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講座有互動環節,顧名思義就是——提問。預設二十分鐘。
這麼嚴謹肅然的講座,雖然不至於有女生堂而皇之地問紀言信私人問題,但或多或少地會把矛頭指向他,等他回答。
紀言信的回應一貫是:「今天不是我的主場,這個問題交給講師回答吧。」
戚年聽到這,忍不住好奇:「紀老師空降到生化院的第一天,有沒有女生調/戲他啊?」
劉夏對「調/戲」一詞表示惶恐:「哪敢!本來我也有這個心思的,但你不知道,紀老師上課的時候不動聲色就把我們班的內務給整頓了……」
戚年聽得似懂非懂,但潛意識裡就是覺得紀言信很厲害。
畢竟,他不動聲色料理七寶的時候她是見過的……一個眼神而已,原本叼走她包里那包狗糧,興高采烈地回頭找他邀功的七寶瞬間就耷拉了腦袋,乖乖地把狗糧交了出來。
一邊委屈,一邊用爪子把狗糧推到了她的面前。
呃……這個參照物選得似乎不太妥當。
——
講座結束,人陸陸續續地走完。
正是午時飯點,饒是有些僻靜的生化院,這個時候都格外喧鬧。
紀言信把邵醉介紹給老教授,聽著兩個人互相客套,轉頭看向偏門。
李越,劉夏和戚年正在收拾會場,搬桌椅。
老教授一回頭,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輕拍了拍紀言信的肩膀:「都中午了,叫上你學生一起來吃飯吧,真是辛苦了。」
「嗯。」
……
所以戚年,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又和紀老師同一張飯桌吃飯了。
劉夏有意,攔了李越坐在邵醉的下首,把紀言信身旁的位置留給了戚年。
戚年憋了一上午,等上完廁所回包廂一看,有些傻眼。
就……這麼明目張胆地給她行方便?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坐過去,生化院的老教授突然問道:「小紀,這位是你的學生?」
紀言信端起高腳杯呷了一口椰汁,聞言,側目看去。
目光在戚年的臉上微一停留,回答:「不是我的學生。」
老教授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笑起來:「難怪,我從來沒見過。」
戚年混吃裝死的心愿頓時破滅,眾目睽睽之下,只能硬著頭皮坐到這唯一空著的位置上。等在高腳杯里斟了椰汁,又重新站起來向老教授敬……椰汁:「沈教授,我是古代文學專業研一的,我叫戚年。」
沈教授「喔」了一聲,有些意外地和戚年碰了碰杯:「古代文學專業的?」
戚年有些尷尬地點點頭,一個古代文學專業的能混到生化院的飯桌上,也是神奇啊……
怕戚年尷尬,劉夏趕緊救場:「沈教授,戚年是我朋友。她對生化院挺感興趣的,所以來參觀參觀。」
沈教授頓時樂呵了,目光在微微紅著耳朵的戚年和冷淡疏離的紀言信身上轉悠了一圈,問道:「參觀出什麼名堂了沒有?」
這玩笑話大家都聽了出來,偏戚年還真認真地想了想:「生化院比我們院好太多了……」
「剛翻新不久。」沈教授笑了兩聲,留了句評語:「參觀得不夠仔細啊,得把我們院的台柱參觀了這才算。」
話落,眼神若有所指地落在了紀言信的身上。只一瞬,又樂呵呵地移開,絲毫沒有打趣小輩的罪惡感。
沈教授和紀言信的父親很早以前是同事,即使後來紀教授因為各種原因下海經商,兩個人的往來也從未斷掉。
幾十年下來,那交情更是深厚穩固。
紀言信從小到大沒少被沈教授開玩笑,早就習慣了。聞言,只斂了斂眉,沒作聲。
戚年反應遲鈍,壓根沒聽出來沈教授的言下之意,實誠地答應了一聲,這才坐下來。還想著等會得問問劉夏「生化院的台柱是什麼鬼」。
從而,也沒有看到,紀言信舀湯的手一頓,眼風輕掃了她一眼。
只有李越這知情人在一邊差點內傷……
戚年坐回來,沈教授已經和邵醉談起了今天講座的事情。
別說她插不上話了,劉夏和李越都是埋頭吃飯。
注意力一集中,身邊坐的那個人,存在感就格外得強烈。
他捏著鐵罐往杯子里加了小半杯的椰汁……
他夾起服務員剛端上來不久的牛肉沾了點餐盤旁的黑椒汁……
他給沈教授夾了一筷子青菜,提醒他不要吃太多肉。
戚年咬著玉米,香脆的玉米粒在她的齒間被分解,汁香濃郁,甜味四溢。
她悄悄偏頭去看他,格外努力地在腦海里搜尋可以和他聊幾句的話題——
對!對了,七寶!
戚年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小聲問:「紀老師,今天早上……」
紀言信沒說話,只是轉過頭,看著她。
只是目光而已,戚年就覺得有些緊張起來,根本不敢和他對視,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垂下眼,專註地研究杯子里的椰汁:「你經常去那家早餐店買早餐?」
「比較近。」紀言信放下筷子,用濕潤的毛巾擦了擦手:「一般自己做早餐。」
他願意回答,讓戚年頓時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信心增加了不少,不再像剛才那麼拘謹:「那七寶……很喜歡吃小籠包子嗎?」
提到七寶,紀言信面無表情的臉色有些鬆動,他彎了彎唇:「它都喜歡。」
話落,他推開椅子站起來,頷首示意了下,轉身出去了。
戚年內心剛膨脹起來的小風車,頓時呼啦啦一下,全部漏氣了。
還、還沒說上三句啊……
紀言信這一趟出去是結賬。
等回來時,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
紀言信送沈教授回去,邵醉有人來接,李越和劉夏更不用說了,酒店離學校這麼近,走一段路就到。
剩下戚年,下午要回家一趟,在酒店不遠處的公交站台等公交車。
紀言信開車載著沈教授從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出來,剛匯入車流,就遇上了十字路口的紅燈。
沈教授用鏡布擦著眼鏡,高度近視,讓他一摘下眼鏡就有些視物困難。
紀言信看了一會,替他把鏡布收回眼鏡盒裡:「今年驗光去過了嗎?」
「還沒有。」沈教授把眼鏡戴回去:「驗光不驗光倒是沒什麼,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度數是穩定了。就是視力越來越差勁……」
話音剛落,他「誒」了一聲,指了指不遠處的公交站台:「那是不是戚年啊?」
紀言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挑眉:「你剛說你視力越來越差勁了?」
沈教授沒壓住笑,樂了半天:「等會過去問問,順路的話帶人家一程。」
剛好綠燈,紀言信一言不發地鬆開剎車,慢慢地跟隨著前面的車輛。
紀言信從小寡言,無論對誰都是不冷不熱的,沈教授習以為常。到了公交車站台,沈教授降下車窗:「戚同學,你去哪裡?」
戚年突然被點名,看著眼前這輛黑色的奧迪降下車窗,趕緊上前:「沈教授。」
沈教授應了聲:「你去哪裡,順路的話讓紀老師帶你過去。」
戚年猶豫了一會,才回答:「我去沂蒙小區,有點遠……」
「順路順路,趕緊上來吧。」
戚年遲疑地看著紀言信。
紀言信握著方向盤的手虛虛一轉,言簡意賅:「上來。」
……
繼稀里糊塗地同桌吃飯後,戚年又稀里糊塗地搭上了紀言信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