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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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卿珏拒絕讓語伊蓮進入他的宿舍,去校外找了一家書吧,上樓包了一個包廂,安卿珏靜靜地坐在那裡,語伊蓮柔柔弱弱地笑了一下,眼眸中滿懷慈愛,還有些淺淺的內疚,讓她的眸子水潤潤的,讓人的心都不由軟了下來,她開口,小心地看了安卿珏一眼,低聲道:「安安,我一開始見到你的時候,你還那麼小,」
她動手比劃了一下,眼眸中滿是柔和的懷念,像一個真正慈祥的長輩,語氣里滿滿的溫柔和激動,「現在,你都這麼大了,這麼出息,我也就放心了……」
安卿珏靜靜地聽了一會兒,他能感受到這個女人的精神波動沒有任何溫柔慈善,反而像一個陌生人一樣,冷淡麻木,他聽著她絮絮叨叨說著這些無用的話,心裡突然有些不耐,只緩緩道:「你累嗎?」
語伊蓮愣了一下,還以為安卿珏是關心她,隨即感激一笑,臉龐上升起幾分紅暈,輕聲道:「不,我不累,謝謝安安,」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你這孩子,還跟以前一樣,這麼溫和。」
「你沒有任何精神波動,」安卿珏緩緩道,「你現在跟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冷漠麻木的,沒有任何感情波動,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了,我聽著就累。」
語伊蓮沉默片刻,臉上那柔軟溫良的笑容都收了起來,目光又幾分冷淡,道:「你也長大了啊,」
「我以前這麼跟你說的時候,你就算陰鬱沉默,也總會柔軟一些,跟現在完全不一樣,」她有些嘲諷地挑起了眉,「果然是安家的人,一樣的冷漠薄情。」
她將那一副楚楚可憐的溫軟樣子收起來的時候,反而有一種異樣的霸氣和冷淡,顯得有幾分倨傲,比剛才順眼多了,
安卿珏淡淡地想道,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別人的評價,對他來說聽沒聽見沒區別,不需要在意。
「你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呢?我倒是有幾分興趣了,」語伊蓮語氣中有幾分刻意的輕蔑和趣味,像面對什麼玩意一般,「你當初被趕出安家的時候,可是目眥盡裂,恨不得自殺以證清白啊,」
「現在,心灰意冷了?對世界的冷漠殘忍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了?終於明白安家那群畜-生不是什麼好玩意了?」她隨意地撫了撫頭髮,勾起唇角笑得嫵媚動人,「可惜啊,你早點認識這一切,也不會被人騙成這樣了,」
「你前未婚妻嚴瑤佳和我那好兒子安珏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我還暗中打了幾次掩護,我那好兒子可是高興得不得了,你以為這件事安家有誰不知道?只有你不知道罷了,你那好祖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身上流著安家的血沒錯,安老頭子再重視安家血脈,你也比不上安珏華半根指頭!」
「嚴瑤佳和安珏華都有天賦,二人結合才能誕下更好的下一代,而如果和你在一起,下一代的基因無法保證,到時候是結親還是結仇啊?所以,這件事情,嚴家、安家都心知肚明,安老爺子還推波助瀾了一把,你家未婚妻更是早就想要擺脫你了,知道這件事不知道多麼開心,卻還是裝成一副無辜的小白花,騙了我那好兒子,再騙你一把,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裡的只有你自己罷了。」
安卿珏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雖然不喜歡這些陰謀詭計,但是還能多少猜出一些,尤其是原主的記憶回來之後,安家連一絲辯駁的機會都不給原主,早有預謀才是真的吧,
安卿珏淡淡道:「哦。」
語伊蓮細細地觀察了一下安卿珏的表情,看他完全沒有反應,心裡頗有些悵然,才接著說道:「那老頭子做了這麼下三濫的事情,還非得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事後特意服了點葯讓自己躺在床上,好像真的氣病了一般,這才給了我下手的機會,要不然那老頭子也不會死的那麼快,」
語伊蓮笑了起來,有一些暢快的味道,安卿珏看了她一眼,慢慢道:「然後呢?」
語伊蓮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的面容漸漸與當初那個躺在病床上卻雍容華貴的女人漸趨融合,同樣的冷漠與不動聲色,彷彿世界上沒有什麼能讓他們動容,
「你的母親,當初她躺在病床上,你還那麼一點,也就一歲多吧,姓安的很少會看你的母親,一般來一次就吵一次,我是她病房的看護,為了錢,」語伊蓮平淡地說道,「我去勾引了姓安的,我家窮,我妹妹有病,需要錢,需要很多錢,我們倆是雙生子,也許是在母親肚子的時候我搶了她的營養,她生下來就弱,差點活不成,我父母都更偏愛她一些,我也一樣,」
「我得給她治病啊,只要能治好她,我什麼都願意,所以我去勾-引你父親,」語伊蓮頓了頓,道,「你父母那時候吵了一年多,感情早就吵沒了,很快我就和你父親滾了床單,懷了孕,你父親家室優越,少年風流,又對我溫柔體貼,大方至極,我年紀小,喜歡上他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然後我去你母親面前炫耀,說我能給你父親生個健康的孩子,一個有天賦可以繼承安家的孩子,你只能是個廢物罷了,那個時候,你母親也是這麼看著我,說,蠢。」
「事實證明,我是真蠢,我那時候鬧著要嫁到安家,你父親死活拖著,我知道,他是想要看看這個兒子是不是真的有天賦,沒有天賦就扔一邊不管了,所以我更要鬧,就這麼過了幾個月,我也沒空去管你的母親了,很快我發現,我的妹妹,我視若珍寶的雙生妹妹,懷孕了,孩子是你父親的。」
「我又去找了你母親,這時候倒不是耀武揚威了,而是發現我們才是真正的同盟,你的母親幾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遭遇,」語伊蓮突然想起了那個時候,那個端莊孤傲的女人,微微勾起唇,語氣平淡地敘述,「三人者,人恆三之,應驗了嗎?」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被侮辱了,幾乎想要立刻摔門而出,卻聽見那個女人說了一席話,「她當時問我,想要報復嗎?我可以給你資本,」
「知道為什麼你母親出身隱世世家,卻沒有人來幫她嗎?因為那隱世世家,只剩下了她一個人,但是她有錢啊,有許多的錢,還有幾個世代忠心耿耿的人,她把這一切留給了我,讓我復仇,然後跟我說,在未來的一天,讓我的兒子脫離安家,安家這泥濘糟粕之地,不配讓我的兒子跟他們姓,」
「我的兒子姓安,是我為他取的姓,願他一生,安枕無憂。」
「所以你姓安,不是安家的安,是你母親給你的姓,願你一生平安順遂,安枕無憂。」
語伊蓮突然笑了起來,「我蟄伏了那麼多年,就是要看見這安家倒塌,這泥濘糟粕之地,還是早點化為虛無的好!」
語伊蓮垂下頭,語氣淡淡道:「安老爺子的葬禮,就是安家徹底覆滅之時,我邀請你看一場盛宴,算作我對你的補償,安卿珏。」
「如果你想阻止這一切,你還有不到四十八小時的時間,請你加油。」
她猛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了安卿珏一眼,然後拿起自己的寶寶,扭頭就走,安卿珏在她走到門口之前,突然問道:「安珏華不是你的兒子,是嗎?」
「他是你妹妹的孩子,對嗎?」語伊蓮僵立在那裡,一言不發,安卿珏淡淡的聲音依然不急不緩的流淌在她的耳邊,她握著門把手的手指慢慢用力,
「你剛剛跟我說的,有幾處隱瞞吧?時間線就不對,」安卿珏垂下眼眸,語氣十分肯定,「你的孩子意外喪失,你恨你的妹妹,恨安家,恨很多人,但是你的妹妹那時候懷孕了,」
安卿珏頓了一頓,似乎在整理語言,語伊蓮的話看似毫無破綻,但是她的情緒波動和精神波動是騙不了人的,安卿珏微微垂眸,她已經心存死志。
安卿珏理了理思緒,將剛剛他根據語伊蓮的精神波動而推測出的事情緩緩道出,他看見她顫動的指尖,知道自己想得沒錯;
「雙生子啊,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哪怕一個細微的情緒,你都能感覺的到,而你又疼愛了她這麼多年,你的父母又求你,她也求你,你不忍心,你下不了手,你恨她,但是又愛她,」
「她是你的雙生妹妹,當然比一個男人重要的多了,她的兒子,不就是你的兒子嗎?」
語伊蓮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安卿珏彷彿沒有看見一般,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把你妹妹的孩子當成你孩子的寄託,於是他拚命地照顧你妹妹,直到她生產,」
「她難產了,孩子出生了,你的妹妹離去了。」
「安家沒有人為這個逝去的年輕女孩的生命而悲傷,都在為這個孩子的天賦而歡呼雀躍,你快瘋了,你認為這個孩子是魔-鬼,安家是魔-窟,他們奪走了你的孩子,又奪走了你的妹妹,最後將要奪走你所有的親人,」
「你恨他們,你要報復,為你的妹妹,為你自己,為你的孩子,」
「你這才去找到了我的母親,是嗎?」
「閉嘴!」語伊蓮的胸膛劇烈起伏,她用痛苦的、憤怒的、像受傷的猛獸一般死死地凝視著安卿珏,聲音沙啞而充滿戾氣,「閉嘴!」
安卿珏彷彿沒聽見這一切一般,他看著她,眼睛里含了幾分憐憫,「語伊蓮,你放過自己吧。」
為什麼想要幫她一把呢?
或許是因為,他這具身體的母親,是想要讓她活下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