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克王大婚(2)

第二百三十章 克王大婚(2)

蘇國蘇某人長得好,是天下人公認的事實,據說比當年的第一美人蘇某人她的皇娘楚寧皇后還美了不知何幾。但蘇某人的響噹噹的名頭和她的長相一點關係也沒有。事實上提起蘇某人,人們第一想起的,絕不是她閉月羞花傾世無雙的姿容,人們想起的,多半會是她複雜的情事,或者是她有時慈悲有時狠辣有時溫雅端莊有時囂張無禮的千種面孔,也或者是她救萬民於水火的善舉,更或者是她兩手血腥的殺戮。蘇某人當得起毀譽參半四字,再大一點說,譽滿天下謗滿天下,也不是當不起。

敬她佩她視她若神祗的和怕她恨她視她若眼中釘若奪命修羅的四海九州各佔三分,還有幾分卻是茶棚酒肆閑聽故事的一群,只當是在賞一段熱鬧,關心的不是誰生誰死誰輸誰贏,關心的只是劇情有沒有更大的熱鬧。這部分人對蘇某人寄予極大的厚望,覺得她一定會不負眾望創造出更大更駭人視聽的看點。

果然,蘇某人血染西月捨命救上官陌又無情棄上官陌而去的事情一出,興奮了多少人,心疼了多少人,又高興了多少人。茶棚酒肆里一波熱鬧未平息,又一波熱鬧上演。蘇某人性命垂危天下為她翻江又倒海,鮮血流成幾條河枯骨堆了幾座山,傾覆了最為神秘的青門。看熱鬧的大呼過癮之際,蘇某人卻若無其事地回到了楚國,氣定神閑又氣勢十足地做起了她的惠王。迷惑了多少人的眼珠!

這卻不是結束,而只是個開端。一向平靜的蘇國政壇正被一股政改風波席捲。以太子蘇澈為首,崔夢雪晏飛尹媚胡不圖以及宰相楚哲一波政壇新貴為輔的變法集團和朝中一批樹大根深的老臣之間展開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月余來已抄了多少人的家將多少人送上了斷頭台,風聲令天下人無不戰戰兢兢。蘇國皇上卻沒事人一般閑坐後宮和皇后楚寧賞花觀雲,把酒臨風。

正當恐懼蔓延人心的時刻,蘇某人自編自導了一出玩世大劇,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這一年來一直都是焦點的雲都。蘇某人演悲劇的時候能悲得你苦膽水當淚流,蘇某人演喜劇的時候亦能笑得你肝腸錯位。

這出大劇上演的日期便是錦榮公主迎駙馬這一日。楚文帝昭德二十一年三月二十八日。黃曆上說這一日大吉日,諸事皆宜。

蘇淺頭一天晚上睡不著和墨凌玩卜卦,卜出的是一副雷澤歸妹的卦象,墨凌斥她連卜卦都作弊,卜了有甚意思。她於是和墨凌磨了半天牙。想她蘇某人堂堂一國公主,他國封王,在他墨公子眼中就是個這麼沒品的,嗚呼哀哉,當初真應該把墨翼留在身邊,將他遣送回蘇國,眼不見為凈。

三月二十八日。

比鄰太子府的惠王府邸,今日當得起金碧輝煌四個字。一大清早太陽公公未上崗,蘇淺便老神在在晃入了這棟府邸。一進門,委實嚇了一大跳。

當初抓袁靖的勞力,將建府事宜全交在了他手上,她本就無心在雲都久居,是以根本就沒將這事放在心上,隨便袁靖去擺弄。府邸建成她一次也沒來過,一眼不曾看過。卻不想袁靖擅長的不僅僅是縱橫捭闔權謀之術,也不僅僅上通天文下曉地理,連設計宅院這等事他居然也是把好手。

拋開紅毯鋪地錦繡紅妝不看,透過表象看實質,蘇淺只總結出兩個字:宜居。三個字:忒宜居。宜居二字,比之曲水流觴雕樑畫棟不知叫人心動多少倍!宜居,首先要環境好;其次要景色美;再其次布局要人性化,這些,袁靖都做到了一種極致,且就造價來看,這座宅子花的銀子不會超過十萬兩。袁靖他,蘇淺狠狠跺了跺腳,人才!再狠狠跺了跺腳,鬼才!又狠狠跺了跺腳,天才!

幸好,這人為她所用,不然,她該何等忌憚和嫉妒。

宅主人惠王殿下第一時間做出了決定:明日就搬來和新郎新娘同住!爺爺的,幸虧沒有小手一揮將宅子送出去,只是借,借啊,惠王殿下狠狠偷樂了一番。

踏一路錦繡登堂入殿,便看見克三王爺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正上裝。蘇淺早起過來時便想,上官克克三王爺慣穿大紅錦袍還綉金粉牡丹,比一般新郎穿的都要艷上幾分,想來今日也沒什麼稀奇瞧,還能再艷到哪裡去。待見了,才發現,還是小瞧了他了。

素日見的他,雖然衣著華艷,但總歸太散漫,不大修邊幅,邪魅有餘尊華不足,今日認真裝扮起來的上官克,依然是衣擺袖口處綉著金粉牡丹的艷紅錦衣,但樣式被她改了一改,流線型的設計,簡約流暢,玉帶束腰,華貴中透著飄逸,青絲如潑墨,髮髻上束著紫玉雕成的發冠,奢華中透著雅緻……並無過多的裝飾,偏就艷華絕世若妖孽一般。「妖孽啊……」蘇淺站在門口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你來了。」上官克推開身邊的丫鬟婆子們,朝她望了一眼,面上無喜無悲,卻有一線邪魅:「今日我算不算很賣力替你演出?作為謝儀,過來幫我著裝吧。」

「你以後會感謝我的。」蘇淺淡淡一笑,三兩步走到他身前,抬手替他系領口處一排盤扣,上官克靜靜不動,負手而立。她手指靈巧地系好盤扣,指尖在他下巴輕輕一挑而過,笑著嘆息:「唉,尤物啊,就這麼給人了,我都覺得可惜。」

上官克磨了磨牙,「蘇淺!」

蘇淺卻適可而止,收起玩笑,「快些吧,等錦榮公主府來接人可就糟糕了。你得趕緊去接你的正牌王妃。」蘇淺扯著他的胳膊急急往外走,「我今日可是忙得很,你這裡有一出,我姐妹那裡還有一出呢。總不能她嫁人我連個影子也不露。早早給你主持完,我還得去觀他們的禮呢。」

上官克嘴角抽了抽,「你果然很忙。」

蘇淺嘴角也抽:「不但今日忙,明日也會很忙。」

上官克就邪魅地笑了。今天弄出這樣一出,明日怎麼會不忙。忙著善後。不知道會氣死幾個。這樣的好戲,他怎能不賣力配合……

騎上棗紅駿馬,迎著初升的旭日,兩人率著迎親的隊伍往曾經的恆王爺府,如今的新學府迤邐而去。有墨凌月隱月魄以及她的小丫頭們,即使之前封閉了消息,居然也能一大早就糾集起滿街筒子的人來圍觀。唉,她的人,讓她說什麼好,忒能幹。

這個時節,公主府的轎馬也已吹吹打打上了路了吧……她騎在馬上嘴角籠著笑,像個捉弄了人等著看笑話的壞小孩。

多年來蘇淺行事雖鐵血狠辣,卻總給身邊人一種似孩提般頑劣的錯覺,大約與她總是一副俏皮的壞笑有關。

人群里議論之聲不絕於耳。無外乎在議論明明是駙馬入贅,為什麼會是駙馬爺騎著高頭駿馬去接人?還有,駙馬并行的那個含笑的粉衣女子,是他們的惠王吧,為什麼是她陪駙馬爺去接人呢,她和錦榮公主仇不共戴天吧?是了,惠王那般慈悲心腸的人,胸懷大度的人,怎會和錦榮公主計較……但,車馬要去的這個方向,似乎不是公主府啊。

滿腦門子都是疑問啊。道路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隨著轎馬隊伍往前涌去,都為著瞧一個究竟。

蘇淺聽著看著就笑得更真心實意了。

克三王爺瞥著她,忍不住顫了顫。這個女人,多麼邪惡,比他克三有過之無不及!

這個樣子的她,似比握著綠漪殺人時更可怕--他沒見過她在乾州城運籌帷幄之中數萬人就傾覆的樣子,但他可以想象得到那是怎樣一副傾世風華。可怕的是,明明做了,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戰爭卻和她沒一點關係,只有關於她悲天憫人的傳說。她親手策劃出的一個個替罪羔羊,無辜又不無辜……戰爭,只要你伸出手指觸摸了,哪裡還有無辜。她說過,戰爭里沒有是非黑白,只有勝敗輸贏。

呵,由來他就知道她修羅的實質,但從未像今日這般覺得她就是個真正的修羅,傷人於無形。

想了想,這樣的女子,夠吸引人,但,真的是自己能駕馭的嗎。

克三王爺再顫了一顫。

他依稀知道她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標。這目標也許可以稱之為夢想,也許可以稱之為理想,和很多壯志雄心的男子一樣,心裡裝著天下。但又不一樣。他以前不知道哪裡不一樣,後來越多接觸,便越覺得,她其實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和他的六弟上官陌廝守,那些所謂的江山天下,她其實從未放在眼裡過。

她那樣的女子。敬畏著生命又漠視著一切,包括漠視生命。她就如歷盡滄桑仍倨傲于山頂的一株虯蒼老樹。

可她只有二十一歲,哪裡來的那些滄桑。那些如同生長在骨子裡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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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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