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白色彼岸花

黑影沉默，我也沉默。

他站在我的面前，真的很像是我的影子，只不過這個影子實在太扯蛋了點。

「你不該清醒如此之快的！」

良久之後，黑影悠悠說道：「在這裡你竟然沒有迷失，有點讓我意外了！」

我笑了笑。說道：「本我已醒，雖說這段時間確實有點迷糊了，但是本心還是有著那麼一絲清明的，說來還要感謝你剛剛那些話，要不然我還不知飄到什麼地方去呢！」

「不用謝我！」黑影說道：「不論飄到哪裡，這裡始終都是一個圈，看不破，就走不出去，周而復始，一個接一個的輪迴罷了！」

「怎樣才算是看破？」我淺笑著看著他，淡笑說道：「走你給我安排的路？」

「不，你弄錯了一件事！」黑影很淡然，語氣很平靜的說道：「沒有人給你安排，我只是在指引，因為我知道你即將走的那條路是什麼樣的結果，因為我知道什麼樣的路才真正的對你有利。因為我知道……」

「因為你什麼都知道。所以就想做那博弈之人，而我就是你現在手中最重要的那顆棋子，是不是這樣？」我打斷他的話，悠悠說道：「曾經有人也想跳出棋盤成為棋手，你知道我是怎麼回應他的嗎？」

「跳出棋盤的皆為棄子！」黑影很乾脆的說道。

我微愣一下。隨後自嘲笑了笑，說道：「對啊！我忘記了，你本就不在這盤棋中的，棄子之說不太適合套在你的頭上的！」

「你猜出來了？」黑影看著我，沉聲說道。

我輕輕地點點頭，看著他，笑著說道：「我不傻的，這一點你應該知道。這麼多的線索，若是再猜不出來，就有點說不過去了。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

「逆天而行，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黑影回應說道。

我看著黑影，沉吟一下。問道：「我有一個問題！」

「不是時候！」黑影搖頭，說道：「現在我還沒法見你！」

「為什麼？」

「代價太大，承受不了！」

「什麼時候能面對面談一次？」

「等你醒來之後，或許就可以了吧！」

說完之後，黑影猛地一顫，語氣突然間變得急促起來，說道：「沒時間了。重新選擇一條路，我送你回到那個記憶斷層的地方，重新開始……」

「不用了！」我的目光明亮，看著黑影，說道：「凈心守志，可會至道，譬如磨鏡，垢去明存，斷欲無求，當得宿命。」

聞言，黑影沉默了，沒過多久，一直平靜的他突然罵了一句：「該死的老禿驢，送他去阿鼻地獄簡直太便宜他了！」

「別急，你也會去的！」我淡聲回應。

「你會後悔的！」黑影留下一句話之後，身影慢慢變淡，最終消失。

我輕嘆一聲，自語道：「若真是聽了你的，那才是真正的後悔莫及呢！」

隨後，混沌空間里突然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畫面，從幼時到成年再到老去，各種各樣的場景都有，不論是我經歷過的還是沒有經歷過的，紛紛擁擁朝我湧來。

「來吧！一個又一個輪迴，看看我究竟會不會在這裡迷失……」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的意識就被那無數的畫面淹沒了。

……

不知過了多久，我悠悠睜開雙眼，眼神中閃過些許迷茫。

經歷了一個又一個輪迴，體驗了百餘次的不同人生，恍惚間仿若萬載已過，讓我不知道此時是處於夢中還是現實之中。

胸前用東西在動彈，看了一眼，是肥貓。

它也是剛剛睜開眼睛，淡藍色的瞳眸閃過迷茫疑惑，與我眼神對視之後，它的眼中閃過些許興奮激動的情緒，直接伸出大舌頭舔我的臉。

我把它扒拉到了一邊，笑罵道：「滾蛋！小爺不好這一口！」

此時的我，心情很舒暢，歷經百世，我的本心並沒有丟失。

非但如此，我發現，我選擇的那條路是對的，我並沒有走錯，錯的是他，或者說，有些東西我一直沒有放下。

人生八苦，最後一世，我終於放下了！

謝謝大師！雖然晚輩愚鈍，但是終究還未晚。

我站起身來，發現自己光溜溜的，全身赤裸。不過也沒什麼，反正這裡除了一隻貓之外，也沒有別人了。

我的周圍，散盡骸骨，是丹鼎門的那些女人的骸骨，血肉已經獻祭，只剩慘白骨架。

若是再以前，我肯定會升起許多的念頭，但是此時此刻，我只是輕嘆一聲，轉身離開。

輪迴、宿命……逃不掉，或者說沒有能力跳出來，就只能是這樣了！

何苦來哉！

搖頭嘆息之時，我發現有點不對勁了。

我記得在我意識昏迷之前，這裡還是花草芬芳，怎麼現在變的這麼荒涼？

野草遍地，馬上都能成蘆葦地了，古建築也沒有什麼古風之色了，一股暮氣破敗的景象。

就算是昏迷了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應該是這幅景象啊！

原本的一個世外桃源，一覺醒來，變成了荒郊野外的破敗場景，我的心中頓時升起很不好的預感。

我究竟沉睡了多久？

若是時間太久的話，那麼陳珽豈不是……

我不敢再想，歷經百世，我知道一件事，我的路沒有錯，可是一旦陳珽出事，我肯定會走上岔道，然後就會變成夢中的那種悲慘結果。

既然已經醒來，我就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問題是，我現在就怕時間過去太久，導致……

沒時間細想了，我身影一閃，抱著肥貓沖向谷口。

全身赤裸也沒什麼，憑我現在的速度，全力施展，基本上和一陣風沒什麼區別了，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來到谷口那棵大樹的時候，楊舞龍北落和中年男人三人已經在那等候。

看到我那幻影飄風極其風騷的速度之後，三人皆是稍稍驚訝了一下，畢竟這年頭抱著一頭肥貓裸奔的人還不太多。

幾個呼吸來到他們三人面前，我停了下來。

北落遞過來一套衣服，微笑說道：「恭喜！」

我沒有理會她，在他們注視下慢騰騰的穿上了衣服，然後淡淡的看著他們，很平靜的說道：「是他讓你們在這裡等我的？」

三人眼神恭敬的看著我，點了點頭。

若是在之前，他們絕對不會這般態度，但是此時的我已經和之前不同，就像北落說的那樣，他們的命都是我給的，只不過那個『我』並不是現在的我罷了。

我看著他們，感受著他們對我的敬畏，淡聲說道：「北落，還記得我昏迷之前……」

我話還沒說完，北落已經拿起了那把黑刀，橫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看著我，堅定地說道：「只要您開口，我不會猶豫！」

楊舞龍有些緊張的看著北落，又看了看我，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後什麼也沒說。垂著腦袋，拿起手中的黑刀，跟北落一樣，把黑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眼神複雜的看著我，輕嘆道：「大人，您已經覺醒，這一世，本期待跟您一起……」

「算了！」我有些意興闌珊，看了他們一眼，淡聲道：「這一世，各走各的路，你們既已經跟隨他，咱們之間就此分道揚鑣，緣分已盡。下次再碰到，就是敵對，希望你們不要留手才好！」

說完，我沒有理會他們兩人，直接從他們身邊走過。楊舞龍和北落面面相覷，皆是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而就在我即將離開谷口之際，那中年男人攔住了我。

「你想死嗎？」我冷眼看著他，淡聲說道。

他和北落兩人不同，對他，我是不需要講什麼『舊情』的。

對上我那冰冷的眼神，中年男人哆嗦了一下，急忙低頭說道：「不不，您誤會了！」

我沒有回應，就這樣冷冷的看著他。

他額頭冷汗直冒，低著頭顫聲道：「韓先生讓我問您一件事，他想問……」

「他想問我背後的彼岸花如何了是不是？」我冷聲打斷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稍稍抬頭，眼神中帶著些許的希翼說道：「大人，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確認一下，畢竟韓先生交代的事情……」

「獸奴，你想死嗎？」北落和楊舞龍同時怒喝，手中緊握黑刀，那架勢像是要隨時劈了這中年男人一般。

「我要是說我背後的彼岸花已經開了，你信不信？」我冷眼看著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垂首不語，但是看樣子顯然不太相信。

「你們信不信？」我轉頭看向北落和楊舞龍，淡聲問道。

聽我這麼一說，兩人皆是一愣，眼神閃爍，沒有回應，顯然，他們也不信。

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若是我背後彼岸花開的話，現在他們早就已經橫屍當場了。所以……

我輕嘆一聲，說道：「在現如今，信任已經薄弱到了如此地步了嗎？說實話都沒人信，可悲！」

說著，我背對著他們，脫掉了我的上衣，讓他們看個清楚。

我沒有撒謊，我背後的那朵巨大彼岸花蕾確實已經綻放，但是，這種綻放和他們想象的不同，或者說已經超出了他們現有的認知。

「白……白色的？」楊舞龍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的後背。

「怎麼可能？」北落目瞪口呆，手中的黑刀差點掉落。

「為……為什麼會這樣？」中年男人似乎接受不了這個現實，臉色震驚，失神喃喃說道：「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沒錯，此時此刻，我後背的彼岸花確實已經徹底綻放，不過不是那種浴血鮮紅，而是純白無暇。

紅色彼岸花，代表的是死亡，是地獄的召喚。

而白色的彼岸花，代表的則是無盡的思念。土陣司技。

百世輪迴，我本心未曾迷失，思念家人，思念摯友，更加思念我愛的那個她。

百世輪迴中，我放下了一些東西，卻收穫了這豐富驚人的成果，這也是當初我沒有預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