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郎
?原來昨日同窗好友新添麟兒,洗三禮后留李顯之在家中喝酒。後來兩人又吟詩作對,時間晚了。原本同窗一家熱情相邀,要留李顯之住宿一夜,但他不放心家中老母和幼妹,執意要回去。好友勸阻不住,見他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便就讓他回去了。
「說起來,李公子的確是個孝子。即便火勢衝天,他依然衝進去救出了老母親和小妹。」沈宜蘭目光中頗有賞識之色,「難怪二伯諸多門生中,偏偏器重他一個。」
沈妙蘭覺得沈宜蘭的眼神和語氣似乎有些不對,但也沒做理會。「那這麼說,李家三口人都沒什麼大礙了?」
沈宜蘭遺憾的搖了搖頭,「李大娘常年卧病在床,本就身子不好。如今又燒壞了大半邊的身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見沈妙蘭一副憂心忡忡模樣,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二哥已經幫著將李大娘安置在一善堂內醫治了。」
一善堂是京城內最有名的醫館,東家姓林,世代從醫,光是太醫院內就有三名德高望重的御醫出自林家。沈妙蘭稍稍鬆了一口氣。沈二少爺是三房嫡長子,就是沈妙蘭的親哥哥。原本李顯之礙於二老爺是其恩師,出了「私會事件」后,是想按住不提認栽的。可卻沒想到二房竟然下此毒手,沈二少爺又出手相助,按他的人品作為,這次是一定會挺身而出替沈妙蘭洗清罪名的。
「聽聞,昨日坐館的是太醫院的林提點。」沈宜蘭壓低了聲音。
「正是那日我碰柱后,救我那位太醫?」沈妙蘭問道。
沈宜蘭點頭,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二房想借榮國府的口說出你對太子不忠,咱們就借李提點證實二房黑心。」
沈宜蘭如今也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卻是如此心思縝密。沈妙蘭看著姐姐忽然萌生了包子心態,有公主外祖母,將軍老爸,彪悍媽媽,睿智兄長和心計姐姐,她好像基本可以高枕無憂了啊。想到這,無比歡快起來,說道,「餓,想吃飯。」
沈宜蘭招手叫人把自己帶來的食盒端了上來,又忍不住說教道,「雖是咱們現下反擊了一步,可保不準二房又會出什麼法子。你可依舊要謹慎小心些。」
「嗯。」沈妙蘭點頭,有強悍盟友總比孤軍奮戰要好的很多。她覺得自己能好好生活下去的希望又大了許多。
一善堂內,李顯之的母親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看著跪在床邊的一雙兒女,眼神中滿是不舍。李顯之緊緊握著母親枯槁的手,薄唇緊抿,一言不發。一旁的李玉歡,看著母親焦黑的手和半邊臉嚇的直掉眼淚。
李母望著緊鎖眉頭的李顯之,聲音虛弱道,「大郎,娘眼看著快要不行了。最遺憾的就是沒能看見你和沈三姑娘成親。你能不能去求求沈二老爺,把婚期提前一些。」
李顯之看著母親殷切目光,想到這幾日來經歷的種種事情,心中百感交集,一時並不知如何回答。
李母見兒子面露為難之色,知道自家本是寒門出身,能攀得侯府親事已經是修來的福分,不應該再有妄想。於是便嘆了一口氣,掙扎著去握住小女兒的手放在李顯之手中。「娘走以後,就剩下你們兩個相依為命了。歡兒要聽大哥的話。」
「娘!」李玉歡忍不住哇的大哭出生,撲到母親身上。「娘,您別拋下歡兒,歡兒怕!」
李母看著女兒落淚,心疼不已,眼角劃過兩滴眼淚。哽咽著說不出話。李顯之握著母親的手,道,「娘,別說這些喪氣話。兒子一定能治好您!」
李母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回天,但也不想再駁兒子讓她難受。嘴角微微翹起,嗯了一聲。李顯之轉頭替妹妹擦了眼淚,柔聲道,「歡姐兒別哭了,你好好陪著娘。我還要出去辦些事情。」
「嗯。」李玉歡聽話的點頭,用乾瘦的小手抹了把臉,又握住母親的手坐在了床上。李顯之又囑咐了母親兩句,便轉身走了出去。
才剛拉開房門,便見沈二少爺沈漠轉過身來,「怎麼樣?」
李顯之頹敗的搖搖頭,客氣的拱手作揖道,「多謝二爺搭救。欠著的醫治費用,日後必定如數歸還。」
沈漠上前一步,扶起李顯之。道,「你客氣什麼,此事也本因小妹而連累了李兄,方才導致今日結果。說什麼搭救不搭救的話。」
李顯之搖頭,「當日若非我大意,也不會連累五姑娘。」說到這,方才想起來問道,「聽聞五姑娘她也受了傷,不知傷情如何?」
「人已經醒了,沒什麼大礙。」沈漠回答,而後又有些欲言又止的看著李顯之。
李顯之何等乖覺,怎麼能不知道沈漠心裡想什麼。從寬袖中掏出一方寫了字的絹帕遞給沈漠,「這就是出事當日,我收到小丫鬟送來的邀約手帕。」見沈漠將其展開細看,又道,「自打定親后,倒也同三姑娘有過幾次書信往來。知道她練的是梅花小楷,這正是她的字跡。」
沈漠看到上面寫著「戍時,觀雨亭,有要事相商」,字跡卻是出自沈三姑娘沈嬌蘭之手。
沈漠微微蹙了眉,抱拳對李顯之道,「讓李兄見笑了。」
府內爭權奪利,無辜捲入了外人,的確讓沈漠覺得有些難堪。
李顯之苦笑搖頭,「我早該想到三姑娘愛惜名譽,是不會約我私下見面的。可還是鬼迷了心竅,赴了約。這才連累的五姑娘。若這絹帕能證明五姑娘的青白,在下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你放心,不僅妙兒能洗清冤情,我們府上也會給李家一個說法。」沈漠抱拳,神辭懇切。
李顯之擺擺手,「罷了,罷了。只當李家該此一劫。」
沈漠知道李顯之有所顧忌,也不多說。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我要在祖母派人送走小妹之前趕回府中搭救,先行告辭。今日多謝!」
語畢,便將手帕捲入袖中匆匆走了出去。
沈漠方才踏出一善堂,轉角處便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