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外人
隨著太皇太后的話,皇太后與芙蕖的面上都流露出了震驚之色,文家的大房,除了文靜姝之外,文景暉與陳氏面上也都流露出了驚恐的神色。而文家其他的人,都面上帶出了幾分喜色。
「這孩子既然想安安靜靜,就讓她安安靜靜去吧,賞她一個體面吧!」
「太皇太后!」
未等太皇太后話音落下,芙蕖與文景暉、陳氏便異口同聲出口阻止。
三人對視了一眼,在此刻,倒是難得默契,文景暉與陳氏閉上了嘴巴,只聽得芙蕖開口道:「太皇太后,您這般處置,此事未免太過於嚴厲了吧!」
「皇后這是在質疑哀家?」
太皇太后抬起眼皮反問,話語之間,帶了幾分冷笑與嘲諷。
芙蕖以為是自己聽錯,卻聽得太皇太后又對芙蕖開口道:「皇后莫忘了,這是文家的事情,皇后姓夏,便是如今做了國母,也管不到文家族裡的事情。」
芙蕖面色一白,卻仍咬牙開口道:「沒錯,本宮是外姓人,可文家畢竟與我也有幾分親緣關係,更何況,文家也是皇上的外家,這事兒,還是等問過皇上再做處置為好!」
芙蕖這會兒倒完全把晉陽大長公主的叮囑拋之腦後了,事實上,遇到這樣的事情,她也冷靜不下來,也不可能真的不去管這件事情,眼睜睜看著文靜姝去死。
太皇太后對於芙蕖的話,顯然不悅,面上也帶出了幾分厲色,她冷笑看著芙蕖只說了一句:「皇后這是在拿皇上壓哀家?」
「臣妾不敢。」
「不敢便閉嘴,這件事情,你還沒這個資格管。」
太皇太后疾風厲色,芙蕖卻並沒有因此而退縮,只是仍梗著脖子出聲道:「太皇太后,臣妾還是這樣一句話,文靜姝雖有錯,但罪不至死,太皇太后若是執意要賜死文靜姝,難道就不怕天下人說太皇太后您不夠仁慈嗎?」
「砰」的一聲,芙蕖的話說到最後一個字眼的時候,太皇太后狠狠的將放在手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她冷笑開口:「夠了,皇后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哀家知曉皇上護著你,但別忘了,哀家還是你的長輩,你就這般頂撞哀家!」
「太皇太后,皇後娘娘也是……」
陳氏在這個時候,唯唯諾諾出聲,倒不如想要維護芙蕖,而是怕芙蕖因著太皇太后的恐嚇,就不敢給文靜姝說話,那樣,她的女兒就真的死路一條了!
「你也給哀家閉嘴,哀家當初真是走了眼了,讓你嫁進文家噹噹家夫人,這家當成這般,連自己的女兒都管不好,做出這般有辱門楣之事!如今你還好意思到哀家面前求情,簡直便是不知所謂!」
太皇太后這些年來,倒是一直在養氣養神,甚少這般發怒,而她多年積累下來的威嚴也無疑是根深蒂固的,陳氏被罵的面色蒼白,雙腿發軟。
在這個時候,一直安靜站在後邊,彷彿眾人所討論所聲討的人跟她無關似得文靜姝卻是慢慢的走了出來。
她的腳步不快,一步一步,分外的踏實,她走到了大殿中間,朝著太皇太後行了一禮,輕聲開口:「此時皆有我而起,太皇太後有令,自當遵從!」
「靜姝……」
陳氏雖然懼怕太皇太后威嚴,在這個時候卻還是大著膽子偷偷想將文靜姝護在身後。
太皇太后瞧著下邊這番場景,冷哼一聲:「算你還是懂事,自是如此,先時怎麼就那般不知事,此事也莫怪哀家心狠,也是為了你好!」
文靜姝面色神色仍然十分平靜,目光只是看過芙蕖,眼裡帶著感激,然後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芙蕖,帶了歉疚。
芙蕖看著這般文靜姝,心中大驚,這分明便是已經沒有了生念……
「文姐姐,你答應過我的……」
不會輕生的……芙蕖紅了眼眶。
眾人以為這便是文靜姝的結局,太皇太後向來威嚴極重,在文家的份量與地位不言而喻,甚至是文景暉這個族長,也不能夠頂撞太皇太后,更不敢違背太皇太后的命令。
可這一回,出人意料,文景暉卻是站了出來,他將文靜姝護在了身後,抬起頭看著太皇太后開口道:「太皇太后,您方才也說了,這是文家族裡的事情,外人是不好插手管的。您是太皇太后,可您也是文家的出嫁女,已經管不到文家家族裡的事情了!」
文景暉話語一出,大殿之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吃驚的看向了文景暉,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文景暉竟然會違抗太皇太后的命令,甚至還敢這麼和太皇太后說話。
簡直……簡直……
「反了你了!」
太皇太后咬牙嚙齒,半晌才從嘴裡很恨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你就為了這個逆女竟然敢這麼與我說話!」
太皇太后可能真的是怒火攻擊,竟是毫無儀態,伸手指著文靜姝與文景暉二人。
文景暉面對太皇太后的質問,只是站在一旁,並無言語請罪。
陳氏面上流露出了擔憂,猶豫著是否該上去勸說文景暉,而在這個時候,文二夫人卻是開口帶著一臉的幸災樂禍開口道:「大伯,你如何能這般與太皇太后說話,還不快請罪!」
文景暉面無表情的掠過文二夫人一眼,目光又看向了太皇太后,語氣嚴肅道:「太皇太后自是為尊,與皇后並無二般,可也是太皇太后自己所言,文家之事,自該由文家人自己來處理,外人沒有這個權利質疑,更沒有這個權利代替我這個文家當家人發號施令!」
最後一句話,文景暉擲地有聲。
太皇太后氣的胸膛上下起伏,好半晌兒都說不出一句話,目光更是惡狠狠瞪著文景暉與文靜姝。
文景暉沒有畏懼,只是又道:「論身份,我是文家當家人,文家一應人事皆有我做主。論親疏,我是靜姝親夫,未嫁女在家從父,所以由我處置靜姝之事,於情於理,都挑不出半分疏錯。」
說完這話,文靜姝沖著太皇太后彎腰行過一禮,而後目光看向了被他護在身後的文靜姝,沉聲開口:「今日之事,你確實有錯,卻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管教不力,既然事已至此,日後你也莫呆在文家了,我會讓你母親替你尋一處庵廟,你日後,好自為之!」
「父親……」
文靜姝眼眶泛紅,眼中閃爍著淚花。
文景暉卻是沒有去安慰文靜姝,只是硬著語氣又道:「你既已選擇此路,自當斬斷塵緣,你我父女情分,便在今日斷了,安置好你的餘生,也當全了這十幾年的父女情誼。」
「是。」
文靜姝忍住淚水,點了點頭。
文景暉與文靜姝說完這最後一番話,卻是直接讓陳氏帶著文靜姝與太皇太後行禮告退。
太皇太后眼神之中的狠厲,他仿若半分未覺,直至文家大房三口人離去,在大殿之中的人都傻傻未曾反應過來。
倒是皇太后,目光看著離去的三人,手上停了佛珠的轉動,看向了太皇太后開口輕聲道:「哀家身體不適,既然此事已了,那哀家回宮去了。」
「太皇太后……」
文二夫人有些不甘心的沖著太皇太后叫喚,想讓太皇太后回心轉意,而芙蕖在這個時候卻是直接出口打斷了文二夫人的話,看著太皇太后鐵青的臉上,她面上帶著溫柔的笑容,輕聲道:「皇祖母,兒臣宮中還有些事務要處理,便先回去了,明日再來與您請安。」
太皇太后目光看向了芙蕖,眼神之間帶著幾分深不可測,只是芙蕖卻仍是含笑對視,毫不退縮。
太皇太后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慢慢開口:「都是翅膀硬了,膽子也大了,哀家還沒死都將哀家當成了死人……」
雖然太皇太后這話有些沒頭沒腦,更像是在暗指著方才違抗了她的命令的文景暉與文靜姝,可芙蕖卻明白,太皇太后這話更是一語雙關,其實也是在說她。
她心思未動,只是沖著太皇太後行了一禮,便自行告了退。
走出大殿,隱隱能夠聽到背後有器皿陶器衰落之聲,她的腳步也只是微微頓了頓,並未停止,依然挺胸直背,朝著宮外走去。
回到鳳棲宮后,趙晉延還未歸來,芙蕖倒也並不覺得奇怪,最近朝上有些事務,趙晉延如今又是初初接手朝堂之事,自是得多花幾分心思在公務上,所以減少了陪伴芙蕖的時間。
芙蕖雖然有些惋惜,但也理解,更何況她自己也有不少的事情要處置。
簡單的處理過白嬤嬤送上的宮務,時間未過半個時辰,芙蕖卻覺得腦子亂糟糟,漲呼呼的有些難受,她乾脆揮手譴退了一屋子的人,只留幾人留在屋中,自己則是躺在了放在窗戶底下的那張卧榻上,閉目養神。
倒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身側一陣窸窣動靜,芙蕖睜開眼睛,果然瞧見趙晉延回來了。
她正要起身,趙晉延卻是按住了她,關切詢問:「這是怎麼了,聽底下人說你不舒服?」
「沒有,只是有些累了。」
芙蕖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趙晉延聞言,也是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撫摸了一下芙蕖的額頭,輕聲開口道:「你呀,若是宮務繁忙,便交由底下人處置,若是太皇太后今日宮中之事,既已圓滿處置,又何必自己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