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善後
屋外陽光明媚,暖暖地照在身上,朦朧中耀出一層金色的光圈,驅散了那曾經籠罩在她周身的陰霾。
蕭晗緩緩閉上了眼,她唇角含笑,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在她白皙的臉頰上投下貝殼般小巧的影子,鼻端是山林間特有的清新之氣,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
柳寄生就像她身上潛伏的一顆毒瘤,而今天她就要將它徹底地給拔去,迎來新生!
一旁的葉衡卻是看呆了。
蕭晗那仿若鳳凰涅槃一般帶著朝氣與希望的臉龐給他一種強烈的震撼和衝擊,明明是不滿十四歲的少女,她的美該是稚嫩的羞澀的,是含苞待放的。
而眼下在蕭晗身上他看到的卻是一種洗盡鉛華的沉澱與凝練,美得風華絕代,卻又那般的含蓄內斂,讓人不由自主地便沉醉其間。
葉衡一手撫在胸口的位置,就連他自己也沒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不過卻能清楚地感受到一顆心彷彿是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擊了一下。
林間傳來幾聲清悅的鳥鳴,葉衡這才回過神來,眼眸半眯,唇角卻升起一抹笑來,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蕭晗便縱身飛躍而去,驚起了一片林中的飛鳥。
蕭晗若有所感地抬頭望去,卻只能見得一片玄色的衣袍在林間一晃而過,而下一刻,便什麼也沒有了,快得她都以為是自己眼花。
而這時,蕭時已經走到了蕭晗身後,也往林間看了一眼,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人的蹤跡一般。
蕭晗轉頭瞄了蕭時一眼,略一細想便恍然大悟,「哥哥請了幫手?」
這樣的事情怕是蕭時辦不來的,也不是說她瞧不上蕭時的手段,到底是未經人事……前世的蕭時可一直是潔身自好,到死她都沒有聽聞他娶過任何一房妻室。
她那麼好的哥哥,這一世她絕對不會讓他走上那一條不歸路!
「咳咳……」
蕭時掩飾地輕咳了一聲,剛想要否認,又見蕭晗挑了挑眉明顯不信的眼神,遂才坦白道:「請了葉師兄助我一臂之力,他眼下在錦衣衛任職,不管是調派人手還是探查情況都比我厲害多了!」說罷一頓,又補充道:「妹妹放心,葉師兄絕對不會對外人說起的。」
蕭時對葉衡的崇拜不是一星半點,絲毫不為自己不如他而感到羞愧,反倒是一臉的仰視及推崇。
姓葉?
蕭晗在心中默了默,忽而開口道:「可是長寧侯府葉家?」
她前世雖然待字閨中,離家之後也只著意打探與蕭家有關的消息,但對於大名鼎鼎的長寧侯府還是有所耳聞的。
「妹妹也知道長寧侯府?」
蕭時一臉驚喜地看向蕭晗,口中的話語便滔滔不絕起來,「葉師兄正是長寧侯府的世子爺,如今在錦衣衛任指揮僉事,別看他年紀輕輕已是四品官職了。」
竟是長寧侯世子?
這下換作蕭晗吃驚了,她沒想到蕭時竟然不聲不響地傍了顆這樣的大樹,前世她怎麼一點都沒有聽他說起過?
想到這裡,蕭晗也不禁慚愧起來。
前世她與劉氏母女親近,反而疏遠了自己的親哥哥,對他的事情當然算不得清楚。
壓住了胸中酸脹的情緒,蕭晗深吸了口氣,緩緩道:「長寧侯世子,聽說他母親是蔣閣老的嫡長女,而姨母則是當今皇後娘娘!」就連太子也是他表弟啊!
這樣的家世,這樣傲人的資本,葉衡在京城裡絕對可以橫著走。
沒想到,這樣的人居然會與蕭時同門學藝,眼下蕭時還不避諱地請他幫忙,可見倆人關係匪淺,至少該是值得信任的人。
「哥哥相信的人,我自然也是不疑的。」
蕭晗在心中一番思量后不由認真地對蕭時道:「哥哥,這次多虧了世子爺相幫,回頭你幫我好好謝謝他!」
她自然是不方便親自與葉衡道謝的,可這份情她卻是記在心裡的。
此刻蕭晗也在心裡琢磨著,或許有了葉衡這層關係在,今後蕭時不一定會上戰場去,再說了那也是在她不在蕭府發生的事情,而她現在從頭來過,一切定然會不同的。
「你放心,改天我就請他喝酒,必然要好好答謝一番!」
蕭時爽朗一笑,下一刻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妹妹不要怪我將這事告訴了別人才好。」
「世子爺是哥哥的師兄,那在我心中也是當作兄長一般來敬重的,既然都是兄長想必會原諒我犯下的過錯,我又怎麼會介意?」
蕭晗笑著寬了寬蕭時的心,重活一世,若說她還看重自己的名聲,那也只是希望蕭時不會受她牽連罷了,其他的她當真不在乎。
前世她那樣一走了之,想來蕭時也承擔了過多的責難與挑剔,畢竟他們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就算心裡是不服的,他也不能出來據理力爭,到底是她這個妹妹讓蕭時沒了底氣。
蕭時嘿嘿一笑,對蕭晗的豁達與直率很是滿意,也就是知道這件事的人是葉衡,若換作別人他可沒這樣的自信。
茅屋內的動靜剛歇,枕月已是踏步而出,見著蕭晗兄妹轉身,忙稟報了一聲,「裡面打完了,綠芙在柳公子臉上撓了幾條血痕,柳公子也將她的頭髮給扯了一把下來,眼下倆人都癱在了地上。」一頓后又對蕭晗道:「奴婢已按小姐的吩咐,將綠芙的包裹還給她了!」
綠芙的包裹只裝了她的幾件衣衫與一些散碎銀子,柳寄生瞧見了后更加確定這事就是綠芙所為,心中又是一番氣惱,若不是眼下沒了力氣,只怕還要將綠芙一陣好打。
蕭晗唇角微翹,轉向蕭時道:「哥哥,善後就交給你了,今兒個就送他們走,越遠越好,只要不讓劉氏找到就行。」一頓又道:「還有我的荷包……」這是她握在柳寄生手中的把柄,就算她能反口說這是綠芙假冒她之名偷了送出,可被人發現了也著實不好。
「妹妹放心,今兒個柳寄生出門后,師兄便派人找去了,若是找著了自當銷毀就是,絕對不會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蕭時信誓旦旦地向蕭晗保證,她這才放了心,又往屋裡掃了這一眼,這才毫不留戀地帶著枕月離開了後山。
而在後山不遠的一處斷崖上,葉衡正接過屬下遞來的一個錦袋,他打開一看,見著的是一個墨綠色綉著銀色竹葉紋的荷包,而另一個則是打了雙魚絡子並一塊白玉如意佩的扇墜。
葉衡拿在手裡細細看了看。
絡子打得不錯,那白玉如意佩也很是溫潤剔透,即使不是價值千金,也絕對不是柳寄生那樣的窮書生買得起的。
而那荷包綉工更是精湛,就算比起宮裡的綉娘也不遑多讓,他翻開荷包的內襯,只見在角落裡用紅色的絲線綉了極小的兩個字,若是不留心看根本察覺不了。
葉衡仔細分辨了一下,才看出這兩個字是「熹微」。
晨光熹微,將明未明,不正合了蕭晗的名字。
原來她小字熹微。
葉衡牽了牽唇角,旋即面色又沉了下來。
這可是蕭晗送給柳寄生的東西,他心裡沒來由地生起了一股煩躁之情,想要一把捏碎,卻又覺得有些捨不得。
這到底是出自她的一雙巧手。
一旁的下屬見著葉衡的臉色陰晴不定,心中有些納悶,卻還是據實稟報道:「世子爺,柳寄生的住處已經被屬下給徹底清查處理了一番,絕對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至於這東西……」說罷盡職地伸出手來,「請交給屬下銷毀,保證不會留下一點痕迹。」
「不用了。」
葉衡面無表情地背過身去,薄唇緊抿,「我自會處理,退下吧!」說罷又將手中的荷包握緊了幾分,心中無端地生出了幾分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