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153
寧韜見沈滿沒有反應,從后一拍她的肩,「怎麼,嚇傻了?這場景我們不是見過的么,就在陳州。」
沈滿緩緩開口,「那個人被壓在石頭底下,已經死了,不可能再出現。」
寧韜哂笑,「五行門的人狡猾詭詐,說不定是詐死。即便那時候真的死了,可能也會有什麼法子將她復活。」他緩了口氣,走到那具血淋淋的屍身前,指著那一片耷拉下來的皮肉,「你看這剝皮的熟稔手法,不是她還能有誰?」
吳念念上來問,「你們說的是誰?」
江秋笛在檢查室內的陳設,一絲不苟,完全沒有理會這邊的吵鬧。
寧純睨了沈滿一眼,替人答道,「他們說的是陳州的剝皮命案,五行門有一門邪術,叫做『奪舍』。家兄之前接送祖父的壽禮,路過陳州暫留,卻不想被人設計,最終命喪陳州。那謀害他的兇手,便是五行門的人,用的正是『奪舍』。」
沈滿咬了下唇,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她斷不能將連依交代出去,因為這件事根本不是連依做的,是有人在栽贓陷害。可是世人已對五行門的印象根深蒂固,連依也的確在陳州犯下過滔天罪行,若是被揭發身份,那麼連依必死無疑。
此時此刻最要緊的,就是保住連依。
江秋笛忽然道,「這件暗室不是後來開闢的,之前就有。」
眾人一愣。
江秋笛指尖搓著泥土,褐色的泥簌簌而落。俊俏的眉眼輕輕抬起,涼涼道,「而在場中的有些人,已經來過這裡。」
沈滿苦笑,這句話根本沒有用處。她來過,而那些個人也來過,若真說沒有來過的,恐怕只有江秋笛本人了。
江秋笛的目光在沈滿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其他人。每當他的目光落在某個人的身上的時候,那個人的臉明顯緊繃,變得緊張起來。這是人的天性,誰都會有秘密,誰都不想被人一眼看穿。
吳念念有些慍怒道,「別看了!」
旁邊的人不由得全望向她,她又跺腳道,「你說這暗室之前就有了,你是怎麼發現的?」
江秋笛不拆穿她的轉移話題,沉吟道,「土質,這裡的土質和我們走過的通道一樣,又潮濕又腥臭。」
寧韜嘴角噙著笑,「你是說,這件密室不是後來敬凈這老光頭修建的,而是先前就已經開鑿了,敬淨髮現這裡,就做了老窩,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江秋笛默然不語。
寧韜餘光瞥著只剩下一半麵皮的敬凈,又道,「可是這老光頭為什麼在這裡修葺了間密室,他在搞什麼鬼?」
吳念念走過去,捂住了鼻子,看著敬凈案前的書卷,指著書卷道,「你們過來看看就清楚了。」
江秋笛冷冷地注視著吳念念的側影,不發一言。
寧韜與寧純走了過去,低頭看了案上的書卷。寧韜大吃一驚,道,「原來這光頭就是都城中有名的『蘭陵笑笑生』呀!上一次的手稿我還沒有搶到,不知道這裡是不是還有!哎呦,可惜了,如果這光頭就是蘭陵笑笑生,以後是不是就看不見他的話本了?!」他兩隻眼睛胡亂瞟著,似乎在尋找東西。
寧純道,「這裡沒有其他書稿,只有他案上鋪滿血的一沓。」
寧韜皺皺眉,「那東西根本不能用了,我以後即使看見內容,也會想起今天在這裡見到的這一幕,煞風景的很!」
沈滿卻立在桌案前良久,稍許后,她掏出絲巾,將桌案上染滿了鮮血的書稿小心翼翼地卷好。
「你拿那東西幹嘛,不嫌它血污?」寧韜一臉嫌棄。
沈滿道,「我另有用處。」她總算明白了當初唐玖月花重金買手稿的用途,為她的前瞻性而折服。
江秋笛在沈滿邊上,壓低聲音說,「這裡的人,各懷鬼胎。」
沈滿一怔,扯起一抹苦笑,「我知道。」
寧韜在那頭說,「聖上讓我們找到當年崆峒寺慘案的真相,我們卻找到了崆峒寺主持的屍身,我們應當先稟明聖上,找出殺死這光頭的真兇,斗會才能繼續下去,否則讓真兇繼續混跡藏在我們中間,會有大患。」
吳念念皺皺眉,扶額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依我看這場斗會或許無法再正常進行下去了。不過寧公子說的有道理,待明日天色一明,我們就一起去向皇上稟報。」
這話聽在各人的耳里,各有想法。
當沈滿和江秋笛走出密室的那一刻,就見到大雄寶殿內立著兩個人。那兩個人背對著他們,一青一白。白衣人身材高挑些,帶著一股自然而然的疏遠貴氣;青衫人略為嬌俏可人,聽見後頭動靜,早已忍不住回頭張望,可以想象到,藏在面具后的一張娃娃臉早已笑逐顏開。
「你們是怎麼撇開他們獨自走到一起,從這裡出來的?」她跑過來上下打量沈滿,「小滿,你沒有缺胳膊少腿吧?某些人嘴上不說,心底可擔心的很。」
沈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笑了,與江秋笛對視一眼,有些無奈道,「青檸門監,你錯了,不是我們撇開了他們,而是他們想辦法撇開了我們。既然人家主動,我們倆就樂見其成地獨自行動。江公子說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們,於是我們便來了。」
青寧笑笑道,「看來有人已經按捺不住了,大門監,人都已經安排妥當,相信他們會處理好的。」
「嗯。」唐玖月雲此刻正好淡風輕地從青檸身邊經過,帶來一股涼風,嚇得青檸渾身一哆嗦,再也不敢隨便開她的玩笑。
唐玖月問江秋笛,「怎麼樣?」
江秋笛答,「一清二楚,的確是鏡棱,不過還不太成熟,維持不了多少時間。」
唐玖月讚許道,「做的不錯,就等君入瓮了。」
沈滿望向這邊,覺得唐玖月與江秋笛站在一處的畫面分外和諧。他們真有許許多多的共同點,很多事情無須贅言,只要唐玖月一個眼神,江秋笛便能夠明白。
當然,江秋笛的讀心術功不可沒。
夜色中,山門前,忽然就出現了一個俊俏的光頭,這光頭鬼鬼祟祟地趴在山門邊上,往外探出一顆在月光下光溜溜的腦袋。
山道寂靜無比,只有蟲兒在鳴叫。樹影重重,草叢間偶爾有一些異常的聲響。光頭觀察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撩起破舊的僧袍,準備逃離崆峒寺。
卻在走出沒有幾步的時候,面前閃現了兩道黑影。光頭嘿嘿一笑,扭頭就要溜,但這二人忽然端起腳邊的銅盆,將一大盆又濃烈又腥臭的雞血倒到了光頭的頭上。
光頭面目表情頓時變得糾結,臉上的五官扭曲醜陋,最終像是要化開了一般……
朱朗被一張塞入門縫的紙條約出來,卻見到月光下的來人,似乎並不是自己所預期見到的,他以為是唐玖月。多年前離開都城的時候,日暮時分,他曾留過字條給她,用的正是手中的這一張。他捏皺了手裡的字條,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自己似乎被人耍了。
「青檸門監?」他問那人。
青檸緩緩轉身,笑容甜甜,但可惜卻被面具遮擋,她頗為無奈,暗道老娘這苦心醞釀的傾城一笑白搭了!「七皇子,崆峒寺這麼素雅,你晚飯一定沒吃飽吧?」
青檸緩緩從背後掏出一團荷葉包來,繼續眼眸含笑,且熱情期待道,「這是剛烤好的烤雞,長夜漫漫,月光清麗璀璨,我們一同享用這隻烤雞吧?」
朱朗詫異,摸了摸下巴思索良久,試探道,「這烤雞……該不會有毒吧?」
青檸拆開荷葉,烤雞散發出濃烈的香味,她裝模作樣地嗅了嗅,卻意外地被這雞的香味打敗,舔了舔乾巴巴的嘴唇,想要乾脆吃了這隻烤的金黃香脆的雞再說!
朱朗見她這樣子想笑,問,「青檸門監這麼晚約我出來就是為了吃烤雞?」
「囈?我沒有約你出來呀。」青檸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朱朗困惑,「那紙條……」
「什麼紙條?」青檸忽然扯住朱朗的領口,「撕拉」地一聲,拉下了一片衣衫。朱朗頓住,青檸也傻了眼。朱朗剛要開口,卻被青檸繼續拉到一邊,「噓——有人來了,你我這樣很容易被人誤解,尤其在這種情況下……」她指了指朱朗敞開的衣襟。
朱朗不以為意,扭頭去看來人,邊道,「解釋清楚不就行了。」
青檸白他一眼,「哪有那樣簡單!若是給我冠上一個勾引皇子的罪名,我可擔待不起!別廢話,躲著!」
兩個人躲在了一塊岩石後頭,朱朗見到那兩道人影,瞳孔驟然一縮,語氣艱澀地道,「是大皇兄和大門監……」
青檸也很詫異,「大門監怎麼會和大皇子在一起……」
朱朗勉強扯起一絲笑容,「可能,我們不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