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醫鬧
張妍利用著腦中的知識，小心翼翼的操作著手術。
從術前的消毒洗手更衣，到術中的細節操作，張妍都完全按照正規流程來做，一絲不苟。
因為不確定自己的手術是否會成功，所以，尊重細節就顯得格外重要。
她覺得，雖然自己不一定能成功完成手術，但至少不能落下個「不專業」的把柄吧？
還好，她在末世里折騰了那麼久，對血腥早已麻木，患者身體里那些紅的白的黃的各種組織，她看起來一點感覺也沒有，非常冷靜。
她的手也不會抖，畢竟她有一雙殺了很多人的手，殺人都不抖，治個病她會抖么？
經歷了三個半小時的手術，這場腎臟摘除手術被張妍完美的做完了。
就像是教科書一樣完美，找不出任何瑕疵。
當走出手術室之後，張妍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虛脫的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以前她一直以為醫生動手術只是個精細活，但實際操作之後，她才發現，其實這也是個體力活。
幾個小時站在那裡不能動，精神高度緊張，手裡還不能出一丁點兒錯，她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這個世界一樣沒有辦法用異能，但能使用卡片，可惜她的卡片在這世界里一點用處也沒有。
哪怕是嚴卓的那種治療卡片，恐怕也一樣沒啥幫助，畢竟做手術不是一個人就能完成的，旁邊還有護士麻醉師什麼的，人多眼雜，根本沒機會使用治療卡片。
醫院裡都是監控，張妍也不敢亂用卡片，她休息了一會兒，上了個廁所，然後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
完美完成了一場手術，張妍覺得自己距離名醫應該更近了一步。
結果她順著辦公室的窗戶往天空看，無意中就看到天空中多出了一行提示信息——
【目前名醫聲望值：1/1000。】
這行字氣得張妍差點就把桌上的電腦給掀飛出去！
名醫進度是千分之一？
她做了那麼難的一個手術，居然只有千分之一？
那她想當個名醫，豈不是要做一千個病人？
哪怕一天做三個，也要整整一年才能完成。
但冷靜下來之後，張妍覺得，這個設計也挺合理的。
現實中的醫生想當個名醫比這個更難，沒有幾十年的積累都不可能博得患者的信任，如果她一年能當名醫，其實還算是簡單的了。
張妍決定咬牙堅持，把這件事好好乾下去。
一年就一年吧，只要能完成任務，她熬得起。
而且輪迴世界也給她一點福利了，身為輪迴者，她在這所醫院裡什麼類型的手術都可以接，只要她願意幹活，那就不愁沒手術可做。
休息了一會兒，張妍去食堂簡單的扒拉了幾口飯，隨後她就主動在整個醫院裡晃悠，開始尋找能做的手術。
當逛到婦產科樓層的時候，張妍看到幾個產科醫護人員正在愁眉苦臉的議論什麼。
看到張妍過來了，其中一個醫生立馬臉色多雲轉晴，熱情的衝上來抓住了張妍的雙手：
「張大夫，我們這正愁著呢，你來了正好！」
幾個醫護人員問張妍有沒有空，願不願意做剖腹產手術。
按照輪迴世界的設定，張妍當然能做剖腹產手術，但這幾個人的態度怪怪的，讓她覺得好像是有什麼陷阱。
果然，經過張妍的一陣催問之後，有一個護士不太情願地告訴了張妍真相：
「這個產婦年紀太大了，42歲，各項指標都很危險。而且胎兒情況一樣不太好，胎盤早剝，臍繞頸，給她做手術風險很大……」
聽到這些，張妍明白了。
有點經驗的醫生都很懼怕高齡產婦，出醫療事故的幾率太高了，萬一出了問題，自己手裡就會多了一條甚至兩條無辜人命，而且救治失敗對醫生和醫院來說都是個災難。
所以，這幾個醫生互相推脫，就是不肯簽字，誰也不想攬上這樣一個費力不討好的活兒。
看到張妍了，他們就想忽悠張妍來做這個手術。
張妍冷淡的瞥了幾個人一眼：
「這種手術我也不想做。沒人做的話，那產婦怎麼辦？」
幾個醫生沒說話，剛才那個護士嘆了口氣：
「沒人做的話，就只能找個借口嚇唬嚇唬家屬，說我們醫院條件不行，讓他們主動轉院了，不過看她那情況不太好，轉院的話可能會死在半路上。」
張妍現在已經不會太把NPC當回事兒了，雖然有些不忍，但她還是狠心拒絕了：
「我沒法做，你們自己想辦法吧。」
說完，張妍就去尋找更合適的手術任務去了。
看到張妍離開，那幾個婦產科的醫護人員又彼此推脫了一番，依舊是不願意做。
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種局面搞煩了，其中一個姓林的醫生冷哼著把手從口袋裡抽出來，按了幾下自己的手機：
「剛才張妍的話我都給錄下來了，她那是什麼態度啊？這段錄音要是讓家屬聽到了，肯定能揍死她。」
其他幾個醫生護士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這個林醫生一直沒說話，手還一直插在口袋裡，原來是在做這種小動作！
有這段錄音在，他們幾個就可以把這件事推給張妍，哪怕出了事兒，也可以說是張妍技術最好卻不願意接，把仇恨都轉移到張妍身上。
不過其他三個醫生也還是不願意攬這種活，語調一致——
「那林姐你就去簽字吧。」
「是啊，你來吧，我們幫你說話。」
「對，林姐，出了事兒的話我們肯定會幫著你的。」
那個姓林的醫生翻了個白眼，也懶得繼續推脫了，她晃了晃手機：
「你們剛才的幾句話我也錄下來了，記得出事兒了幫我說話啊，敢讓我兜著我就把你們也賣了。」
幾個人雖然在推諉扯皮，但和張妍那種冷硬的態度不同，她們幾個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哪怕是威脅和被威脅了，她們也是幾句話就給略過去了，面子上還是沒撕開。
這就是和人相處的規則，而張妍，壓根就不懂這個規則。
……
張妍折騰了一下午，做了三個小的外傷縫合，還有一個闌尾切除術。
本來還有幾個外痔和包/皮環切手術可以做，但這兩種的患者都是男的，一個女的患者也沒有，她不是太想碰這樣的手術。
一下午的成果，讓她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這個名醫聲望值增長的方式，和在休假世界里賺善惡積分差不多，都是看患者的心情增長。
雖然那幾個縫合都很簡單，但因為縫合之後患者很滿意，也對自己的情況放心了，所以他們是真的感激張妍。
三個小縫合就讓張妍獲得了7點名醫聲望值！
闌尾手術也讓張妍獲得了2點的聲望值。
此時一想，張妍明白那個腎臟摘除手術為什麼只獲得了1點名醫聲望值，畢竟手術雖然成功，但患者並不滿意，他可是失去了一顆左腎，能開心就怪了。
要當名醫，考量的不光是技術，還有是否能讓患者滿意。
這個任務真的很難，畢竟她不是研究人心理的專家，並不了解患者什麼時候滿意，什麼時候不滿意。
張妍開始考慮要不要突破一下心理障礙，去做一些外痔和包/皮手術，畢竟那種小手術患者滿意度肯定會比較高……
就在她考慮著明天就放下心理負擔，什麼活都接一下試試的時候，她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哭罵聲，還有幾個人在叫喊。
腳步聲很響很亂，似乎有一伙人在這附近找哪個醫生。
張妍隱約聽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她感覺不妙，走到辦公室門口想要反鎖房門。
手剛伸出去，門就被一個男人猛力撞開！
張妍靈活的退了兩步，還好退的及時，這才沒有被門傷到。
撞門的男人一米八幾的身高，長得很壯，他雙眼通紅，右手一直插在褲袋裡。
看到張妍之後，他一愣，目光落在了張妍胸前的工作證上。
在末世里混了那麼久，張妍對殺氣的感知非常敏感，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她就覺得危險了！
還不等那男人看清張妍的工作證，張妍就敏捷的一閃身，一蹲身，從男人和門中間的縫隙鑽了出去。
還好她身材瘦，不然的話還真跑不掉！
她前腳剛跑，身後的男人就大吼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水果刀追向張妍——
「艹你媽的！姓張的王八蛋，你給老子站住！」
站住？
那麼明晃晃的一把刀在他手裡攥著，腦子有病的人才會站住！
張妍跑的更快了。
追張妍的那個男人似乎也是經常鍛煉身體的，他跑的很快，張妍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勉強比那男人快一點。
張妍不敢想象自己被追上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那個男人看起來完全就是瘋了，眼睛里沒有半點理智。
張妍沒有異能，卡片又不能暴露，她能做的也只有一直跑，繼續跑！
電梯的不確定性太強，張妍壓根不敢選擇電梯，她直接沿著樓梯一路往樓下跑。
有個瘋子在後面追殺自己，她也完全顧不上什麼安全，逃命時一步能跨過五六級台階。
那個男人耐力也極強，居然一點點的趕超了張妍！
有好幾次，張妍都差點被男人抓到自己的衣角！
幸虧張妍在這醫院裡轉了一整天，了解醫院的地形，最後，她鑽進一個消防通道，左拐右轉，終於好不容易甩掉了追殺自己的男人。
張妍蹲在了正在裝修的三樓某儲藏室里，躲在一個大箱子後面，撫著心臟，大口喘息著。
危險還沒有解除。
她聽到那男人的腳步聲還是追到這裡了！
張妍不敢再大聲呼吸，她屏息，整個身體都做好了準備動作，只要情況不對勁，她隨時都能從旁邊通道竄出去。
那男人到處翻找張妍，狂怒大罵，一句比一句難聽，一句比一句癲狂——
「臭娘們，你他媽的給我滾出來！」
「艹你媽的，把我兒子的命還給我！」
「你們醫院的其他大夫都說了，你是技術最好的，她們還給我聽了錄音！都怪你沒給我老婆做手術，才害我兒子死了，八斤半的大胖小子啊，就這麼被你給害死了！我老婆也死了，你讓我以後怎麼活？！你把我老婆也給弄死了，誰給我生兒子？！」
男人越來越激動，到後來純粹就是一遍遍重複這些內容，打碎了句子，再糅合到一起，反反覆復不停的咒罵。
張妍大致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肯定是之前遇到的那幾個婦產科醫生乾的好事。
居然想到錄音，然後把鍋甩給她，就連張妍都忍不住想贊一贊那個錄音的大夫——這心機真是夠深的！
從這男人的樣子來看，講理是行不通了。
硬拼？那男人又高又壯，而且正在最瘋狂的時候，沒有異能的張妍真沒啥信心。
張妍躲在角落裡，大氣不敢出一聲，就盼著那男人找不到自己，快點離開。
但越怕什麼，偏偏越來什麼。
那個男人在裝修中的樓層里尋尋覓覓，居然還真就慢慢湊到了張妍的附近！
張妍好久都沒經受過這種刺激了，她默默從空間戒指里掏出一支防狼噴霧攥在手裡。
要是想更安全的解決問題，其實她空間里有很多殺傷性武器。
不說C4炸藥，她光是拿把槍出來就能輕鬆幹掉對方。
但她現在的任務是當名醫，可不是來當殺手的，殺人倒是容易，但之後的善後處理怎麼解決？
警察可不是草包，血跡和槍彈痕迹他們都能輕鬆檢查出來，而且殺了人，屍體就算能收進空間，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沒了，他的家屬還是會繼續鬧下去。
正因為不能殺人，張妍才覺得格外的刺激和艱難。
屏息凝神，聽著靠近的腳步聲，張妍手裡的防狼噴霧越攥越緊。
男人的腳步聲沉重而凌亂，為了尋找張妍，他踢翻了一個又一個紙箱和木板。
眼看著男人馬上就搜索到自己面前了，張妍一咬牙，從掩體后竄了出來。
迅速確認了男人的位置，張妍晃了一下手中的防狼噴霧，閉緊雙眼，用左手掩住口鼻，右手按下噴劑。
具有極強刺激性的辣椒水從瓶子里噴出，全都準確噴在了男人的臉上。
男人叫得像殺豬一樣慘，他緊閉著眼睛，淚流不止，滿臉通紅。
他閉著眼揮刀瘋狂的亂刺，而張妍早就退到噴霧影響不到的地方，抄起身旁一切能扔的東西，砸向那男人！
張妍的一膀子力氣倒是終於派上了用場，她將手邊所有能扔出去的建材都砸在了男人身上，被防狼噴霧迷了眼的男人根本就無法躲閃，每一個都結結實實的砸中了他。
直到將人砸倒在地，張妍連忙趁機衝過去，一個熟練的奪刀術，將男人手裡的水果刀搶了下來。
張妍又趁機抓起旁邊建築材料里的繩子，將男人五花大綁，綁的跟九月的陽澄湖大閘蟹似的。
摸了摸男人的口袋，沒發現他有其他武器，張妍才放心。
剛才砸了那麼多下，男人好像被砸懵了，張妍怕他不小心被砸死，還不敢把他丟在這裡。
就在她考慮著要不要把他押出去報警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樓梯里傳來，張妍聽到有人喊了一嗓子——
「趙炳琪！趙炳琪在這裡嗎？！你老婆的死跟醫院有沒有關係，目前我們正在調查中，有什麼問題和我們警方好好解決，不要為難醫生。」
顯然，這是有人剛才報了警，警察已經到位，正在搜索張妍捆住的這個瘋子。
張妍在末世里鍛煉的警惕心比較強，她擔心對方是這瘋子的同夥故意詐她，沒敢出聲，躲在暗處觀察。
直到確認來的人都穿著警服，張妍才鬆了口氣，朝他們揮了揮手——
「在這。」
幾個警察連忙衝過來檢查情況。
看到之那個名叫趙炳琪的男人被五花大綁，淚流滿面的樣子，幾個警察都愣了一下。
張妍趕緊把手裡的刀遞給了身邊一個警察：
「這是他拿的刀，我搶過來了。」
聞到空氣中殘留著的刺鼻氣味，再看到散落一地的建築材料，幾個警察一眼就猜出剛才張妍是怎麼制服他的了。
幾個眼神看她的眼神都有些異樣。
按說一個女醫生，在人們眼中的形象應該是偏文弱的，她居然徒手制服了一個高大的男性持刀歹徒！
而且，這女醫生居然還這麼冷靜，能做到面無表情，這個真是少見了。
真是個彪悍的女人。
而這個在警察眼裡十分彪悍的女人，此時正站在警察的身邊，心有餘悸。
她總算是得救了。
在這個不能隨隨便便拿出一把衝鋒掃射的世界，躲個歹徒可真是不容易啊！
……
張妍犧牲了晚上的休息時間，配合警方提供了一些關於這次事件的細節。
原來，那個被張妍拒絕的產婦死因是羊水栓塞，這個不管誰上都是絕對搶救不下來的，可以稱得上是必死之症。
張妍拒絕救治，這件事也被警方批評了幾句，張妍理虧，只能無奈的接受批評。
在警察局折騰到十點多，張妍才處理好一切問題，由警方送回到家中。
在這個世界里陌生的一室一廳里，張妍躺在陌生的床上，累的一下子就睡了過去。
她覺得這一天過的，真是比在末世里殺一天怪物還累……
次日早早醒來，張妍整理好一切，出發上班。
這次她在隨身的包里又帶了更多的防身工具，生怕會再次遇到瘋子。
而當她駕車來到醫院門口，她卻發現醫院的正門被一群人堵上了。
這群人是來醫鬧的家屬，有六個人，他們拉著白布橫幅將門口攔住，任何人想通過都要先聽他們哭訴一會才會被放行。
看到張妍來了，那六個人立馬圍了上來，嘴裡大聲吼著——
「就是她！」
「快攔住她！」
「是她害死了蘭蘭，還害趙炳琪進監獄！」
「這個王八蛋，還有臉開車，買車的錢肯定都是蘸著人血的髒錢！砸爛她的車！」
在這群瘋子的叫囂聲中，張妍面無表情的鎖上了所有的車門。
她再次經歷了一場野蠻對待。
那幾個醫鬧的家屬都不是什麼善茬兒，居然從地上抄起一些磚頭石塊什麼的就開始砸車！
還有兩個男人搬起了旁邊的一輛自行車，用那自行車當武器砸著張妍的車前蓋。
張妍一臉無奈的看著他們砸車，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只盼著這車能結實點，不要那麼容易被砸壞，不然她落到這些人的手裡下場肯定很慘。
所幸，這事也有人提前報警了，張妍剛被堵在車裡三分鐘，警方就到位了。
警察將所有鬧事的人都帶走，並安撫張妍，告訴她那些人已經犯了大錯，會得到處理，不會讓他們再繼續過來擾亂她的生活。
可她開的那輛大眾高爾夫還是被醫鬧砸出了幾個大坑。
雖然這車不是自己買的，張妍不心疼，而且一切後續事情都可以交給保險公司處理，但碰上這種事，怎麼都覺得有些堵心，高興不起來。
上班第一天就遇到醫鬧，張妍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對她充滿了惡意。
但仔細一想，她突然覺得，這是不是輪迴世界故意設定的規則呢？
難道，想當名醫，她就不能拒絕任何一名患者？
想到這個，張妍有些無奈。
那她以後就什麼手術都接吧。
既然拒絕了一個手術就被折騰成這樣，她哪還敢拒絕其他的手術！
……