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設計

十七、設計

晉陽長公主看人的臉色,向來便是冷冰冰、高高在上,如今這般情緒激動,倒還真是第一次。只不過,事情涉及到夏越朗,倒並不奇怪。

畢竟對於晉陽長公主而言,但凡涉及到她這對兒女的事情,小事兒也便會成了大事

晉陽長公主這副樣子,文景暉也並不以為意,只是朝著晉陽長公主走了幾步,他步子邁得大,沒幾步,便走到了她的跟前。

文景暉看了一眼夏越朗,輕嘆了一口氣,開口道:「昨日我與陛下商量過此事,成親王畢竟是長輩,在皇家宗室中地位卓絕。昨日越朗下手確實重了,成親王這般年紀才得了這麼個嫡子,愛若珍惜。便是陛下與太后此次壓制住成親王不讓他追究,恐怕心中也會記恨,難保哪一日會對越朗不利。」

「本宮的兒子,不是這般怕事之人。而且此事越朗沒有做錯,要道歉,也是該讓成親王府來道歉。」

晉陽長公主語氣冷硬,說完這句話后,她看著文景暉又冷笑反問了一句,「這話,是皇兄讓你來與本宮說的?」

文景暉聞言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皇上確有此意,只是知曉你脾氣素來倔強,定然不會答應,是我自作主張想來勸說你。越朗此次放下身段低頭,對他並無任何損失……」

「行了,你不必多說,我不會讓自己兒子去低這個頭。」

晉陽長公主並沒有耐心去聽這些話,看著文景暉冷聲道:「皇上此次若是不肯護著越朗,自有本宮護著。一個小小的成親王,便是在宗室中有些聲望,本宮又有何懼。」

「皇上說的沒錯,你這副脾氣恐是改不了了。可這件事情,說到底是越朗的事情,你為何不問問越朗是如何想的?」

文景暉說著,將目光看向了夏越朗。

夏越朗愣了一記,沒料到文景暉會提出讓自己做主。他抬頭間有些茫然,也有幾分為難的看了看自己的母親也看了看文景暉,沒有馬上回答。

依著夏越朗的脾氣,自然不願意去低頭,畢竟他也覺得,這件事情是由成親王世子挑起,便是他有錯,但成親王世子比他的錯誤大的多了。而且他一貫聽晉陽長公主的話,晉陽長公主不讓他去道歉,他既樂得高興,也樂得輕鬆。

可文景暉是他最敬佩的長輩,他也是相信,文景暉肯定是為了他好,才會出此主意,一時之間,夏越朗心中矛盾極了,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他想了想,到底文景暉是他敬重的長輩,且他說的也確實有理。他猶豫著正要勸解晉陽長公主之時,晉陽長公主卻是一甩袖子,乾脆直接上了馬車,臨鑽進車內時,她居高臨下站在馬車上,沖著文景暉開口道:「說來說去,還不就是為了你們口中所謂的顧全大局。文景暉,你這些年來,一點都沒變,還是一樣膽小怕事。可本宮與你們不同,不會眼睜睜讓自己的孩子去受這份委屈,你也不必在這兒說些蠱惑小輩之言。」

說罷此言后,晉陽長公主看著芙蕖和越朗二人又吩咐道:「還傻站著作甚,都上車上馬回家。」

夏越朗下意識看向了芙蕖,芙蕖面上也有幾分為難,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文景暉,想了想,沖著文景暉小聲的說了一句:「多謝舅舅,芙蕖知曉舅舅是為了兄長好。此事,芙蕖會儘力勸說母親。」

芙蕖雖然這般說了,但心中其實一點底都沒有,晉陽長公主有多固執,芙蕖自然是知道的。

而文景暉顯然也是了解長公主為人,聽著芙蕖這般說,他只是笑了一下,倒也沒有揭穿芙蕖,反而點了點頭,溫聲道:「好。」

芙蕖由底下人攙扶坐上馬車時,晉陽長公主早已靠在了身後的車壁閉目養神,芙蕖小心翼翼的瞧著,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開口叫喚了晉陽長公主一聲:「娘親……」

長公主向來警覺,莫說是今日根本便只是閉著眼睛在養神,根本沒有睡著,便是睡著了,恐怕也會立刻睜開眼睛。

晉陽長公主睜開眼睛后,看了一眼芙蕖,不等芙蕖說出下文便開口說了一句話:「若你是聽了那文景暉的話,想讓越朗去道歉,便自己閉上嘴巴,莫惹我生氣。」

「娘……」

芙蕖輕咬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晉陽長公主看著芙蕖這般,難得一次,沒有去安慰自己的女兒,只態度冷硬的閉上了眼睛。

晉陽長公主府里,一家子全憑晉陽長公主一人撐著,當家作主之人,自然也是她。芙蕖和夏越朗二人又一向聽自己母親的話,回到公主府後,瞧著晉陽長公主一副不想再提及這件事情的樣子,二人倒也真不敢再多說了。

而晉陽長公主雖然不想再說這件事情,可之後做的事情,卻快的很。

芙蕖呆在府內並不知曉,反倒是夏越朗將外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芙蕖。

「馮敬被皇帝舅舅調了位置,雖然沒有降級,卻是調去做了遼洲守巡道員。其實那一日,雖是馮敬帶人抓的我,可他並沒有對我做過什麼,母親這般做,有些過了。」

夏越朗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神色有幾分迷惘與難受。

這守巡道員也是正四品官職,說來還是個肥缺。但馮敬原本做的是京官,堂堂大理寺少卿,身處朝堂中央,前途一片光明,突然調去做了正四品的外官,此生是否還有機會再回到京中,恐怕都是值得商榷的事情。

芙蕖對於此事,倒是沒有夏越朗這般感觸頗深的樣子,她反倒是覺得這一回,自己母親下手輕的很,並不像長公主一貫的行事風格。但這般還算是件好事,所以芙蕖又是連忙安慰夏越朗道:「說到底,母親還不就是為了給你出氣,若是讓母親知曉你的想法,只怕母親會難受的緊。

「我知曉,我怎麼會對母親不滿呢!」夏越朗沖著芙蕖連連點頭保證。

只是未過幾日,夏越朗卻是一臉沮喪的找到了芙蕖,沖著芙蕖低落道:「馮敬沒能去做那遼洲守巡道員,現在已經下獄了。」

「怎麼會這樣?」芙蕖聞言面上驚住了,好半晌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詢問夏越朗。

夏越朗只是輕聲道:「我聽旁人說,馮敬被查出之前有收受賄賂,曾判過冤假錯案,如今苦主家屬帶著證據找上了門,皇帝舅舅便讓刑部去查了此事,如今已經做出了判決。」

雖然這般說著,但二人皆是心知肚明,根本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芙蕖看著夏越朗一副愧對馮敬的模樣,心中略略沉吟,沖著夏越朗輕聲開解道:「兄長你難受做什麼,這馮敬會落到今日這般下場,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畢竟是他先罔顧國法,這件事情便是真的是母親在背後做下,也是替咱們朝廷挖出這條蛀蟲,是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話是這麼說,但我心裡,總是有些難受。」

夏越朗面色依然未好轉,芙蕖看著他這般,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其實都說夏越朗是個紈絝,但她卻明白,自己這個哥哥,其實十分單純,單純到了近乎是有些發蠢的地步。他的心地其實比晉陽長公主府上任何人都要善良,便是那個人真的有錯,甚至是曾經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可若是那人因他而蒙難,他的心裡便會有一道坎難邁。

而今日,芙蕖也明顯瞧出來,自己哥哥這副模樣,怕不僅僅是因為馮敬的事情。

「怎麼了,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芙蕖柔聲詢問,倒也並不在乎自己一個做妹妹的,此刻卻當了姐姐的角色。

「芙蕖,此次我下手狠了些,彷彿前去診治的太醫說,他日後,左腿會落下殘疾。」

夏越朗並未指名道姓說出那個他是誰,但芙蕖能夠聽得出來,這個他,指的是成親王世子。她也是沒料到竟然會這般嚴重,心裡隱隱也有些明白先時為什麼先時文景暉會執意讓夏越朗卻道歉。

而夏越朗在說出此事後,又輕聲說了一件事情。

「我聽底下人說,就在昨日,京郊有一戶農戶,將成親王世子給告了,直接告到了大理寺。」

「他犯了什麼事情?」

芙蕖愣了一下,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聲問了。一般而言,這種案子,尤其是百姓上告的案子,多數是先走京兆衙門,直接搞到大理寺去,普通百姓只怕連大理寺的門都找不到,若說其中沒有晉陽長公主的手筆,芙蕖還真不相信。

所以芙蕖料定,這個案子,也決計不是什麼小案子。

「是人命官司,那家農戶狀告成親王世子,姦殺了他家女兒。」

夏越朗面色陰沉,啞聲開口。

「人命官司……」

芙蕖重複著夏越朗的這話,倒是沒有震驚成親王世子會做出這番案子,而是在深思這件事情。他們這樣的皇親國戚,說是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實際上,真做了一些犯法的事情,並不會追究,便是追究了,也只會輕輕放過。但若是犯了兩類罪,卻不是輕易可以放過。

一類是犯了朝堂上正推行的政法,涉及國事社稷,皇上若是龍心不悅,自很有可能被用來殺雞儆猴,而第二類,則是人命官司。

當然,人命官司說是會被追究,但並不比前者嚴重,其中可以做的文章也不少,芙蕖覺得,晉陽長公主怕並不是真正想要置成親王世子於死地。

這邊芙蕖與夏越朗二人正窩在屋裡時,卻不知府上偷偷來了兩位貴客。

二人經過管家恭敬帶領,徑直來了晉陽長公主所居的院子。

晉陽長公主在廳內見到二人,嘴角扯著一抹嘲諷的笑容,但還是懶洋洋的起了身,沖著走在前頭的那位貴客行了一禮。

這天下能讓晉陽長公主行禮之人,除了太后,只怕也只有她的皇兄當今聖上了。而來人,的確是本應坐在金鑾大殿之上的皇帝。

晉陽長公主這般行禮,其實已有幾分怠慢了,而在她行完禮后,她便懶洋洋的又坐回了原位。

見到自家皇妹這般態度,皇上倒也並不怪罪,只是自己坐在了晉陽長公主對面的榻上。

晉陽長公主見此,眼皮微微抬起,語氣卻略帶幾分嘲諷開口:「皇兄怎麼來了,您這般屈尊降貴、微服出行來妹妹府上,妹妹可真是受寵若驚?」

皇上聞言,面上略有幾分無奈,但還是輕嘆了一口氣,慢慢道:「朕究竟為何來,你會不知曉?你要處置馮敬,朕如了你的意,可你莫得寸進尺,成親王那老狐狸本就對越朗動手之事懷恨在心,偏你還要火上澆油。」

晉陽長公主只微微抬了抬眼瞼,懶洋洋的半句話未言。

而她這幅愛答不理的樣子,惹得皇上心中一陣怒火,他壓低了聲音,勉強控制住心中的怒火,卻帶著幾分斥責出聲:「成親王在宗室中的地位,你應該知曉,你不想讓越朗去道歉,朕隨了你的意,可你為何不能替朕想上一想。」

「皇兄說到底,不過是因為我拿了成親王府開刀,壞了你的計劃才會這般氣急敗壞。」晉陽長公主將手中把玩著的茶蓋砰的合在了茶碗上,抬起了頭看著皇上冷笑道:「皇兄可別告訴我說,你會沒有看出,越朗那日之事,分明便是有人故意設計。若說與成親王世子毫無關係,我可一點都不信。他想動我兒子,我為何不能去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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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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