起,但是你真的很可疑。你會鏡棱,學了寧純的召喚,又領著我們到了地下,只怕等下要來的東西,就是你叫來的吧?」
她抬頭,越過了吳念念,看向江秋笛,「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江秋笛的眸子動了動,淡淡道,「你相信我?」
吳念念「唔!」了一聲,繼續瞪著沈滿,眼裡的意思也同江秋笛一樣,「你竟然相信他而不相信我?!」
沈滿心裡暗道冤枉,江秋笛是唐玖月選來的人,自己相信唐玖月,自然也該相信他;但吳念念就不同了,因為她勢必和五行門有所牽扯,此次參加大考,也必有圖謀。
江秋笛往吳念念嘴裡塞了一塊絲絹,又用髮帶將吳念念的手捆上。吳念念既不能開口,也不能動手,只能拿那雙大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二人。
「狗男女?」江秋笛看著她忽然道了一句,又望向沈滿,冷不防道,「我不喜歡這位大嬸。」
沈滿炸開,「我也不過十六,你憑什麼叫我大嬸?!」
江秋笛冷哼扭過頭去,「前面沒有路,我們退回去。」
沈滿乖乖往回走了幾步,突然頓住。江秋笛蹙眉,以為前頭又發生了什麼變故,可惜以他的角度看不清楚,他又讀不了沈滿的心,只能耐心等著。
「江秋笛……」沈滿沒有回頭,從聲音中聽出了她的恐懼和艱難,「我……我被卡主了。」
江秋笛很意外,「怎麼可能?」
他們進來的時候,這通道明明是由寬變窄的,沈滿退出去的時候,本該越來越開闊,越來越輕鬆,無論如何都不會卡住。
「我現在連頭也轉不回來了,而且我覺得,這兩邊的牆壁正在漸漸收攏。」沈滿道。
不用沈滿說,江秋笛此刻也感覺到了周遭的異樣。他將手肘抵在牆壁之間,不一會兒便感覺到了縫隙變得狹窄。沈滿說的沒錯,這通道的確正在收攏,生生地將他們夾在了中間!
吳念念眼睛里流露出驚慌,她貼著牆壁掙扎,但是手被捆在背後,形勢比沈滿等人更加嚴峻,整個人也更加慌亂。
沈滿喊道,「念念,我的靴子里有一把匕首,你抽出來替自己割開繩索。」
吳念念點點頭,這才回神沈滿看不見。於是又「嗯」了一聲,但見沈滿以一種古怪的姿勢將腿奮力抬起來,屈膝,貼著牆壁,直到將腿抬到了吳念念的面前。
若是平視沈滿,就會覺得她此刻的姿態像是個趴在地上快要掛了的癩□□。
吳念念瞅了瞅沈滿的靴子,心想到底怎麼樣才能拿到裡面的匕首,這時候沈滿深吸了口氣,忍著被牆壁刮破的疼痛,一下子就轉過頭面向了她。
吳念念獃獃地看著沈滿的額頭,那兒刮破了一層皮,流出了血。沈滿咬著牙向她湊來,吳念念只覺得有一種陌生的氣息正在接近。和那次自己主動吻她不同,此刻,心裡竟然噗通噗通地在跳。
沈滿咬住了吳念念嘴裡塞的絲絹,見她愣著,便有些詫異。但此刻不是詫異的時候,她再咬牙彎腰去拿靴里的鳳麟珏,交給了吳念念。做完這一些,她的手背、額頭早已鮮血淋漓。說不出來的疼痛傳遍全身。
吳念念見她如此,便也咬著牙割開了繩子,鬆了鬆手腕后,見手裡的鳳麟珏幽幽發著光。眼神一閃,就將鳳麟珏收到了袖子里。
「接下來怎麼辦?」吳念念話語未落,卻感覺到頭上忽然一陣麻涼麻涼。她抬手去摸,卻摸到冰冷堅硬的鱗片。當她意識到這是什麼的時候,渾身汗毛倒豎,整個人就僵了。
「我頭上……有蛇……」
「竹葉青。」江秋笛視線往上,一眼就瞧見。
吳念念小臉兒煞白,「別人碰見我,從來都是別人倒霉,如今我自己也倒霉了……」她兀然地瞪向沈滿,幽幽道,「看來你的霉運比我更勝一籌。」
沈滿卻道,「你等下低頭,將頭上的蛇甩到我這邊來。」
「你找死?」
沈滿道,「我不怕毒,我吃過邙山黑血蜈蚣。」
吳念念詫異,「那是……」她突然收了口,依言將頭上的竹葉青狠狠地甩過去,果然到了沈滿那兒,只是力道欠缺了一些,只聽「啪嗒」一聲。那青色的小蛇甩到了沈滿的臉上,沈滿一怔,那蛇又順著她往下跌落。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沈滿突然張嘴一咬。
於是場面頓時靜默了。
吳念念痴痴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小滿,你口叼毒蛇相救之恩,我無以為報。」
在後頭的江秋笛道,「蛇尾巴據說很補。」
沈滿,「.…..」
吳念念似乎聽見了頭頂上「嘶——嘶——」的聲音,暗道一聲不好,抬頭去看,果然又有幾條黑影在蜿蜒地朝著自己的方向游來,黯然了臉色叫道,「不好,我們恐怕捅了蛇窟了!」
江秋笛正色道,「用鏡棱!」
吳念念這才回過神來,閉目修神,口中念念有詞。稍瞬,她又睜開眼來,驚慌道,「不行,它們不聽我的!」
江秋笛道,「用其它東西來制止它們!」
吳念念一怔,好生佩服江秋笛的膽色,於是便集中了精力去叫那些地下的蟲蟻。不一會兒便見到地上黑壓壓的一片。
沈滿叼著蛇尾含糊不清地道,「金……姑子……姑……!」
吳念念循著她的視線低頭去看,嚇得花容失色,「這地下怎麼有這麼多的金姑子?!這東西放出的氣味沒有月余是洗不掉的!」
江秋笛不動聲色地調理呼吸,不與這些人一道見識。只是可惜即使出去了,也會如同這些人所言,身上怕是有臭味要月余都除不掉了。
金姑子大軍不辭辛勞地聚攏在這三人之間,又勤勤懇懇地將三人圍成了三個人形的蛹。那些竹葉青見到金姑子做成的人蛹,有些嘗試進攻,卻在撞破了幾層又吃了幾層之後敗退了……
因為即使是蛇,也受不了蟲子門的蟲海戰術,亦更是受不了金姑子散發出來的濃濃的臭味!
但即使竹葉青褪去了,幾個人還是被困在夾壁裡面動彈不得。
沈滿吐了蛇,暗道,「唐玖月……救命吶……」
正在視線黯淡的時候,眼前似乎突然出現了一道亮光。待眼睛適應了這道光亮之後,沈滿見到了意想不到的兩個人。
「寧韜?寧純?」
寧韜一身錦緞華服,嘴角噙著姦邪的笑看著狼狽的她;寧純也依舊是那個高傲的寧純,斜斜地望著她,只是面色有些冷峻平靜,不似平視見到的嘲諷神色。
寧純看著吳念念道,「別小看這些蟲子,聚集起來,也可以挪開這千鈞重石。」她指的是夾住這三人的幾面牆壁。
寧韜則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走到江秋笛的面前,笑嘻嘻道,「看來讀心術也不是萬能的,到最緊要的關頭還是要靠我們。」
江秋笛抬眼靜靜地望著他,寧韜突然見他如此眼神,嚇得一退,與他隔開了距離。
江秋笛忽然勾嘴一笑,道,「不過如此。」
寧韜才知道被他戲弄,氣得臉色發青,站了一會兒之後,卻悠然地抱手環顧四周,「沒想到這地下還有這麼一個迷宮,你們三個人的確有些本事。不過接下來,你們要帶我們一起,因為我們救了你們的命,找到了崆峒寺的秘密,功勞也有我們的一份。」
吳念念本要開口,卻被沈滿搶了先,只聽她溫和有禮道,「好,這地下迷宮情況複雜,多個人便多個幫手。但是,寧韜、寧純,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我的命批……」
寧韜與寧純對視一眼,笑道,「我們身上都有辟邪寶物,不怕你的命煞。」
沈滿攤開手,「既然你們不怕,那麼便一起來吧。」
於是便由沈滿等三人領頭,帶著寧韜與寧純朝著這通道的最深處走去。
與此同時,地面上。
青檸喜滋滋地端著碗筷走入伙房,哼著小調兒回首,卻見一道白影悄無聲息地立在門口。青檸手腳一僵,筷子落地。「大……大門監……」
唐玖月斜睨著她,「煮上蛇羹了?」
青檸結結巴巴道,「嗯……要不也給您來一碗?」
唐玖月跨過門檻悠悠然走了進來,站在正在咕嚕咕嚕冒著煙兒的瓦罐邊上,略一蹙眉頭道,「大好的竹葉青……」
「是呀,您特意施法想要讓這群竹葉青去救人的,卻沒想到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小滿他們拚死不從,不讓蛇去救,我看著這麼一群竹葉青聚集在一起也不容易,於是就……」
唐玖月淡淡道,「青檸。」
「嗯?」
「你知道不知道竹葉青的毒性入血,光拔了毒牙是沒有用的?」
「啊?!」
「所以這一鍋……」唐玖月緩緩勾起嘴角,輕柔地笑,「都是毒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