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慈愛
趙晉延回到自己所居之地后,只徑直來了書房,不過手還未推開書房大門,背後卻突然被人用手拍了一記。
他倒是淡定,臉上沒有半分驚慌,淡然轉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出現在他身後的人。衛麟原本嬉皮笑臉,被趙晉延這麼一瞅,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連連求饒道:「別這麼看我,行了行了,我知錯了我知錯了!」
趙晉延眼裡閃過一絲無奈,並未說什麼,只轉身走進了房間里,衛麟自是毫不猶豫的跟了進去,還主動關上門,討好的沖著趙晉延笑著。
趙晉延沒有施捨半分眼神於他,自己徑直坐到了書桌後邊,拿起一本倒翻放在書桌上還未看完的書籍翻看著。
衛麟又是笑嘻嘻的湊到了趙晉延身邊,俊美的面容上,頗有幾分賊眉數目的沖著趙晉延連聲道:「晉延,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和夏芙蕖……勾搭上了!」
「滋」的一聲,趙晉延原本正要翻過去的一頁,紙書分離。
「哎,你別激動,我就問問,你幹嘛好好把一本書給毀了!」
衛麟一副對這本書心疼的厲害的摸樣,而趙晉延卻是直接伸手將手中的那本書砸到了衛麟身上。
衛麟躲閃不及,俊美的臉被砸了個正著,好在趙晉延手上有分寸,並未將他這張俊臉給毀了,只是在左側臉龐留下了一道紅印子。
「趙晉延!」
衛麟睜大了眼睛,臉上沒了笑容,捂著臉反駁,「不帶你這樣的,就是嫉妒我長得帥,也不帶砸臉的。」
衛麟說完這話,乾脆耍無賴似得一屁股坐在了趙晉延所坐的椅子邊上的……地面上,抱著雙膝開始哀怨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日夏芙蕖落水,是你救了她吧!」
「你怎麼知道?」
趙晉延有些吃驚,他自以為那日之事,他做的隱蔽,除了當事人之人,根本沒有任何人知曉,可是如今看來,是他天真了。
他忍不住想到了先時與芙蕖的求證,心神忍不住一陣恍惚,難道真的不是她告訴長公主的。
「那天所有的人都過去了,獨獨少了你,旁人沒注意,我還會沒注意嗎?所以我立刻跑到了你院子里,在你卧室的窗戶上戳了個洞,果然正好看到你在換下濕了的衣物。」
「……」
趙晉延覺得,自己方才下手砸臉的舉動,還真是有些手下留情了。
衛麟絲毫未覺得自己的行徑不妥,又是笑眯眯道:「你那晉陽姑母替你在你父皇面前說了話,讓你領了籌備軍糧這麼好的差事,若是你沒和夏芙蕖勾搭上,打死我也不信。要知道你那晉陽姑母是個什麼人,對你又一直不喜,怎麼會無緣無故替你說好話?」
「而且,今日你去見夏芙蕖,可是第一個入了她閨房的人,先時便是連太子殿下,都被拒下了!」
衛麟眨了眨眼睛,利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趙晉延,笑眯眯道:「兄弟,你這是靠上大樹,馬上就要飛黃騰達了!」
「莫胡說。」
趙晉延面上聽著衛麟的話,想到了方才在芙蕖房中不歡而散之事,心裡有些尷尬,忍不住解釋了起來:「我方才問過夏芙蕖了,她告訴我,她並未自己落水被我救上之事,告訴任何人,包括長公主。」
「那便是她的丫鬟們說的。」
衛麟說的篤定。
趙晉延卻是搖了搖頭,開口道:「不可能,當時在場的丫鬟,只有兩人,而那兩個人不僅被我下過命令封口,夏芙蕖醒來后,也嚴令過。」
「不過,你說的沒錯,無緣無故,晉陽姑母不可能會替我說話,我只是好奇,她如何會得知是我救了夏芙蕖?」
衛麟聽完趙晉延的分析,臉上沉思,眼裡閃過一絲光芒,語氣突然認真的說了一句:「晉延,晉陽長公主並非表面上顯露的那般簡單,便是夏芙蕖不說,她會知曉也並不足為奇。」
趙晉延疑問的看向了衛麟,而在這個是時候,衛麟卻又突然笑著不正經道:「不管你那晉陽姑母是怎麼知曉的,她知道總歸是一件好事吧,你看看你現下受了多大的實惠。而且你可以將她女兒從湖裡救起來,這夏日衣衫輕薄,又浸了水……呵呵!」
衛麟笑的十分不正經。
趙晉延沒有說話,而衛麟卻不減興緻,仍慢悠悠的調侃著:「你那芙蕖表妹,只怕現下早已非君不嫁了!」
「……」
趙晉延直接伸手推開了衛麟湊過來的臉,並未去回答方才那個話題,只是開口問了一句,「我書房裡是否有一本楊清漪的詩集?」
衛麟眨了眨眼睛做無辜狀,趙晉延加重語氣,說了一句:「她親筆所書,詩集原件。」
「延延,你這樣不好,非常不好,怎麼可以吃著碗里瞧著鍋里,這和你那二哥趙晉安的小人行徑,有何區別!」
衛麟張口調侃著,似乎是想要避開這個話題。
趙晉延一把抓住衛麟手腕,堵住了他想要逃跑的想法。
衛麟手掌被抓的生疼,只好連連求饒說了實話:「先時不是你說的嗎,想要收藏幾本當代大家的詩詞歌賦,楊清漪素有才名,她的詩集墨寶在京中可是備受追捧,我這花了多少心力才給你尋來的,你竟這般忘恩負義!」
「……你,一個閨閣女子的墨寶,你怎麼能夠放在我書房內。」
趙晉延被衛麟這荒誕行事給徹底弄了個無語,最終也只是質問了這麼一句。
而衛麟回得也是振振有詞:「你怕什麼,這楊清漪自己一個閨閣女子,都不怕墨寶在外流傳,你只是收藏了,無傷大雅。」
「還是說?」衛麟眼珠子一轉,笑眯眯道:「你被人知曉了這件事情,那人誤會你喜歡楊清漪,所以你心中才這般惱怒!」
「這事兒本就不合乎規矩,閨閣女子墨寶詩集,也不該在外流傳,你如今還要拿到我書房裡來……」
趙晉延心中其實是十分接受不了這類事情,他只覺得,一個女子,便應該本本分分,在外莫傳什麼才名,而閨中所做詩詞,更不應該在外流傳,至於說女子墨寶,那更應該是藏於自家內部的東西。
「你呀,就是個老古董,自咱們文太后之後,哪家女子不想著傳點才名出來,便不是一朝選在君王側,但好歹日後說個好人家,也能有所依仗。」衛麟一點都不以為然。畢竟當年的文太后,可全憑在閨中時候的才名,才會讓先帝心儀,以至於入宮有了如今的地位。
「不過,文太后當年才名斐然,偏生晉陽長公主和夏芙蕖二人,沒見著有什麼才華,反倒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楊清漪,卻又幾分文太后當年的風采。」
衛麟說完這話后,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層,不等著趙晉延解釋,突然竄到了書房門外,支著腦袋超裡邊笑眯眯道:「你既然擔心被誤會,那我替你去解釋,行了行了,別阻止了,我走了!」
衛麟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合上了門,讓趙晉延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趙晉延只能夠心急如焚,一路追了過去,到了夏芙蕖的房門前時,他發現衛麟蹲在房門口,並未有進去,只當是被攔下,心裡忍不住鬆了一大口氣,正要將人帶走時,衛麟卻抬起頭看著趙晉延開口道:「咱們的南頤郡主回家了!」
「回家?」趙晉延愣住了,沒反應過來,畢竟他上午的時候,才來過。
「是啊,回家了!」
衛麟呼出一口氣,為自己來晚一步而忍不住有些遺憾,心裡更是暗暗想著,這夏芙蕖住的好好的,幹什麼回家。
其實說起來,芙蕖要回家這件事情,絕非心血來潮,早在幾日前,她便和晉陽長公主和文太后做了請示。二人原本並不想答應,但架不住芙蕖的勸說。一來芙蕖這病一直未見好,這避暑行宮是個養病的好環境,卻不是養病的好地方,至少三天兩頭過來探望的人並不少,芙蕖便是不見,也沒個清凈,而且長此以往,也容易得罪人。其二卻是,這避暑時日,也已經過去大半了,若是芙蕖病還未好,屆時要麼被單獨留在行宮中養病,要麼,便是拖著病體跟著大家一起回去。前者未免凄涼後者則是勞累。
這麼一想,倒不如讓芙蕖自己先回了宮中府中清凈養病來的更好。
而芙蕖之所以走的這般急,完全是因為剛剛見過了趙晉延的緣故。她先時誰也不見,倒是一碗水端平了,可見了趙晉延,便不好不見旁的人,不然他人只以為她與趙晉延之間有什麼事情。
所以未過多會兒,趙晉安過來探望她,芙蕖硬著頭皮還是見了。
只不過當時是一邊見著,一邊收拾東西罷了。
趙晉安見芙蕖要歸家,主動提出護送,芙蕖婉言拒絕。而夏越朗疼愛妹妹,也提出要陪著妹妹回去,芙蕖見他在行宮裡玩的暢快,不忍打斷,也拒絕了。
最後卻是晉陽長公主做了決定,誰都不用陪,她陪芙蕖回家去,順便還可以在府中安排一番。
芙蕖同樣也想反駁,但晉陽長公主若是做了決定,沒有誰能改變。
於是最終回京的隊伍,卻是變成了晉陽長公主與芙蕖。
畢竟是天子腳下,加之隊伍中護衛又極多,一路自是順風,只是到了京城門口時,車駕被一人攔了下來,並非守城衛兵,而是夏國公夏珏。
夏珏坐在馬背上,看到了芙蕖的馬車時,立刻從馬上翻身下來,走到了馬車邊上,臉上帶笑沖著芙蕖連聲道:「芙蕖,爹聽說你病了,現下有沒有好些?」
夏珏的語氣里滿是關懷,坐在馬車內的芙蕖聞言,心中一動,她下意識看向了晉陽長公主,卻見晉陽長公主只是坐在車內,面無表情。
她咬了咬唇,猶豫著,最終還是拿起放在邊上的一角紗巾,給自己戴上后,掀開了馬車的帘子,輕聲喚了一聲:「爹。」
夏珏臉上滿是慈愛笑容,連連點頭應著:「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