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信息量太大
昏暗的屋子裡,一身錦衣華服的寧王手中握著一串白色佛珠,俊美的臉上是儒雅有禮的笑意。他望著那個穿著一身黑袍蜷縮在門邊的身影,笑著道:「禿鷹死了,賬本也讓她們拿回去了。」語氣中沒有半分怒意,竟還帶著幾分調笑的意味。
黑袍人身子動了動,沉默了許久才開了口:「她...沒事吧。」聲音沙啞而艱澀,仿偌一個許久都不曾開過口的人,多年後第一次開口說話,但聽聲音倒像是個年老的長者。「先生放心,這是本王答應了您的事情,她自然毫髮無損。」寧王轉動著佛珠,眼中閃著的溫和笑意,但嘴角的那抹笑卻不知為何讓人心生懼意。
黑袍人緩慢的坐了起來,佝僂著腰背低聲喃喃道:「我要回去了。」寧王點點頭:「先生慢走。」說完,手一揮,那緊閉的門便嘎吱一聲慢慢的打開了。黑袍人一點一點挪著往前走,寬大的黑袍被門外的風吹的飄起,露出了那垂在一側的手,那手竟是瘦的有些恐怖,就像是一個死去很久的人一樣,皮膚干煸,僅有一層灰黑色的皮緊緊的裹著骨頭,
「先生可要記得,過些日子本王會送您入宮。」那黑袍人走了許久才慢慢的挪到走廊轉角邊,身後寧王帶著笑意的話語飄進了他的耳邊,停了腳步,黑袍人突然抱住頭蹲在地上低吼了起來,那難聽沙啞的聲音如同哀鳴一般,帶著幾分哭腔哽咽,似乎還在不停的重複著一個模糊不清的名字「阿楠」。
黑袍人的吼聲在院子里回蕩著,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寧王絲毫不再意的端起了桌面上的茶盞,端起來抿了一口。
偌大的屋子裡,只在房中央點了一支蠟燭,昏暗的燭火不足以驅散所有的黑暗,在微風的搖曳下,火光的影子搖擺不定的在屋子裡忽明忽暗,而在那黑暗中卻是還隱藏著一個人的身影。輕微的腳步聲響起,那穿著白衣的人從屏風后不慌不忙的走了出來。
定睛看去,正是那俊俏斯文的顧家二少爺,顧言。腰間墜著玉笛,髮絲散落著並未束起,隨著風在肩畔飛舞著。他走到寧王身邊,單膝跪下行禮:「屬下見過殿下。」寧王笑了笑,一雙精光閃爍的眸子柔和了些,伸手去將顧言扶了起來。冰涼的手扶在顧言手臂上,雖並未用力,但那輕輕的動作卻叫人不敢違抗,身子一僵,顧言隨著寧王的動作,作勢站了起來。
「殿下,笙兒的事。」眼底不停的閃爍著,顧言還是問出了口。寧王端起一旁精緻的茶杯把玩著道:「原本以為梁之儒會替本王牽制住顧笙,沒想到這人竟是不顧性命,連解藥都不要了。倒是可惜了他這一身的絕世武功,原本應能幫本王做許多事,真是可惜。」
顧言點點頭有些遲疑的問道:「此次沒有牽制住,若是笙兒過幾日便回來了。」寧王瞭然的點點頭,示意顧言坐在他身旁:「想辦法牽制住她們,在事情還未做完之前,決不能讓顧笙察覺京城發生的事。」顧言順從的坐在寧王身側:「是。」低著頭也不知在沉思著什麼,一雙眸子里不停的閃爍著不同的光芒。
腕上戴著佛珠的手輕輕的將顧言腰間墜著的玉笛抽走,顧言身子一僵瞳孔微微張大,微風拂過,有些涼意的夜裡,額頭上竟落了幾滴汗。寧王站起身,走到顧言身前,那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顧言的視線。顧言慌忙低下頭,端正放在膝上的手緊緊的收攏。冰涼而堅硬的玉笛頂端接觸到肌膚上,竟讓人覺得有著絲絲的疼意。
寧王拿著玉笛挑起顧言的下巴,低下頭慢慢靠近顧言,直到兩人的之間幾乎快要貼在一起。顧言有些驚慌恐懼的看著寧王,身子似乎在顫抖著。寧王挑起唇角,一向溫文爾雅的人臉上竟帶著邪氣殘忍的笑意,黝黑的眸子就像是一個無底深淵讓人既恐懼又好奇,冰涼的指尖劃過顧言的額角:「言兒,你說本王有多久沒叫你陪本王了。」
顧笙身上的傷口好的很快,她受的傷雖比秦羽衣重,但卻比秦羽衣好的快。等她能下床行走時,秦羽衣還躺在床上,李旭兒日日給秦羽衣端茶送水擦身喂飯,一個一城之主像個丫鬟小廝一樣,細心的伺候著秦羽衣,這般一來,原本來想要下床的人倒是挺樂意在床上再躺幾日。
自那日醒來后,顧笙便察覺到了葉錦書的不對勁,雖仍是在細心照料著她,但卻不像此前那般話多依賴她。顧笙能明顯的感覺到,葉錦書在疏遠她。心中雖明白葉錦書或許是因那日未曾與她商量便將她葯倒的事在鬧彆扭,可一開始也當她是小孩子鬧脾氣,過幾日等她氣消了再與她好好解釋一番。
可當顧笙心平氣和有些歉意的想同她致歉時,葉錦書卻總是找各種由頭溜開。原本每到半夜就會偷偷爬上她床的人,這幾日也沒有來。顧笙開始有些煩悶起來,這人還真的給她鬧起大脾氣來了。
葉錦書給顧笙送來剛煎好的葯時,顧笙正坐在桌邊眉頭緊鎖。葉錦書剛一坐下,還未開口,顧笙就開門見山了:「你可還是再氣我,氣我那日給你下藥之事。」葉錦書眼眸一暗:「笙兒,我那還有葯再煎著,我得回去照看,這事改日再說吧。」顧笙眉頭一挑,有些不開心:「你上回也說有葯再煎,也說改日再說,你如今是有多少病人要看,要煎那麼多葯。」葉錦書扭開頭,不去看顧笙:「我若是再不去看,那葯就給煎幹了。」
顧笙見葉錦書那躲避不想談得樣子,眉頭一皺:「那就讓它幹了。」葉錦書見顧笙皺著眉頭一臉認真的模樣,知道今日逃不過了,只能苦笑著道:「笙兒有什麼想說的便說吧,我聽著。」「我問你,你這幾日一直躲避我,可是因那日我給你下藥之事。」顧笙一雙美眸盯著葉錦書。眼眸微斂,葉錦書輕輕點點頭:「這只是其中之一。」
顧笙一楞,眸子中閃著複雜的神色:「這麼說還有其二,那你今日就把這其一其二,一併說個清楚吧。」葉錦書放在桌旁的手慢慢收緊,她閉上眼苦澀道:「笙兒,從來就不肯相信我吧。」顧笙心中一震:「你為何會這麼想。」
「笙兒在做的事情,和以前經歷過的事情,我雖嘴上說著不曾在意,可心中總是有幾分奢望,奢望哪日笙兒能將自己的事講給我聽。可笙兒你能對沐姐姐止遷姑娘坦然而對,對城主夫人以命相交,卻不曾告知我你任何一件事。關於笙兒以往做過什麼,現在在做什麼,我都是從別人嘴裡得知。或許在笙兒心中,我是一個無用之人,什麼也幫不了你,所以那些事不與我說也無所謂。」
待葉錦書的話音落下,有些急促悲鬱的尾音在房裡慢慢消散,一直坐著未曾有過任何細微動作的顧笙終於動了動,她低聲笑了一聲:「你是這樣覺得的嗎。」葉錦書目光直直的望著顧笙,眼中有幾分痛苦掙扎,但她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是,就如同這次。笙兒說是為了我好,怕我跟著去會有危險才這般做,其實,笙兒是怕我去了會拖累笙兒吧。」
顧笙沒有解釋,閉上了眼睛,臉上看不出神色,只是那有些蒼白的唇緊緊的抿著。過了一會她才開了口問道:「這是其一嗎,那其二呢。」葉錦書抬頭望著顧笙,眼眸黯淡無光,臉上神色莫名的多了幾分凄涼之意,她艱澀開口:「前兩日,我去給笙兒去廚房端粥時,正好碰見府里有一群丫鬟嬤嬤在談天。其中有位嬤嬤說,在她家鄉有兩個磨鏡的女子事情敗露給浸了豬籠,言語間甚是鄙夷。我不懂何是磨鏡,便問了一句,才知...」
「才知什麼,接著說。」葉錦書語氣一停,顧笙就追問了起來,呼吸間有幾分急促。「磨鏡便是兩個女子相愛,笙兒,原來在別人眼中女子相愛便是禁忌,是大逆不道,是該死的。」葉錦書垂下頭,言語間甚是悲憤。「你想說什麼,還是說你怕了。」顧笙望著葉錦書,黑白分明深邃幽森的眸子死死的盯著眼前人的眼睛。
「我不怕,我有什麼好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是笙兒你不一樣,笙兒你出身富貴人家,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若是我們的事情讓人知道了,你會身敗名裂的啊。」葉錦書嘩的站了起來,膝蓋撞在桌角上,震的桌子一動,一個放在桌延的茶杯骨碌碌的轉了兩圈,險些掉了下來。
蒼白的臉更是蒼白了,顧笙低聲笑了起來,聲音蒼涼嘲弄,緊緻絕美的臉上緩緩滑下一道淚痕。帶著幾分濕潤的眸子死死的盯著葉錦書,裡頭透著幾分失望:「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葉錦書見顧笙哭了,有些不知所措,獃獃的楞在原地不知該如何作答。
那滴晶瑩的淚花沾在長長的睫毛上,卻沒有掉下來。顧笙哭的時候沒有聲音,甚至表情都沒有悲痛,只有幾滴淚水緩緩劃過。葉錦書盯著那滴淚水,望著它劃過顧笙尖細消瘦的下巴,墜落在衣料上,慢慢的被吸收再也看不出痕迹。
「笙兒,你...你別哭。」葉錦書笨手笨腳的上前抱住顧笙,眼睛一酸竟也想落淚。手慢慢攀到葉錦書肩頭,而後一推,將葉錦書推出懷抱。顧笙站起來轉了身,背對著葉錦書,冷著聲音道:「出去吧,我想一人待一會。」「笙兒。」葉錦書眼眶發紅,她錯了,她不該胡說八道惹笙兒哭,她該死。「出去吧。」顧笙的聲音聽起來疲累不堪,葉錦書咬著牙搖搖頭。
「你若是不出去,那我便出去。」顧笙作勢回頭要往外走。葉錦書連忙擺手,心中一片慌亂無措:「笙兒,你別走。我走,我現在就走:」說完,站在原地看著顧笙許久沒有回頭,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房門。
顧笙閉著眼站著許久也未動,淡紅色的夕陽照在她的臉上,那滴掛在睫毛上的淚在夕陽下發著光,模糊了顧笙的臉,那絕美的臉龐慢慢扯開了一絲笑容,卻莫名的讓人覺得心中難過苦澀。
「原來,我在你心中竟是這般自私,貪戀榮華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