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與時俱進的師太
「師太選了些什麼？」秦焱問。
「咳……」佟香香咳了一聲，「那什麼，我給師太推薦了幾個……」話說到一半，看到秦焱瞪過來的眼神，便自覺的消聲了。
陶婧聽到秦焱低聲罵了一句「敗家子」，抬起頭卻又笑意盈盈的去跟靜慧師太結賬去了。
她靠在櫃檯邊，低聲問道，「你推薦了什麼？」
「咳咳……」佟香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櫃檯上擺放著的木雕。陶婧看了看，除了感覺這些木雕應該是有些年頭，邊角都磨得光滑，木質外面更多多了一層包漿，隱隱發亮之外，感覺也沒有什麼特異之處。
為什麼佟香香推薦了這些東西之後，秦焱會是那樣的反應？
陶婧能開口問這一句，已經是難得了，雖然仍舊未能解惑，卻也沒有再問下去，只打算繼續觀察。
這會兒那邊秦焱跟靜慧師太已經因為價格爭執了起來。
「師太給的這個價格未免太低。」秦焱道。
靜慧師太臉上的表情非常柔和，似乎常年如此，即使不說話也帶著幾分笑意，讓人見了便感覺親和，說話的語氣更是不急不緩，彷如春風拂面，令人心神寧靜。
「阿彌陀佛，」她說，「秦施主也知道我們的難處，這已經是最高價了。」
佟香香在旁邊心虛得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兒看。什麼最高價，其實是她之前受不住靜慧師太的問話，將秦焱的心理底價給透露出去了。
秦焱多少也能猜到一點，笑眯眯的看了佟香香一眼，也不生氣，對靜慧師太道，「師太若是堅持這個價格，不如再看看其他東西。」她說著指了幾個看起來跟櫃檯上的差不多的木雕，「這些就不錯，師太覺得呢？」
「阿彌陀佛，貧尼看這幾個木雕順眼，想必是與我佛有緣，怎可更換？」靜慧師太道。
陶婧嘴角抽了抽。她因為身體的緣故，不怎麼喜歡出門，不過這年頭的年輕人，除了出門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地方供他們玩耍交友，是為網路二次元。
陶婧從小就泡在網上，自有自己所熟悉的圈子，也看過不少書，知道不少知識。在她曾經看過的那些修真小說里，修仙者們搶奪別人的東西，往往便要說「此物與我有緣」。卻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聽到有人用這句話來講價。
秦焱道，「師太這就是為難我了。我們安隱齋的東西，給師太那裡從來都是最低價，這一點師太心裡應該清楚。若是再降價，我們這個店鋪也不必開了。」
陶婧聞言忍不住看了看秦焱，聽她的意思，怎麼價格因人而異這件事，好像在安隱齋還挺正常的？連客戶自己都知道。
還真是……當奸商都絲毫不掩飾啊。
靜慧師太連忙道，「阿彌陀佛，秦施主心繫佛門，泛愛眾生，每次賣給我們普善庵的東西都是最便宜的，貧尼心中也十分感念。只是實在只能出這個價了。」
她心裡很清楚佟香香推薦的都是好東西，肯定不願意換，而且這既然是底價，也是有幾分可能談成的，自然不願意輕易放棄。
秦焱聞言滿意一笑，「若是能降價，我自然不會佔師太的便宜。實在是這已經是最低價了。」
她想了想，又說，「我給師太透個底吧，這殿里的東西，有些是從別處收來的，有些是店員們自己做的。不過對外我們從不說起這一點，能買到什麼樣的，都是各自緣法。」她用下巴點了點櫃檯上的木雕，「這幾個，都是我們自己做的。」
靜慧師太眼睛一亮，甚至連講價都放棄了，「好！阿彌陀佛，那貧尼就要這幾樣了。價錢就按秦施主說的，不過，得再給我搭兩樣東西。」
秦焱隨手拿了兩個平安符放在木雕上，朝佟香香抬了抬下巴，「替師太結賬。」
陶婧看著佟香香打價，然後驚訝的發現，那幾個木雕，加起來價格差不多上萬了！
這到底是什麼好東西，居然讓靜慧師太花了那麼多錢來買？聽秦焱的意思，還是給她打折了，原價又該是多少？
加上原本定的八個瓷器，靜慧師太一共買了一萬多塊錢的東西，佟香香打完價格之後，陶婧便見靜慧師太神色如常的掏出了一張銀、行、卡。
總覺得有些莫名的喜感。像師太這樣的有道高人，不是應該仙風道骨不理俗物嗎？現在這位師太非但講價的嘴皮子那麼溜，隨身還帶著銀、行、卡，可謂是走在時代前列，違和中不免讓人感嘆，真是與時俱進。
所以等靜慧師太離開之後，陶婧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問道，「師太經常會過來買東西嗎？」
「大部分時候還是我們送貨過去的，發個快遞就行了。至於貨款，用支付寶轉賬就可以了。」佟香香一臉淡定的說。
陶婧：「……」總感覺自己還不如出家人趕時髦怎麼破？
「對了。」佟香香問她，「你的腿醫生怎麼說？」
「檢查結果要明天才能出。」提到這個，陶婧也有些不淡定。沒想到居然還要等一天，她覺得家下來的時間裡，自己心裡都要吊著這件事了。
不過，她的腿已經有知覺了，這一點是已經可以確定的。明天要去聽的結果，是她的腿還有沒有治癒的可能，又該怎麼治療保養之類的事。
「肯定沒事的。」佟香香拍了拍她的肩膀，「多在店裡住一段時間，肯定就好了。」
「你很閑嗎？」送靜慧師太的秦焱回來，正好看到佟香香的手搭在陶婧身上，莫名覺得十分不順眼，不由冷著臉道，「既然閑著沒事，就跟我說說，你都跟靜慧師太說了些什麼？」
「老闆我知道錯了！」佟香香認錯的態度非常好，「你也知道出家人普度眾生，那都是開了口識的，我有一個小店員根本招架不住，不知不覺就被套話了啊！」
秦焱哼了一聲，「現在知道我這個做老闆的在外面有多辛苦了？」這些客戶平時都是秦焱在維持，實際上來店裡，跟店員接觸的機會非常少。
以前總覺得老闆從不吃虧，幾塊錢的東西收進來一轉手幾百賣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現在才知道，原來要做到這一點，是這麼的困難。
靜慧師太明明已經知道了底價，還是被老闆忽悠著買下了木雕，可見一斑。不過，這個她可不敢說出來，就讓它埋在心底隨風而去吧……佟香香憂傷的想。
嘴裡卻是甜言蜜語不要錢一般的往外說，「老闆最辛苦了，要不是你支撐著小店，我們這些人都要無家可歸了。老闆是天下第一好老闆！」
「我不單是天下第一好老闆，還是天下第一吝嗇鬼呢！」秦焱哼了一聲，「今天賣木雕損失的價錢，都從你的工資里扣除，讓你長個教訓。」
「不要啊！」佟香香慘叫一聲。秦焱這才心滿意足的上樓去了。
等她一走，佟香香的臉色快速變了回來，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不過她很快意識到陶婧還在這裡，連忙朝她笑笑，「嘿嘿，扣工資對我們其實不是大事，反正吃住都在店裡，也沒什麼要花錢的地方。——這事你可別告訴老闆，她最喜歡用這一招轄制我們了！」
所以就故意裝作痛不欲生，其實心裡根本不在意嗎？陶婧忍不住笑了笑。
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安隱齋雖然只是一家小店，卻不像是普通的店鋪，店員跟老闆不是雇傭關係，反而像是一家人。
更讓她高興的是，這些人並沒有將自己排斥在外，甚至很努力的在接納她。所以她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
「我不會說的。」陶婧說。
偶爾看到老闆吃癟的樣子，其實也蠻有趣的。
感覺像是一群小孩子，瞞著大人做了壞事，於是竭力隱藏。彼此之間便擁有了小秘密，讓關係更加親近。
這樣想著，心裡的疑問似乎也不必隱藏，她實在是好奇，便問道，「靜慧師太買的東西究竟有什麼好，居然能賣得這麼貴？」
其實她想問的是，店鋪的客戶群怎麼那麼奇怪。那位周院長接待她們的時候，言語之間似乎也是客戶之一。醫院院長，尼姑庵的住持……如果還有什麼更奇怪的客戶，陶婧覺得自己都不會太過吃驚了。
「我們店裡的貨物都是開光過的，自有靈性，所以價錢自然不低。靜慧師太買的，更是老闆親手做的木雕，算起來還是她賺了。」秦焱不喜歡動手做這些，除了剛開張的時候做了一些，後來就都是她們動手了。
算起來，那幾個木雕已經是最後幾個了。還是上次收拾儲藏室給陶婧做工作室的時候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