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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滿醒來的時候,正趴在一個人的背上。她瞧了瞧自己的衣裳,還算周整。看著背著自己的這個人的後腦勺,沈滿覺得眼熟。

「如果你已經醒了就下來,你很重。」那個人語氣不善道。

沈滿瞅了眼地上,都是泥濘,又回頭望了很遠,原來那那馬車深陷在土坑裡,已經沒法挪動了。而馬兒也早已不知去向。看來她和江秋笛很慘,很倒霉。

江秋笛見她不肯下來,索性鬆手。但是脖子卻被一勒,他差點窒息,青紫著俊臉道,「你、給、我、下來!」

沈滿掛在他的脖子上,死活不肯。既然江秋笛已經弄髒了鞋子,就索性好人做到底,將她背出這一條泥濘的路才行。

江秋笛鬱結,臉色黑到不行。瞅見路邊的一個大石頭,計上心頭。

沈滿覺得情形不太對,急忙求饒道,「江小少爺,我可是剛被拋棄的人,你奉命來陪我,難道就將我拋在路邊?」

話音未落,江秋笛重重一方,沈滿的屁股著到了冰涼的石頭上。

「放手。」江秋笛側了側臉。

沈滿還不放。

江秋笛道,「你不放我就將你丟泥坑裡。」

沈滿倏忽抽手,憤懣地瞪著江秋笛,「小心我回去告狀!」

「你能回得去再說。」江秋笛回罷,又覺得不安,回首看坐在石頭上的沈滿時,已見她眼裡顯然的悲慟。

江秋笛不忍,「大門監其實不捨得,這個——」他掏出鳳麟珏,交給了沈滿,「她叫我還是給你。」

沈滿盤膝坐在石頭上,結果鳳麟珏,怔怔了許久。抬眸問,「小少爺,我有了這個是不是就不怕你的讀心了?」

江秋笛一恍,瞅著沈滿的眼神總覺得有那麼些許的鬼祟。「你想幹嘛?」

沈滿收好鳳麟珏,看著他一臉的警惕、一臉的困惑,翹起嘴角嫣然一笑,「你果然讀不出來了,這樣很好。」

江秋笛見她笑,有一刻的恍惚,然後迅速別過頭。

「我們去哪兒?」沈滿望著道路的盡頭,問。

江秋笛道,「我送你回原來的地方。」

「原來的地方?」沈滿的眼睛眨了眨,「你是說我的家鄉?」

「嗯。」

「那兒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送我回去做什麼?」

「五行門。」江秋笛定了定神,緩緩開口,「五行門裡有你不知道的秘密,和你有關。」

沈滿沉默片刻,在石頭上站了起來,背著手挺著胸笑道,「沒有什麼秘密,我父母是五行門的人,我知道。」

江秋笛又不自覺地仰望著她,瞧著她背著光,長長的影子落在了自己的腳邊。他在想,原來女人也可以這樣耐看?

沈滿沖著江秋笛勾了勾手指頭,然後俯身下來,好像在招惹壞小孩一般,「前面還有一段泥路,你在繼續背著我唄?」

江秋笛無言。

路過一個小城,找了一間客棧,兩個人分別要了兩間房住了下來。

沈滿趴在窗邊百無聊賴地托腮看著小河面上遊盪著的野鴨,不知不覺就想起在夢裡,和唐玖月在一起的時候,曾經烤過。

唐玖月,你讓我去五行門,我就去五行門。

「咚咚——」

「進來吧。」沈滿望向門,進來的果然是江秋笛。沈滿見他換了衣裳,眼前一亮,繞著他身邊轉圈圈,道,「果然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小少爺換了件衣服就不像泥猴了。」她故意湊近了江秋笛的身邊嗅了嗅,「還很香。」

江秋笛冷著臉,將晚膳放好,「很快就到了。」

沈滿瞅著桌上冷冰冰的饅頭,不屑一顧道,「我想下去吃點新鮮的,你有錢的,對不對?」

片刻后,江秋笛就被沈滿生拉硬扯地帶下了樓,點了滿滿一桌子菜,熱氣騰騰。

江秋笛有些不明白這個女子到底在想些什麼,事情似乎與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他餘光睨著沈滿,瞧著她慢條斯理地吃著烤雞,又夾了一根腌黃瓜到她自己碗里。櫻色的唇,一張一合之間,粉色的小舌偶爾舔舔嘴。

江秋笛別開臉。

兩歲……

「喂,你聽說了沒有?」隔壁桌一個大嬸模樣的人,懷裡抱著孩子,對著另一個挽著婦人髮髻的農婦道,「皇上又要納妃了!」

「皇上不是剛納了一個端妃嗎?」

「你那是老古董啦,皇上今日昭告天下,要納另外一個人為妃,這個人你鐵定想不到的!」大嬸故作神秘。

「那是誰?」農婦果然好奇。

大嬸輕輕搖了搖懷中的孩子,見她還在熟睡,於是繼續道,「大門監!」

農婦呀地一聲叫了出來,「大門監,皇上竟納大門監為妃?我才知道大門監是個女子呀,之前不都還以為他是個男的嗎?」

大嬸見目的達到,得意道,「據說這大門監不光是個女的,而且是個絕色美女,現今才二十歲,與咱們的皇上呀,正好匹配呢。」

「但是,大門監不是太閣之人,掌管整個陰陽監嗎,歷代祖訓,說個什麼來著,反正是不能夠成婚的呀?」

「你說的是和尚還是尼姑?」大嬸道,「規矩都是皇家定的,皇上要娶大門監,誰還會反對?不要命了啊。」

江秋笛瞥見沈滿的動作顯然慢了下來,愣愣地盯著桌上的空碟子發獃。

不知怎的,江秋笛的心也竟有些難過。

「大門監讓我走,就是不想我看見這一幕吧。」沈滿慘然一笑,夾住桌上的青菜咬在嘴裡,點頭慢慢咀嚼著。

江秋笛不知道怎麼安慰人,捏了捏拳頭,還是放在腿上不動。

「啪嗒——」一滴淚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落在桌上,驚得江秋笛一愣。

「這青菜……太辣了。」沈滿苦笑著抬頭,眼眶通紅,滾滾的淚花在眼裡打轉,卻死活再也不落下來。她抹了抹眼角,抽了抽鼻子,放下筷子站起來,道,「我吃飽了,回房!」

說著頭也不回地跑了。

江秋笛翻了下桌上的那盤青菜。

根本沒辣椒…

上樓經過沈滿房門口的時候,江秋笛停了停,沈滿的房間沒有動靜。他皺了皺眉,慢慢回房。過了一會兒,嘩啦一下猛地打開門,衝到沈滿的屋前,沒有敲門便闖了進去。

卻見沈滿坐在床榻上,正背對著自己換衣裳。香肩半露,長發半披。雙眸似醉非醉,臉頰微微透紅。

「出去!」她惱羞成怒道。

「對不起。」江秋笛迅速低頭退出,靠著門喘了好一會兒。

幸好她沒逃回去……

剛那香艷的一幕,像是螢火蟲一般,撲閃撲閃地冷不防冒出在眼前。江秋笛甩了甩腦袋,大步回房。

翌日。

沈滿推開籬笆門,看見裡面東倒西歪的焦黑的木炭廢墟,寂靜無聲。

江秋笛停在門口,覷著沈滿的背影。

「你父母當年的死,有蹊蹺。」他道。

「什麼?」沈滿訝然,走過來站定在江秋笛的面前,眼裡有了微波,「你為何會這麼說?」

江秋笛眸色一動,淡淡道,「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誰嗎?」

「五行門中之人。」

「還有呢?」

沈滿捏了捏拳,「我父親,或許,就是五行門的門主。」

「你猜的不錯,但是作為一個門主,怎麼這麼容易葬身火海?你不覺得奇怪?」

「這麼說來,是很奇怪。」

江秋笛見她面色抑鬱,莫名想要安慰,卻在出口的一剎那停住。猛然警惕,「誰?!」言罷出手如風,迅速朝著一個方向踮腳掠去。在那林間的小島上,捉到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像是個男子,武功顯然不如江秋笛。卻從袖子撒出一些藥粉,那些藥粉在陽光下金光點點。

江秋笛以袖掩鼻,連退三步站定,瞳孔一縮,悶悶道,「雲天罡。」

沈滿這才看清,來者是一個俊雅的中年男子,「雲大夫?!」

雲天罡扭頭沖著沈滿,竟然一笑,「我原來早見過你,卻沒有想到你就是主人的孩子,小滿,你還記得我嗎?」

江秋笛瞪著雲天罡,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沈滿慢慢走過來,還是近著江秋笛,離著雲天罡,「我知道你是雲周館的雲大夫,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吳念念那小丫頭帶你來的時候,我早該猜到,你就是主人的孩子。」雲天罡此刻像是個慈祥的長輩,「沒想到一晃,你就長這麼大了。主人當年離世的時候,我們曾經想要去找你,可是卻沒有找到……」

沈滿恍然記起雲天罡這個名字,曾經在夢裡出現過。他就是那個想要打劫自己和唐玖月,卻反而被唐玖月打劫了的一對男女中的男子。

也正是父親在死前,曾經叮囑劉嬸讓自己去尋找的雲周館的雲大夫。

想必是父親生前最為器重和信賴之人,否則也不會將自己託孤給他。

「雲伯伯,」沈滿突然問,「吳念念究竟是什麼人?」

雲天罡愣怔了一瞬,眯著眼睛笑道,「她啊,是個棄嬰,命格與你相似,便被撿了回來由五行門撫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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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花滿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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