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2.4
褚忘走後,褚勁風召來了管家,問道:「你一向負責那外院的僕役人事,可曾聽說過褚忘也有褚家的異瞳?」
褚忠連忙道:「褚忘少爺自小便由奶媽盧氏照料,她每隔一段時間都跟與小的說一下那外院的情形,褚忘少爺並無異瞳……想來褚家這麼多代,算上司馬您也不過只有三位異瞳者,哪裡會有一代便出現兩個的?」
褚勁風點了點頭,又吩咐道:「在府里找個機靈的僕役派到那外院去,有什麼風聲都要及時稟報。」
管家不敢多問,司馬大人一向冷情,對這個庶出的弟弟更是沒有什麼溫度,也不知這褚忘少爺是怎麼招惹了司馬大人,咳……他這做下人的只要做了本分便好,於是便轉身離去了。
褚勁風一走數月,回到漠河城推擠的事務如山,只是剛開始怕若愚不適應,且要多陪一陪她,可是這小傻子自從入了書院,早已經是樂不思蜀,每天勁頭足足地去書院。回府還要打開書箱做功課,寫完大字,又到了彈琴演奏拽弟弟,陶冶情操的時段……司馬府的夫人忙著呢!
褚勁風見此情形,雖然心內是老大的不悅,但是也正好能專註地處理堆積公務了。
今日書院舉行郊遊,雖然周夫子名曰採風,感受山水的美好,以便臨摹作畫。但是在箐胥書院一眾學子的心內,郊遊便是等同於吃吃喝喝玩玩。所以眾人皆是十分興奮。
郊遊的地點在漠河城外的下縣樊水江畔。此地山清水秀風景宜人,而且正是到了西瓜成熟的時節,下縣的西瓜皮薄起沙,玩得累了再品嘗下新摘的瓜兒,可真是想想都愜意!
女學子們的遊船是司馬府從大郡的船塢調撥過來的。船身大,雕樑畫棟奢侈得很,船艙里小廚、客廳齊全,甚至還有七間大小不一的卧房。
這樣奢華的船隻,這些個少女們哪裡見識過,等上了船便是驚嘆不已,只覺享受了這等的奢華,人生從此就可以圓滿了。
蘇小涼更是腰桿挺得溜直,只覺得在自己的家姐面前也有值得說嘴兒的東西了。
蘇小涼家中無男。上頭有兩位姐姐,因為其中二姐蘇小喬相貌出眾,父親一心要為她尋個好婆家,當初花了足足二年的俸祿,又拜託了在京城為官的姑父,將姐姐送到了京城赫赫有名的女學——鳳鳴書院里讀書,也是有借著與那書院里的高門貴女們結交,謀得一門好婆家之意,還真別說,因著她的相貌實在是出眾,又是嘴巴甜會討好人的,竟結交了京城裡隨風侯的小女袁蓉,經著她引見,被侯府里的四子看上了。
隨風侯與白家乃是姻親,現在在朝堂上風頭正健。嫡長子娶的乃是白家的二女兒,與現在宮中的白皇后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這樣的兒媳婦就算入了袁家那也得當做佛兒一般供著。
所以侯府的夫人覺得這蘇小喬雖然出身不高,但也算得上是官宦之家的清白姑娘,父親又肯送她入了這女學,可見是重學有教養的配上自己那朝堂上無甚麼建樹的四子倒也得當,畢竟自己身邊總是要有個小門戶出來的媳婦,也好盡心地伺候著自己不是?
二姐在京城裡不過上了一年的女學,又結了這等顯赫的姻緣,便自覺鍍了一層金身,傲氣得不得了,待得結業回了家中,竟是吃穿用度一概都看不上眼了,一門心思等得著婚期一到便嫁入侯府。
蘇小涼被箐胥書院錄取的時候,二姐還在說風涼話,只說這種小鄉的書院有甚麼可上的,還不是一群土包子在一處,能學出個什麼大家閨秀的風範來?
蘇小涼心內不忿,想著二姐在京城裡非要跟她的那些個同窗們參加什麼品茗會,要家裡捎去二十兩銀子給姑父,償還他墊付的茶包費用。
還什麼京城的女學呢!樣樣都要銀子,而她們在這女學里的學裝、用度樣樣都是頂好的,聽娘說這學裝用的可是古法的復織白綢,順滑貼身,最合適夏裝,可是這等昂貴的學裝,也沒有在學費之外另外收銀子啊!就連今日郊遊,也是一律免了費用的呢!
蘇小涼決定今日回去便要跟二姐好好說一說這等奢華的遊船,她在京城裡讀女學的時候可曾不花銀子坐過?
船速行駛得不快,十幾個少女在甲板上飲了茶,又聽夫子講了這品茗飲茶的精妙,眾位少女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以前喝的茶葉俱是牛飲了,就算是一般的茶葉,若是沖法得當,也會揮發出更好的香氣呢。
在這動人的山水間上了一堂別開生面的功課後,便到了午睡的時間。方才在江邊漫步,也是乏累了。
若愚和蘇小涼還有趙青兒這兩位小友在最大的卧房裡休憩。
等蘇秀替她擦拭了身子,換了身衣服后,她便命蘇秀出去,拉著小涼還有趙青兒倒在大大的涼席子上,臉兒挨著臉兒地說著悄悄話。
若愚是因著生病,自然什麼都不懂的,而那蘇小涼也是府宅里的小姐,也沒有什麼見識。可是屠戶之女趙青兒便不一樣了,她家雖然富裕,但因著店鋪的生意,兒女都是散養的。趙青兒自小在街市長大,知道的鄉間里短多的不得了。所以若愚和蘇小涼都愛聽她說些見聞。
豆蔻年華的少女,自然也是情竇初開時,說著說著便聊得下了道。
「前兒個,我娘用磨刀棍把前街趙五郎給打了!趙青兒說這話時,透著得意之色。
蘇小涼問:「為何打他?你之前不是說那趙五郎的爹趙員外屬意你做他家未來兒媳嗎?」
趙青兒臉兒紅紅地說:「哪個要嫁給他,我娘說我現在上了女學,將來識文斷字說不定能找個更好的婆家呢,便一直沒答應趙家的提親,然後那個趙五郎便偷偷找我,還要……還要……」
蘇小涼瞪大眼兒說:「他要怎樣?」
趙青兒壓低了聲音,貼在她倆的耳邊道:「他要跟我親嘴……」
「呀!」蘇小涼一捂嘴巴,聽得耳根子都紅了,這樣的話題,在正經的府宅小姐那裡,是打死都聽不到的。一時間蘇小姐毫無防備,可是又不想申斥小友,明知不對,還想接著聽下去,便只能用手帕掩著口,紅著臉兒問:「然後呢?他親上沒有?」
趙青兒似乎略帶懊惱,頗為遺憾地說:「然後我娘就從後門里沖了出來,舉著磨刀棍將趙五哥打得嗷嗷直叫,你們要知道,我娘手勁兒可大了,一個人就能將頭豬摁倒在地……也不知道趙五哥有沒有沒被打斷了骨頭……」
蘇小涼聽到這,也是頗為惋惜地嘆了口氣,低聲道:「若是親上了,倒想問一問你是什麼滋味呢……
一旁的若愚卻是困意上涌,無聊地打了呵欠道:「便是舌頭攪來攪去,嘴麻得很……」
一時間,清風吹拂這船艙小室的輕紗,屋子裡安靜極了。本已閉上眼的若愚被兩個小友一把給拉拽了起來,然後異口同聲地問:「你怎麼知道!」
若愚被她倆的反應唬了一跳,便老老實實地說:「因為褚哥哥親過我啊!」
若不是怕引來屋外的侍女,蘇小姐與趙小姐都想放聲尖叫了:「你……你說司馬大人親你?」
若愚點了點頭,因為犯困閉著眼兒道:「他沒事總是要親嘴,也不知道那嘴巴有什麼好吃的……」
蘇小涼直覺自己是挖掘到了司馬府的秘事,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連忙顫聲道:「你表哥這般……那……那他的夫人可曾知曉你們倆的事情?」
聽到這,李若愚頓時警覺地睜開了眼,想起褚哥哥囑咐自己不可告訴別人她與他成親的事情,連忙緊張地小聲說道:「他……他不讓我告訴別人……」
蘇小涼與趙青兒面面相覷,頓時明白了。果真是侯門府宅里的人事複雜,那司馬大人看上去冷若冰霜道貌岸然,卻是私下輕薄寄住在他家的遠房表妹,不但如此,看那意思還瞞著夫人不想給名分……難怪那司馬總是來接送若雨往來書院,想必是尋著空子要佔自己表妹的便宜吧?
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衣冠禽獸!當下再看若雨大眼溫潤,楚楚可憐的模樣,兩位小友心內頓時同情憤慨得不得了:「也是,他是堂堂司馬,就算是你告訴了別人,也不能將他怎樣,反而有損了你的名節,你放心,既然是將這秘密告訴了我們倆,便是當我們是知己,打死都不會告訴旁人!只是你爹娘也不管嗎?」
若愚又是老實說道:『我爹已經去世,娘要在家做生意,她說要我聽褚哥哥的,不能惹他不高興,不然便不給飯吃……」
孤苦無依被惡霸侵佔的少女啊!竟是比戲文里的還凄慘!蘇小涼和趙青兒想一想小友的處境,竟是忍不住抱著她低低地哭了起來。
若愚被她們這一勾,也覺得特別想娘和弟弟,眼圈一紅也跟著哭了出來。
蘇小涼抹了抹眼淚,竟被激起來了俠義心腸,便是提議三人義結金蘭,從此生死與共,有難同當!
若愚懵懵懂懂便跟著她們一起,下跪磕頭,起誓明願以茶代酒,喝了一大碗的涼茶。從此便多了兩個異姓的姐妹。
等到遊船結束后,一眾小姐們下了遊船。遠遠便看到了司馬大人坐在馬上在船塢等到著遊船歸來。
以往蘇小涼與趙青兒都會迷醉地欣賞司馬大人的颯爽英姿,可是今日卻是不同,遠遠地便怒瞪著那個衣冠禽獸!
可惜有些人真是天生適合做壞事,周身的氣場都是讓人壓抑的冷氣,這樣的男人,燒殺擄掠似乎樣樣適合,真真是鬼見愁的魔神呢!
當他的目光冰冷的掃過蘇小涼火和趙青兒時,只嚇得她們收了憤慨之心,一縮脖子,想起她們對若愚的囑託,小聲地對若愚道:「那個……你保重啊!若是不行,別硬來了!」
不過若愚卻覺得自己之前的迷惘已經被小友教育得一掃而空,堅定地說:「放心,絕對不讓他再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