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傳話
芙蕖倒並不驚奇趙晉延如何會得知太皇太後宮中之事,畢竟這些時日以來的相處,芙蕖也能夠感覺得出,雖然趙晉延有著男子都具有的不拘小節,但是……他在一些細節上的把控卻也是十分周全,算是一個粗中有細的人。
或者是當他認識到自己存在的問題時,便會努力去改正完善,先時他對於後宮之中甚少計較,對於太皇太后那邊的事情更是完全不知,但因著與他並無利害關係,趙晉延便沒有在意,直到如今芙蕖進宮后,他意識到了重要性,所以如今布置了人手關注。
芙蕖對於趙晉延這般,心中既有些慚愧,又有幾分感動。
說實話,這後宮之事,本該是由她這個做妻子的來替他操心,卻因為她成長的不夠快,還要讓趙晉延在忙前朝之之事時,操心後宮之事,操心她。
她坐起了身,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了趙晉延身上,輕聲寬慰:「你說的事情都不是,我只是覺得有些迷惘,也覺得有些可怕……以前,雖然知曉皇祖母為人,知曉她並不是個重視感情之人,可能感情在她心中的地位並不高,可我也從不會將皇祖母往那般自私可怕的人上去想,可是今日她對於文姐姐的心狠,卻讓我有些忍不住不寒而慄。」
「你說,有一日,倘若我也違背了皇祖母,或者說如今,她是不是也在心中恨不得置我於死地。她從前對於文姐姐的疼愛,根本不比我少,甚至對文姐姐,有著比我更高的期望……」
可今日,竟然會說讓文靜姝去死,難道太皇太后真的一點舊情都不念嗎?
芙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無知與天真,她一直以為,太皇太后便是再重利益,可到底是個人,還是個本該柔軟的女人,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不講。
「還說沒有傷神,還說沒有在胡思亂想。」
趙晉延輕輕握住了芙蕖的手,輕聲道:「太皇太后在這後宮之中生活了幾乎一輩子,她若不心狠,如何能坐到今日這個位置,如何能夠贏一輩子。」
「你說,我日後會不會……」
「自然不會!」
芙蕖的問句還未問出口,趙晉延便斬釘截鐵打斷。他放緩了語氣,卻帶著堅定的力量:「你與太皇太后不一樣,而我也與皇祖父不同,你不會變成太皇太后那樣的人,我也不會,更加捨不得讓你變成太皇太后那樣的人。」
趙晉延並未說出口的話卻是,變成太皇太后這樣的人,要經歷太多,也要付出很多……可趙晉延卻不會告訴芙蕖,不然依著芙蕖的性子,又該同情太皇太后,他只是揉了揉芙蕖的腦袋,語氣溫柔:「傻丫頭,現在舒服了吧,起來用午膳吧,這一天的這麼多事,也該餓了。」
其實芙蕖一點都不餓,但是在趙晉延柔和的目光下,還是笑著坐起了身體。
自那一日文家人進宮之後,後宮再次恢復了寧靜,主要是因為,翌日清晨,芙蕖去太皇太後宮中請安之時,太皇太后竟然稱病並未見她。
芙蕖在門口愣了一會兒,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囑咐著太皇太後宮里的馮女官去請太醫過來,倒並沒有非得進去表孝心。
而趙晉延知曉這件事情后,也隨著芙蕖去探了太皇太后一回,這一回,太皇太后倒是見了他們,而且是躺在床上見得他們,一副虛弱的樣子,芙蕖提出要來伺候她的時候,太皇太后也只是冷漠開口道:「哀家這也不是什麼大病,躺著休養幾日便是了,皇后後宮事務繁忙,倒不必非得來哀家宮中伺候。
芙蕖倒也不是真的向來伺候太皇太后,畢竟現在她對於太皇太后還處於一種非常尷尬的狀態,若真的日日時時相處著,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受不了,可她作為孫媳婦,不過來,又是有些說不過去,更何況她還是太皇太后的外孫女。
芙蕖想了想,還準備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倒是趙晉延先開了口,對芙蕖開口道:「既然皇祖母這般疼愛晚輩,那便不要讓皇祖母為難了,便依了皇祖母的意思,你日後多來看看皇祖母便是了,朕讓太醫院時時刻刻給皇祖母備著。」
趙晉延說著,另一隻手還私下裡偷偷撓了撓芙蕖的手心。芙蕖愣了一下,沒回答。
太皇太后還真是給趙晉延給氣的只冷笑了,雖然的確是她說著不讓芙蕖過來,而且她也不願意這個時候讓芙蕖呆在她身邊,但她不願意,與皇帝這副唯恐不及,彷彿就是唯恐她對芙蕖做什麼的樣子而拒絕完全截然相反啊!
她現在只覺得自己這沒病都要被這兩個不肖子孫給氣出病來了。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下幾乎是破口而出的咒罵之聲,沖著趙晉延與芙蕖冷冷道:「皇上與皇后既然急著孕育子嗣,哀家這病人便不給你們添麻煩了,這幾日,哀家沒病好,皇后便不用來了。」
「……」
太皇太后這話,顯有賭氣的意思,可萬萬沒有想到,趙晉延竟是順手推舟直接應下了。
「好,既然皇祖母這般疼愛皇后,那朕與皇后可不能夠辜負皇祖母一番心意,只盼望皇祖母能夠早日病好,好讓朕與皇後過來盡孝。」
芙蕖完全被這對祖孫的交鋒給驚呆了,直到她被拉出了太皇太后的寢宮,她還有幾分呆愣愣,看著趙晉延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皇祖母定然要被我們氣壞了。」
「無事。」
趙晉延笑著寬慰,太皇太后既然想要作態一番,不成全她如何是好。
「皇祖母最近心情不好,你在她身邊照顧難免受氣,朕不忍心。」
說完這句話,瞧見芙蕖面上有些羞澀的紅了臉,趙晉延又是笑了笑輕聲道,「更何況皇祖母也說了,不是讓你早日懷上孩子嗎,呆在病人身邊也不是個事兒。而且皇后也該知曉朕近日事務繁忙,可能不能常待在鳳棲宮。皇后若是真有心,也有空閑,便帶些點心湯水來御書房看看朕。」
「我怎麼發現……皇上你現在越來越……」
芙蕖斷斷續續,欲言又止。
趙晉延目光灼灼,盯著芙蕖的臉,直把芙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芙蕖沒忍住,瞪了趙晉延一眼,倒也不知道是在接方才那一句話,還是就在罵趙晉延,直接吐出四字「厚顏無恥」。
這一聲帶著嗔意的罵,直把趙晉延逗的開懷大笑。
雖然芙蕖罵著趙晉延厚顏無恥,不過趙晉延所言倒是屬實,最近朝堂上的確是有不少的事情,趙晉延往日里雖然也可在鳳棲宮裡處理事務,但如今朝堂上的事務卻是需要朝臣們一塊兒商討,趙晉延總不能夠在後宮之中宣召朝臣,所以自然而然,一日里的大半時間都呆在了御書房裡。
芙蕖這邊倒也空閑,如今宮務清閑,之前發放宮女出宮之事,也是有條不紊進行著,底下宮人太過於能幹,倒將她這個皇后空在邊上了,若是往日里,有趙晉延時時刻刻纏在她的身邊,倒也並不覺得清閑,可趙晉延也忙了起來,她就變成了一個大閑人。
所以雖然那一日在太皇太后寢宮外邊芙蕖罵了趙晉延厚顏無恥,但她這會兒卻是真的考慮起了去趙晉延那邊走走。
本朝向來都重視帝后和諧,這一點也可以體現在後宮的構造上,鳳棲宮與皇帝的御書房有一條專門連通的道兒直達,從這條道行走,不需繞路。
芙蕖嫁進後宮之中,倒是第一次走這條道,趙晉延估計之前已經走過太過邊了,所以顯然能夠從這條道上看得出,宮人將道路兩邊的花木都布置收拾的特別好。
到達御書房門口的時候,芙蕖倒也並不急著直接往御書房裡闖,而是等在了離御書房有些遠的路邊,只讓身邊的宮人去御書房裡打探消息,倘若這會兒趙晉延是在接待朝臣,那她便將帶來的點心與湯水留在這邊,若是趙晉延一個人在御書房裡,她再考慮去御書房裡問候辛苦工作的趙晉延。
被派遣出去的宮人回來的也很快,而且令芙蕖吃驚的是,這宮人走時是一人,回來時卻是還帶了一個人,而且那人身份還略有幾分特別,竟是衛麟。
說來,畢竟芙蕖嫁入宮中已經有些時日了,與衛麟之間雖然有些矛盾,也不是什麼緊要之事,這會兒瞧見人到沒有出嫁之前的那些憤懣。
這會兒看到衛麟的時候,她面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開口還詢問了一句:「衛統領怎麼親自過來了,有什麼事情,交代宮人一句便是。」
衛麟看著芙蕖,面上也是帶著笑容,在離芙蕖兩米遠之處便停下腳步行了一禮,而後沖著芙蕖開口道:「皇上那邊正在接待朝臣,正好,微臣也有事尋皇後娘娘,所以便自己過來了。」
衛麟說的真是大大咧咧,倒是半分都不覺得自己所言有什麼問題。
雖然不合規矩,不過二人也不是私下見面,芙蕖倒也大方,只開口問道:「衛統領有什麼事情要說?」
「倒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微臣這幾日,彷彿聽著外邊傳言,皇上要為皇后廢除後宮,朝臣們現在有些意見,只怕消息一落實,便打算上奏勸皇上打消這個念頭,微臣想著,便與皇後娘娘先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