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很多時候人們只相信自己的雙眼。

於是當成群的超級士兵接到信息趕來的時候,他們只看到在血泊里的狼還有利卡那失去頭顱的屍體,而茯神抱著小胖的盾牌,渾身是血,他本人看上去倒是毫髮無傷。

光是首領慘遭殺害這樣的畫面就足夠讓所有的超級士兵血管炸裂,一時間整棟大樓幾乎都被充裕的紅光照亮,所有的超級士兵都亮出了自己的武器對住了茯神——在他們眼裡,他們從來沒有過多的立場問題,狼的立場就是他們的立場,狼的敵人就是他們的敵人……

沒有直接動手,大概只是忌憚此時站在茯神身後的六號實驗體。

眼下只有桑考爾這樣少少一些跟隨濕婆來的超級士兵還能稍微保持冷靜,他們只是微微蹙眉站在一旁,有人小聲地問坦卡怎麼回事——

「Berserker戰士狂化無差別攻擊,我來的時候狼已經受傷了,利卡攔著不讓我們靠近,所以沒辦法施展治療術。」坦卡用聽上去很公正的語氣說,「後來利卡觸動了不潔的火焰對所有人的性命造成了威脅,弗麗嘉情急之下殺了利卡……反正我看見的就是這些。」

「哪個Berserker戰士殺死了狼?!不是已經將他們殺光了嗎?」

一名超級士兵厲聲問,聲音聽上去毫不留情——也難怪了,大部分的超級士兵都是由正規軍誕生的「ing」士兵,而在他們的眼中,那些「Berserker」可以是同事,但是很難變成所謂的「同僚」。

坦卡似乎也知道這一點,猶豫地看向茯神手中的盾牌——

愛莎的抽泣聲戛然而止,她像是預料到什麼似的,渾身緊繃,雙眼之中充滿了恐懼地在昔日的夥伴們和那塊愛人的遺物之間徘徊。

而此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茯神的身上,茯神稍稍抱緊了懷中那塊沉甸甸的盾牌,就像是沒有注意到這些人的目光似的轉過頭看向以諾切:「你們殺光了所有的Berserker士兵?」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疲憊,甚至對於這件事已經沒有一絲絲多餘的力氣去震驚或則憤怒。

他記得之前就是以諾切追著小胖從外面闖入的,所以他肯定知道這件事。

而以諾切看上去對這件事也並無逃避,他點點頭承認:「是,所有的Berserker士兵在剛才發生了狂化,我當時做的決定是為了避免更多傷亡跳過程序就地處決,沒來得及通知你其他高層也都沒有通知到……」

以諾切說著,看著茯神那雙麻木的雙眼,男人突然停頓了下,然後顯得有些多餘地補充了句:「對不起。」

茯神看上去對他的道歉顯得無動於衷。他呆楞地看著以諾切,懷抱著盾牌的雙手抱緊了些:「可是那是小胖……」

「作為Berserker的領袖他很強,也是處決的過程中唯一逃脫的Berserker,你看見是什麼後果了……」以諾切微微蹙眉,「他連你都想襲擊——」

「可是他最後保護了我。」茯神說,「還有你們,所有人。」

如果不是有小胖擋在前面,利卡釋放的火焰早就在第一時間燒死了所有人——茯神這也是說的實話,於是以諾切沉默下來,許多當時在場的人們也安靜下來,因為他們大概根本沒辦法對眼下複雜的情況說出任何一個公正客觀的評價。

只不過超級士兵看上去並不打算就這樣善罷甘休,他們中間一個強壯的黑人男子走出來,在他的背後背著兩把閃爍著紅色光芒的雙刀,他來到茯神的面前站定:「弗麗嘉,我們不知道在我們沒來的時候發生了什麼,現在我們只知道我們的領袖在這場清掃任務中光榮犧牲——」

「清掃任務?」茯神輕聲問,「掃的誰?」

那個士兵頓了頓,目光閃爍了下,片刻之後他的目光重歸於冷漠和堅定:「BOSS犧牲了,而您這樣護著兇手的武器,是對我們士兵的極大侮辱與蔑視——」

「我沒有這個意思,可是小胖也因為保護大家犧牲了……作為友人,作為受益者,這塊盾牌對於我的意義同等重大。」茯神微微蹙眉,而後輕輕搖搖頭,「抱歉,盾牌不能交給你們。」

場面一時有些凝固。

站在茯神面前的超級士兵高大強壯,但是相比之下,茯神的氣勢卻並沒有輸給他半分……那名超級士兵回過頭看了眼其他夥伴,重新轉過頭來時語氣變得冰冷:「我是不是可以將您的話理解為——您在袒護殺害我們領袖的兇手?」

「我沒有——」

「如果是這樣的話,超級士兵是否理解為我們已經被組織背棄,而此時此刻,組織正在向我們宣戰?」

「……」

宣戰。

這兩個字的分量足夠沉重。

「瑞恩,請注意你的言行可能會帶來的嚴重後果。」以諾切不得不出聲提醒,後者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居然頗有些肆無忌憚的味道在裡面。

在超級士兵近乎於苛刻的目光下,茯神回頭看了一眼狼倒在血泊中的屍體……白色的霧光將他包圍起來,溫柔地托起放到了稍微乾淨的平地上,看著那張被血污弄得看不清楚五官的臉,茯神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卑鄙無恥、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茯神眼眶微微泛紅,他壓低聲音嘟囔了聲「對不起」,身體卻彷彿條件反射一般抱緊了那塊盾牌後退一步——

那名超級士兵忍無可忍想要伸手去搶,而在他伸出手的同一時間站在茯神身後的男人雙眼變成了血紅,烏鴉的尖銳叫聲與馬匹的嘶鳴同時出現——

「夠了!!!」

愛莎的尖銳咆哮著,打斷了所有人。

這個因為在印度的副本里接觸了不該接觸的力量傷害了很多人的女人,自打回來后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去跟其他人相處,不僅沒了朋友,平日也只能粘著小胖三步不離,說話都唯唯諾諾……此時人們一時震驚於她突然轉變的態度,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看見她像是一頭母獅子一樣撞入茯神的懷抱,一把搶過被他抱在懷中的盾牌——

「愛莎?!」

「你做什麼!」

「這個賤女人!」

人們驚叫起來,卻擋不住愛莎一個高高躍起迅速越過人群迅速沖向那被推翻的牆邊——

寒風侵襲。

風將她的短髮吹得有些凌亂。

她於洞口猛地站住,用顫抖的雙唇虔誠輕吻懷中的盾牌,正如她在溫柔親吻自己的愛人……最後她回過頭看了茯神一眼,沖他微微一笑,而後縱身一躍,眾目睽睽之下,跳下了二十七層高的大樓。

狂風呼嘯。

十幾秒后,從樓下傳來重物落地巨響。

……

幾日後。

狼的事情導致超級士兵不再信任實驗體,一時間一號基地的超級士兵只剩下了追隨二號實驗體來到的「燈芯」……還有,跟著超級士兵一塊兒走的還有很大一部分人類,他們之中有一些並不是因為對實驗體有意見或者怎麼的,他們只是擔心離開超級士兵之後他們連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一夜之間一號基地空了大半。人去樓空,不僅休息大廳不再有往日的熱鬧,走在大樓里,那一聲聲空曠的回聲彷彿踩在人的心上。

茯神曾經走過了樓層的各個角落。

在通往餐廳的路上,他彷彿能看見莉莉絲張開雙臂在他的前面蹦蹦跳跳,發出咯咯的笑聲,但是當茯神伸出手想要抓她,她就又消失了;

在走廊上他彷彿能看見轉角里站著笑嘻嘻的胖子在跟他揮手叫他「阿神來比射擊」,當他說著「好啊」並加快步伐想要走近,小胖笑著笑著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打開門從休息室走出來,他又看見狼從樓下直接翻跳上來落在走廊上,手裡拿著一罐易拉罐飲料,他用毫無情緒的聲音說「給你帶的飲料,不過你現在看上去需要了,就留著玩吧」……當茯神想要伸手去借,指尖卻只觸碰到冰冷徹骨、覆滿冰霜的欄杆。

整個一號基地就像是一座冰冷的墳。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先為誰的死感到悲傷。

於是茯神只好將自己關進自己的房間。

每一天能夠接觸的人只有以諾切,男人就像是擔心什麼又像是預料到什麼似的,哪怕再多的事壓在身上也要抽空陪在茯神的身邊……某一天晚上,睡之前,他曾經摸著茯神那隻失明的眼問——

「再給你一次選擇,你是選擇我,還是選擇這個世界?」

選擇了世界,地球得救,弗麗嘉毀滅,自然就沒有了後來的幾個實驗體包括以諾切;選擇了以諾切,世界毀滅,變成了現在這樣……

茯神思考了很久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抓著以諾切有些冰涼的手搓了搓,塞進被窩裡,打了個呵欠,關上了燈……黑暗之中,他彷彿沒有感受到以諾切過於沉默的目光。

——顯然,這樣的問題,就連男人自己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第二天早上醒來,以諾切已經離開了,床頭柜上放了一隻作為早餐的茯天果……按照平時茯神是不會理會那個茯天果的,但是這一天他卻一反常態地將那個果子拿起來,咬了一口。

果子上出現一個清晰的被啃咬過的痕迹,果汁炸裂開來,甜蜜的汁水撒了一地甚至飛濺在地毯上。

茯神放下了果子,繞著屋子走了一圈,找到了一根紅色的繩子,然後他將紅色的繩子繫到了亞當的軀殼的右手上。

……

幾分鐘后,房門被敲響。

茯神一如平常地站起來去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風塵僕僕的以諾切。他直接越過茯神往裡走一邊用挺活躍的聲音說:「今天的捕獵情況很樂觀,想不到濕婆帶來那些人捕獵起來也挺厲害的以前一直讓他們做防禦真是浪費人——」

以諾切的話突然停了下來,他目光閃爍盯了茯神一會兒。然後摘下手套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鼻下:「鼻血。」

「啊?」茯神伸手摸了摸,「哦。」

淡定擦掉。

以諾切充滿了戒備地看了茯神一會兒,片刻之後,似乎斷定期間並沒有什麼異常,他這才稍微放鬆下來,目光掃過放在床頭的完整茯天果……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地方在那裡。

男人用有所預料的聲音說:「早餐又一口沒動。」

」不餓。」

茯神輕描淡寫地回復,繞過了以諾切來到亞當身邊,抬起亞當的手腕',若有所思地波弄了下上面的紅繩。

突然叫了聲以諾切。

以諾切挑起眉。

」昨晚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好像有答案了。」

「什麼問題?」

「關於選擇你還是選擇世界的那個。」

「啊……那個啊,我就隨便問問而已。」

以諾切慢吞吞地點點頭,他站在床鋪的另一邊,突然一掃之前的霸氣威嚴,就像是一個等待著老師宣布考試成績的孩子……他都不確定自己想不想聽到一個詳細的答案了。

茯神放下了亞當的手腕,望入不遠處男人那雙不安的紅色瞳眸,說:「我的回答是:我選擇有你存在、一直存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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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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