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城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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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打得匍匐載倒在了地上,那幾個乞丐又踢了幾腳這才罵罵罵咧咧地走開了。那人一動不動地栽倒在地上好一會兒,這才慢慢起身,步履蹣跚地準備拄著一隻拐杖過街,當李若愚與他對視,他也是漠然地將目光掉轉,一步步地向前挪動。

這時李若愚才看清,他原來俊美的容貌已經毀了大半,有一半布滿的傷痕,只能從右側的臉上依稀能看見原來的俊逸,只是那臟污的臉上早就沒了昔日張揚的風采,許是方才被打得厲害,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但是他的確是南宮雲!

李若愚喚了身邊的小廝,命他去問問街上的市井閑人,這個瘸腿的乞丐是什麼來路。

不一會,那小廝歸來道:「回稟夫人,這瘸子聽說是街市裡魚檔的張全當初去塢頭收魚的時候在灘涂那撿拾回來的。當時他倒卧在沙灘上看上去像是海難的倖存者,那張全見他一吸尚存便出手救了他,可是待他醒了才發現似乎是被海水泡壞了腦子,什麼都不記得了,好像是白痴一般,張全原本是想要留下他做個夥計,但是這般身有殘疾,腦子又拎不清楚的實在是教不出來,便將他哄攆到了街市上,有時誰家店鋪有些剩飯便賞他一口,就這般做了乞丐……

李若愚聽得直皺眉。當時南宮雲出事的海域在北方,就算是僥倖逃脫了鯊口,又隨波逐流上了岸,也絕不可能飄到了江南?

如果是他自己故意而為之,現在這般可憐情形又是為了什麼?可是如果是有人故意將他扔甩道了聊城,又是為了什麼?

蒙昧時的李若愚可以對南宮雲熟視無睹。可是現在恢復了以往記憶的她,始終是覺得對南宮雲有些許虧欠。

也算是一代才子,卻因為心魔太盛,而落得這般下場,怎麼能不叫人唏噓?

她知道若是被褚勁風發現了南宮雲的的蹤影,他的下場只有一個死字,可是若置之不理,又有些於心不忍,反覆想了一想,便命一個小廝留意著他的動向,看看有無旁人接近,時不時給他接濟些飯食,再不讓他被別的乞兒欺負了便罷。

從街上回來后,李若愚的心裡便是隱隱的不大舒服。一念之間,竟然是能讓人的一生大半改變,有時她甚至會想,若是當時她與南宮雲沒有相遇,他是不是就不會落得這凄慘的下場了?

褚勁風自然發現娘子今日話少了很多。可是他並沒有開口去問。現在李若愚已經漸漸顯懷,睡意也較以往重了些,只是今日吃過晚飯躺下后,似乎睡得並不安穩,時不時會說些夢吟痴語。

褚勁風原本並不睏乏,可是聽到她夢吟,便半躺在床榻上側耳細聽。

當他聽到李若愚說起「南宮雲」二字時,眉頭不禁一皺,輕輕起身出了房門,略想一想,喚來了今日陪著李若愚一起外出的小廝,向他詢問了今日的情形,當聽聞那瘸腿乞丐的事情時,褚勁風揮了揮手,便讓小廝自將下去了。

而他則披掛了黑色的斗篷,帶著幾名侍衛趁著濃黑的夜色出府去了……

第二日,當若愚再外出上街時,走遍了街角巷尾,卻遍尋不到那南宮雲的身影。她心裡暗自納悶,喚來了那名小廝,可那小廝也只說昨夜沒有來尋他,自然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

李若愚看他目光閃爍的樣子,冷聲問道:「可是司馬向你問起過他?」

小廝猶猶豫豫地也不回答,可是李若愚已經心裡有數。便自回府等待司馬歸來。

待得司馬大人歸來,她小心地看了看他的神色,卻是不見有何異狀。只見司馬大人興緻勃勃地拿起今天李夫人拿來的,新做的小衣小鞋看個不停。

李若愚見他曾提起,自己也一時犯了猶豫,不知該怎麼說起這個明顯不大愉快的話茬。倒是褚勁風看到了李若愚的遲疑,自己先開口道:「那個南宮雲已經被我安置在了一處鄉間的小院,他的確是腦部受了傷,可是跟你當日不同,是有人故意將一枚鋼針刺入了他的百會穴,才使他這般的混沌痴傻。」

李若愚壓根沒想到褚勁風竟然沒有立時便殺了那南宮雲,不由得心內一愣。

褚勁風將手裡精緻的小虎頭鞋放在手心裡,左右端詳開口道:「無論這般行事的是何人,必定是十分了解你與那南宮雲往事。這般行事的目的,就是想讓你看到那南宮雲,利用你對他的那點子愧疚。只要你肯偷偷照料著他,依著那幕後之人的想法,必定是要跟我心生罅隙,到時自然可以大做文章了。」

褚勁風的猜測完全是合情合理,李若愚也是想到了這點,所以當初有心將他安置卻又遲疑了一宿。

他這是走到了李若愚的面前,伸手拉住了她的柔荑道:「按著大楚的律歷,他當問斬。但現在已經是個痴人,我也不會這般與他為難,便舍了他一個安好的日子,自然有專人照料他,以後你莫要擔心了。」

褚勁風的為人向來是說到便能做到的。雖然他能這麼想大大出乎了李若愚的預料,但這般一來,南宮雲的安穩倒是有了保障的。

,李若愚卻覺得臉頰隱隱發燒,倒好似真的對不住了褚勁風一般。

他是何等驕傲的男子?卻肯對南宮雲手下留情,絕不是因為愛才的緣故,肯定是顧忌著她的心結。

最後只低低地說了句:「司馬大人虛懷若谷,倒是若愚低估了你,之前隱而不報,自當領罰……」

褚勁風的眸光閃了閃,心知自己掙扎了一番,最後做的決定果然沒錯!

那廝便是現在落得這般情形,在褚勁風的眼裡看來也不過是罪有應得,按照他的行事,是要將南宮擒住碎屍萬段也不解恨的。可是他心知若愚當初與那南宮相識一場,心裡存下了愧對南宮的想法,若是真殺了,這南宮雲便是永永遠遠活在了自己嬌妻的心中,想到以後夜夜要聽嬌妻夢吟著南宮雲的名姓,真是一口血都涌到了嗓子眼,倒不如索性大方一回,昨個善解人意的謙謙君子,倒是要將嬌妻的那份愧疚轉到自己的身上來!

現在司馬大人是越發會拿捏著與這看似強硬有主意的嬌妻相處之道了。這般主意正,膽子肥的女人相處,一味的訓斥管教顯然是行不通的。

你若強硬,她便比你還強硬!可若弄懂了她的心思,這女人便是如同春水一般柔軟了。

這一夜,便又是體嘗了一把綿軟溫存,若愚這幾日的胎氣平穩,郎中的意思是只要不劇烈,倒是可以緩緩地行房。小司馬大人終於可以好好地一展神威,品嘗一下許久不曾有過的軟糯滋味。一夜的溫存纏綿自不必提。

那李若愚事後也在想這到底是何人安排,可是褚勁風說一切交由給他便好。李若愚自然是全放心得下。

她青蔥的歲月俱是勞碌命,樣樣事都是放心不下,非要親力親為不可。可是在這個男人的身旁,他總是能莫名地叫自己心安。

最近李若愚又陸續招了幾個能幹的夥計,那航海線鋪平后,試水的船隊已經遠航出發了。剩下的事情,便是靜候佳音了。

以前她在漠河時,每次梳理賬本,褚勁風都是看了一皺眉,似乎是不願她重操舊業的模樣。可是現在李家這般大張旗鼓地從新開張,褚勁風竟然沒有說過半個「不」字,就連那幾個夥計,也是他找尋來的經商之才。

要知道就連白家,也是要扯一塊遮羞布掩飾下自己的經商的行徑。可是她身為司馬夫人,卻這般大張旗鼓,其實是很不妥的。

只是當時與褚勁風鬧得不愉快,都已經存了若是他一味這般武斷專行,便各自散了的,自然也不後悔顧及許多。

可是現在卻隱隱後悔,怕是給司馬大人的官威帶來不便。

不過司馬大人卻是毫不介意地說:「你的夫君便是北方的惡霸,莫說他的夫人只是經商,便是殺人放火的,也是可以的。御史大夫若是要參一本,倒是可以讓新帝練一練四兩撥千斤的本領,再順便徹查一下朝中暗中經商的高官還有幾許。京城裡的商官沒有查清楚,也好意思上漠北動土?」

若愚被他這狂妄之言又逗樂了,只道:「照著大人這般話,我沒去打家劫舍,倒是對不住不住司馬大人的威名了?」

褚勁風倒是一本正經地說道:「誰說你不是女匪?不是一見面便劫掠了我的心?還是事後不負責的,只管糟蹋卻不打算迎娶……」

當初的那一番苦戀,如今倒是可以若無其事地拿來開解逗悶兒了。可是若愚聽得卻是心內微微一動,伸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面頰,輕聲道:「早知君用心如此,怎敢辜負秋月春風?」

這類似於表白的話語,當真是讓褚勁風的心內一顫,只是執起她的手,熱切地親吻著她的櫻唇。

二人正在纏綿之際,突然聽到了前院,隱約傳來了吵鬧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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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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