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這位公公
【第十六章-這位公公】不如我們一起去燒熱水
南摩邪眉頭一皺,握過他的手腕試了試脈相。
段白月臉色蒼白,口中隱隱有腥甜氣息傳來。
南摩邪抬掌拍在他身後,緩緩度了幾分內力過去。段白月凝神調息,直到體內真氣漸漸平復,方才睜開眼睛。
「你打算胡鬧到何時?」南摩邪頭痛。
段白月擦掉嘴邊血跡,問:「小玙如何了?」
明知他是岔開話題,南摩邪嘆氣道:「還在明水村中,你當真打算帶他回西南?」
「王府是他的家。」段白月倒了杯茶水。
「何必要從秦少宇手中搶人。」南摩邪道,「況且小玙與瑤兒不同,他心在江湖,從來就不在你身邊,就算是強行帶回去也沒用。」
段白月搖頭:「中原江湖太過水深,多少人對追影宮虎視眈眈,我不想讓他以身涉險。」
「總不能將人綁在你身邊一輩子。」南摩邪提醒。
「此事我自有考量。」段白月道,「師父不必憂心了。」
段玙是段白月同父異母的弟弟,為人憨厚耿直,眼底容不下一粒沙子,對段白月為一統邊境,率部大殺四方之舉也頗有微詞。自從母妃去世之後,便留書出走闖江湖,後來留在了蜀中追影宮,化名趙五,做了秦少宇的手下。段白月一直想將他召回身邊,卻屢遭拒絕,這回恰好在距離歡天寨不遠處的洛萍鎮遇到,兄弟二人毫無意外再次起了衝突,段白月一怒之下,索性將人囚禁在了一處村落,與此同時被囚禁的,還有趙五的未婚妻,追影宮左護法花棠。打算在這場比武招親后,帶兩人一道回西南。
「有些事情,你以為好的,未必就是好。」南摩邪苦口婆心勸慰。
「那如何才是最好?」段白月問。
南摩邪回答:「我認為好的,才叫好。」
段白月:「……」
「兄友弟恭這種事,強求不得。」南摩邪搖頭晃腦,「床笫歡愛倒是可以強求一番,總歸心裡已經有了彼此,說不定反而會別有樂趣。」
段白月不屑:「說得好像自己成過親一樣。」
南摩邪怒道:「逆徒!」
「說正事。」段白月飲下杯中茶水,「比武招親在三日之後,我不想有任何差池。」
「這話難說。」南摩邪揣著手,斜眼道,「蠱蟲僵而復生,第一件事就是要吃飽肚子,既然活在你體內,又如何能一點影響都沒有?」
段白月道:「待到比武招親之後,它想吃多久,就吃多久。」
南摩邪又改了主意,「情聖」二字根本就不該做成牌匾掛中堂,而是應該直接刺在他臉上。
段白月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南摩邪唉聲嘆氣,也只好暫時給他扎了幾針,只求能熬過這三天,然後再回府慢慢調養。
又過了一日,段白月拿著好不容易才找人繪製的西北地形圖,暗中送到了周府。
回來之後,南摩邪問:「如何?」
段白月答:「甚好。」
南摩邪戳破:「看你這副模樣,便知好個屁,被人趕出來了?」
段白月冷靜推開門:「本王要調理內息了。」
南摩邪連連嘆氣,老子三妻四妾風流快活,兒子怎得就連一個都吃不到嘴。整天苦叉叉也就算了,還將自己整出了內傷,若是被老王爺知道,估摸著會直接來自己墳里徹夜長談。
房內,段白月強行運功,將體內亂竄的真氣壓回去,又一口氣灌下半壇濁酒。若是醉不死蠱蟲,那便醉了自己,也好過周身疼痛,徹夜輾轉。
周府裡頭,楚淵靠在窗前,看遠處星火閃爍。
坦白來說,這次西南之行,他原本可以不來,只需遞一封書信將事情說清便可。但在思量再三后,還是不遠千里,從王城來了這歡天寨。
是何原因,不用想,也不願想。
身為帝王,他很少將自己的真實情緒浮於臉上,卻唯獨在面對段白月時,所有偽裝似乎都開始變得不堪一擊。對面的人只需一眼,便能輕易看進心底。
這種感覺當真算不得好,卻又不知道,如何才會更好。
楚淵微微閉上眼睛,仰頭飲下一杯酒。
四喜公公站在門外嘆氣,陪了他整整一夜。
比武招親當日,南摩邪心裡到底擔憂段白月的傷勢,一直在暗中看著擂台,打算若是中途出了意外,便衝出去將人強行帶走。不過或許當真是前日服下的藥物起了作用,段白月在與沈千帆交手數百招后,並未出現任何不適,最後順利按照計劃,將人一掌擊落擂台。
事情原本可以到此為止——沈千帆身受重傷,楚皇聞訊雷霆大怒,又對段白月的狼子野心耿耿於懷,此番正好有借口出兵。一切都按照預料之中的路線進行,只等漠北部族上鉤,便皆大歡喜。豈料段白月這頭贏了比試,人還未下擂台,卻又有一名黑衣人從天而降,語調僵硬要搶杜家小姐。
南摩邪皺眉,擂台下其餘人也面面相覷,不懂這又是什麼情況。
對方出手狠辣陰毒,段白月勉強與他過了十幾招,胸口隱隱生疼,臉色也有些發白。南摩邪剛想出去搗亂攪局,那黑衣人卻突然出手,攻向了人群中的追影宮秦少宇。
對方目的是誰顯而易見,南摩邪心裡窩火,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就直接報仇,還要迂迴一下,拖我徒弟下水作甚,而且非挑此時此地,就不能找個別的日子?
人群亂成一團,段白月抬手封住自己身上三處大穴,助秦少宇將那黑衣人制服。
若非是怕被葉瑾看出端倪,南摩邪簡直想站在屋頂上罵娘,自己尚且有傷在身,還有心思管這檔子閑事?
大內影衛也回了周府,將這一切悉數上告。
「有人搗亂?」楚淵皺眉。
「倒不是沖著段王與沈將軍。」影衛答道,「那黑衣人已自盡,據說是追影宮主曾經結下的梁子,此番趁亂來尋仇的。」
「可有人受傷?」楚淵問。
「有。」影衛道,「沈將軍當場吐血,昏迷不醒被人抬了下去。」
楚淵微微嘆了口氣。
四喜在一旁問:「那段王呢?」
楚淵:「……」
「段王沒事,已經回了住處。」影衛回答。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四喜公公笑呵呵挺著肚子,「皇上見諒,是老奴多嘴了。」
楚淵拍拍他的肩膀:「以後一個月,不準沾葷腥。」
四喜公公:「……」
影衛眼底很是同情。
客棧內,段白月泡在滾燙的水中,臉上卻依舊沒有血色。房間里滿是藥味,段念每隔一陣子就進來一回,替他往浴桶里加入熱水。整整一夜一天過去,脈相卻沒有絲毫要平穩的跡象。
「南師父,這要如何是好?」段念心中焦急。
南摩邪吩咐:「客棧太過嘈雜,先去城中尋一處安靜的宅子。」
段念點頭,先下去問了小二,回來卻說這城裡由於歡天寨在比武招親,早就住滿了人,莫說是空院落,就連空房也是高價難求。
南摩邪問:「周府呢?」
「周府?」段念一愣,反應過來后道,「但那是楚皇的住處。」
「就因為是楚皇的住處,才更合適。」南摩邪往段白月嘴中餵了一丸藥,「安靜無人打擾,還有御林軍暗中把守,安全。」
段念:「……」
似乎也是這個理。
自家王爺看上去情況著實不算好,於是段念也顧不得太多,騎馬便徑直去了周府。
天色已經昏昏暗暗,楚淵沐浴之後,正在桌邊看書,突然卻有人急急敲門:「皇上。」
「進來,」楚淵問,「出了何事?」
「皇上,方才客棧那頭來了人。」四喜公公臉色有些惶急,「說是西南王受了傷,現昏迷不醒,想要找處僻靜的宅子療傷。」
「受傷?」楚淵猛然站起來。
「話是這麼說的,皇上您看?」四喜公公試探。
「跟兩個人過去。」楚淵吩咐,「先將人帶過來再說。」
「是是是。」四喜公公不敢懈怠,轉身便往回跑。這麼長時間下來,就算再深藏不露,也總能揣摩出一點聖意。
半個多時辰后,一架馬車趁著夜色從後門駛入周府,段念先從車上跳下來,而後便是個腦袋被捂得嚴嚴實實的……老者。
四喜公公不由自主,便想起了當日在瓊花谷中的九殿下。
南摩邪嗓音低沉,指揮人將段白月抬進了廂房——事出突然,他也來不及易容,卻又不能被楚淵認出,只能如此。
幸好也並未有人在意他這副怪異模樣。
「到底出了什麼事?」楚淵問。
「回楚皇,王爺先前練功之時,曾不慎走火入魔。」段念按照南摩邪教的說,「此番又在擂台之上強行運功,所以傷了心脈。」
楚淵握住他的手腕試了試,脈相紊亂一片。
「這……可要請九殿下前來看看?」四喜公公問。
楚淵點頭,還未來得及派人去找葉瑾,南摩邪卻已經揮手制止:「我來便好。」
嗓音尖銳,四喜公公不由自主便打了個冷顫。
段念在一旁扶額,要裝也要裝成一樣,啞一陣尖一陣是要作甚。
楚淵目光疑惑:「閣下是?」
「回楚皇,是我家王爺的師父。」段念答。
既然是師父,那應當也很是靠譜。楚淵點點頭,主動讓開床邊的位置。
南摩邪摩拳擦掌,撕拉一聲便扯開了段白月的上衣,然後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又去解腰帶脫褲子。
「這位公公!」段念一把攬住四喜,「不如帶我去廚房?燒些熱水,等會王爺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